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鐘了。
李琟也已經習慣了墨瑾萱的各種‘非正常回城手段’,走窗戶都是小意思了,他已經是一位見過大場面的成熟人士,放棄了大驚小怪,選擇淡然的接受這個現實。
“今晚想吃什么?”
“吃你。”
轉過身去,李琟直接無視了墨瑾萱所說的話。
“那就把這個問題交給廚師好了。”
說著,李琟便打開了手機,撥通了電話簿中的備注為‘廚師1號’的電話號碼。
“喂,你好。”
“您好,是李琟先生嗎?”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名中年男子的聲音,聲音略微有些沙啞,但語氣卻頗為恭敬。
“對。我現在要訂餐,你現在有預約嗎?”
“沒有沒有,現在就可以到您那邊。”
看了眼墻上的鐘表,李琟略微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
電話雖然是他打的,但他沒有拒絕接單倒是讓自己有些意外。
‘敬業啊’
也多虧這樣,他有了大餐吃。
“好,我的地址你有吧?”
“有的。”
“嗯,那就老樣子,在下面廚房做好了送上來吧,兩人份,沒什么特別想吃的,你看著做吧,就想吃點好吃的,能夠讓人食欲大振的料理就好。”
刁鉆的甲方不夠如此。
表面‘’沒什么想吃的,但就是想要非常好吃的’,實際上卻是以‘題材不限自由發揮,目標是做出能夠讓人在深夜感到美味的食物’為主題的‘食戟’!!
“好的,我準備一下就往您那邊趕,大約兩小時左右可以給您準備完料理。”
“好。”
掛掉電話,夜宵這件事就算是完美的解決了。
廚師的私單。
這棟樓內有著公共廚房與儲備食材,直接讓廚師去拿就好了。食材的費用結算在李琟的頭上由廚師先行墊付,最后李琟只需要看小票給廚師轉賬并附帶上半夜預約廚師做飯的人工費就好了。
餐盤等直接送回樓下,也不需要他去清理,算是目前對于又累又想吃好東西的他來說,最便利的一種做法了。
現在這個時間也點不來好吃的外賣,出去吃、自己做又有點嫌累,所以李琟選擇了一種對自己最友好的方式。
雖然他不吃也行,到那時既然答應墨瑾萱回來吃大餐了,那該做的事兒還是得做的。
“那,稍等一會兒,咱就可以吃好吃的啦。”
李琟對著墨瑾萱說道,語氣很是歡快,不知道是因為有好吃的而開心,還是因為自己的守約而愉悅。
“我們今天吃什么?”
墨瑾萱略有些好奇的對著李琟問道。
天地間的美食佳釀她早就在閑暇時間里品嘗過了,而經歷了漫長的絕食后,她對于人類的‘美食’,或者說與他一起享用的食物額外的好奇。
“應該是你沒吃過的,現代新料理。
這廚師的手藝很不錯,特別對我胃口。
思來想去印象中也就是他的手藝最完美,讓我挑不出毛病來。
今天就請他過來給你做一頓好吃的,也算是歡迎你回家吧,畢竟時間太晚了,出去吃、自己做還是開趴體什么的,也都來不及了。”
李琟撓了撓頭,盯著墻角,對著墨瑾萱說道。
當然,他的意思興許只是,想要找一個他認識最好的廚師,給墨瑾萱做一頓最好吃的料理。
但,這句話聽在墨瑾萱的耳朵里,就變成了另一個意思。
他找了他心中numberone的廚師來給自己做飯!!!
既然如此,如此重視這頓飯的話,那吃飯的人肯定也是他心中的numberone才對吧!!
在有著這樣等量代換的前提之下,墨瑾萱的心情變得異常的愉悅且激動。
“那我很期待喲。”
她笑著對李琟說道。
“嗯,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味道超一流好評!”
并不知道墨瑾萱在想些什么的李維,對著墨瑾萱比出了大拇指的同時,爽朗的笑著回答道。
“那就先洗個澡,然后等著飯來吧。”
李琟看了看時間,像是自言自語一樣決定了這近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安排。
當然,他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本身是沒有任何暗示與深層含義的。
但種花文化博大精深,有的時候換個斷句方式,換一種理解方式,同一句話就會多出很多不同的意思。
“欸???”
這時,墨瑾萱的臉忽然間變得有點紅,尾巴在后面一起畫著圈圈,有兩條伸到了前面,跟著她兩只纖細的食指一起戳來戳去。
“既然···你這么要求的話···那也不是不行呀!!!”
墨瑾萱用著委婉的語氣,說出了這句實際含義很是瘋狂的話。
雖然說語氣是委婉的,但是她真正說出來這句話的時候可謂是氣魄滿滿,全篇的感嘆號讓李琟在瞬間就明白過來了,這只狐貍究竟是怎么理解這句話的以及她的腦殼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給爺爬!!”
李琟毫不客氣的對著她說道。
這狐貍腦子里面沒一點正經的東西好啊!!!
果不其然,后續,墨瑾萱用她的實際行動驗證了李琟的這段吐槽。
“好呀往你身上爬,保證完成任務!”
說著,她不禁勾起了嘴角沖著他拋了個媚眼。
現在的李琟已經被墨瑾萱驚得說不出來一句話。
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也不知道該吐槽些什么。
總而言之就是心累身心俱疲,沒有任何一點想法。
現在有個女的爬到他床上,他肯定也會一腳給她蹬開并附上一句‘滾!不要打擾爺休息!’
總而言之,建立在李莫名進入賢者模式的情況下,什么都沒有發生。
他直接無視了墨瑾萱,回到衣帽間,拿出他平時在家里面穿的衣服。
在關房門之前,李琟轉頭看著依舊在客廳里傻狐貍他沉默了兩秒鐘后,對著她說道,
“你也趕快回自己的浴室,泡個澡,歇歇吧。
渡劫肯定很辛苦的吧,好好休息一下,我們晚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說完,他就關上了門,哼著走調的小曲兒,去沖澡放松神經了。
但不同于李琟說完話無事發生,墨瑾萱此時的腦子里反反復復的重復著一句話。
‘晚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墨瑾萱將這句話無數次的重復、重復再重復后,她的腦海中多了很多不切實際的大膽的想法。
有些開心的抖了抖耳朵,盯著李琟的房門,開始思考起‘究竟是去偷襲呢?還是去洗澡呢?’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鑒于李琟說晚上還有很多事要做,哪怕她都覺得自己的暢享十分的不靠譜,但還是抱有一絲期待的乖巧轉身去洗個澡。
對于修仙者、妖怪來說,清洗自身最佳、最有效的方法其實就是給自己掛一個清潔術。
哪怕是現代的很多修仙者,也都很樂意通過這種方式來代替平時繁瑣的洗漱步驟。
畢竟對于他們來說,通過法術來完成清潔,不僅更有效、更干凈,還更節省時間。
但墨瑾萱卻被迫有著洗漱、洗澡等習慣。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當然就是 想起曾經的經歷,墨瑾萱就不禁有些后悔。
‘好可惜啊,當初如果知道變成人身,我特么#!!’
總之,現在就是非常的后悔。
不同于在瘋狂腦補、情緒波瀾起伏極大的墨瑾萱,李琟整個人的行動宛如一具莫得感情的尸體。
快速的洗了個戰斗澡之后,李琟就跨進了浴缸,仰著躺了進去,將頭擱在邊上,頂著天花板上的花紋,開始了沉思。
今天,短短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里,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在不斷地突破著他的三觀以及他本人承受極限。
但事實證明,人啊,不忍一忍、不被沖一沖,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被塑造成什么形狀。
從剛治好大壯,漫山遍野的怪異開始往山下沖的時候,他的一切行為就更趨近于‘本能’了。
本能的意識到他必須做些什么,本能的意識到他必須站出來,本能的意識到他必須去搏命,本能的意識到在無形間他的肩膀上已經出現了沉甸甸的責任。
遵循本心的,他做出了行動,而這行動與他一直以來貫徹的‘無利不早起’的信條完全相反,甚至他還有一種更不要臉的感慨——在今天之前,他從未發現自己是一個如此具有正義感的優秀少年。
除了本能的行動以外,沖動也占據了大部分的因素。
如果現在讓他帶著腦子去再經歷一遍這件事,他肯定扭頭就跑,村中的人,能帶著跑幾個就是幾個,然后到最近的協會去求救。
這是他能力所及之外的事情,并且小黑山中危險無處不在,很多次他距離死亡就差億點點。
如果那花妖在剛開始就對他進行了致命的攻擊,如果那名叫做白洛的少女就是個窮兇極惡的怪異,如果沒有天方這堪稱bug的直感,如果臨江仙沒有那么多儲備陣法,如果墨瑾萱沒有提前半個多月渡劫回來 這中間哪一個人、哪一件事出了一點差錯,那么他也就沒了。
人生直接重來。
做出這樣魯莽且無謀的事情,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而且,哪怕他付出了這么多,也并不會有人來歌頌他的功績,村中的凡人根本不會知道他付出了什么,為他們做了些什么。
恰好相反,正因為無知、不知,恩將仇報的概率反倒更大。
協會中也是如此,現在他也被貼上了莫須有的‘私藏財務’的標簽。
他也不是瞎的,看著張望曦旁邊那三名修仙者的神色,散發著的不善的靈力,他也能將他們的心思猜個七七八八。
畢竟如果這點能力都沒有的話,他還做啥公司,早就被手下當傻子、競爭對手當白癡給干了。
當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了的時候,除非讓他們‘親眼所見’否則做什么解釋、說明、羅列證據都是白費的。
這種堅持無論是正面案例還是反面案例,在李琟看來,都與‘不見棺材不落淚’沒有任何的區別。
都是倔,只不過一個倔出了真理,一個倔死了自己。
氤氳的玻璃以及充滿著霧氣的浴室中溫度逐漸上升,李琟給自己的頭上敷了塊涼毛巾后,繼續望天開始著他的沉思與感慨。
感恩之心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
升米恩斗米仇。
是貪婪、依賴、疑心等等負面的心理作祟,冗雜著人性所出現的復雜的產物。
“虎子、阿四、成陽和小五呢?你為什么沒有把他們帶回來?”
回到村子里,李琟怎么也想不到,等待他的會是這樣的一句質問。
“你明明那么快就把大壯救回來了,求求你了,幫忙再找找他們吧,他們可能還活著啊!他們都是人命啊!”
緊接著便是一陣訴求。
語氣堅定且聲嘶力竭,讓他無奈又分外煩躁。
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他還能說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解釋?
說,‘就是你害死他們四個人的!’
說,‘我去山里也不是無意義的逛了四個多小時,我幫你們做了很多的事情!’
說,‘我其實已經救了你們一命,你們不要這樣不知好歹!’
不提協會不允許泄露‘修仙界’信息這么一條規矩,單是就事論事而言,他如果開口去解釋,會有人聽嗎?
會有人嘗試著去相信他嗎?
——不會 他沒有把那四個人從山里帶出來,只救活了一個人。
這就是現狀,不可更改的事實,哪怕那四個人的死亡與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如果說需要討伐的怪物有1000只,他已經拼命的處理了999只,最后一只因為他體力不支跑了出來,他可以肯定,等待他的并不是這999的功績,而是這1只所帶來的譴責。
現實果然不能與童話相提并論。
這樣的遭遇以及現狀,與他想象中的不同,也與他所特意想要跑來村中關心村中凡人的心愿事與愿違,一腔熱血撞在了冰柜上面,令他感到額外的不爽,甚至是憤怒。
“你家里面的黃玉是你從山上偷走的吧。”
沒有了耐心的李琟直接開門見山、毫不客氣的對著村長說道。
從先前花瓣中夾帶著靈性的記憶片段中,李琟就已經大概推測出了事情的真相。
先前,這村長與他們講的故事,也不過是他杜撰出來的謊言,而這謊言之所以讓人信服,僅僅不過是這謊言中的絕大部分信息都是真實的。
基本上每次上山砍柴村長都會陪同,這是真的;不砍靠近村莊的木頭,這是真的;村子里要囤積木頭,這件事也都是真的。
但是謊話的地方僅在于,這次上山砍柴并不是為了囤積木材,每一家的院子里棚中都有著數量極其客觀的木頭;
這次村長帶著幾人上山并不是為了砍柴,砍柴一般都是村里面十幾歲孩子的事情,像是這種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一般都會到田里面耕種,那里更需要他們;
這次陪同并不是擔心他們走丟,陪十幾歲的孩子可以說是老人的擔心情有可原,但是那幾個人已經都二十多歲了,土生土長的農村孩子還會在村附近的山里面丟了不成?如果真的會丟,那人生重來算了。
這次上山絕對不是因為砍柴,所謂往深處走容易迷路這件事情也是編出來糊弄人的,真正的原因怕不是,不清楚如何正確的前往山中陣法玉石所擺放的位置。
而這一次,因為白家村突發變故,所有的人都瞬間被秒殺,結界處自然就沒有人去駐守,讓他們順利的竊取了這一塊玉石。
而玉石離開了它所在的位置,法陣被破壞,自然就會出現‘怪異的叫聲’以及‘濃重的迷霧’。
慌不擇路間,這些不懂陣法的人被困在陣中‘忽然消失’也就不算離奇,而一直待在村長身邊的大壯與知道返回路徑的村長自然是逃了出去。
至于為什么,大壯會昏迷而村長卻并沒有事情,原因只能有一種。
攜帶著玉石的一直就不是大壯,而是他。
玉石中有靈力,對于凡人來說,持有這種物件算得上是一種高級的護身符,而普通人大壯則沒有這一層庇護,自然會荼蘼花無意中散出去‘吸收靈力’的種子所侵蝕。
而村中人對于他們要上山竊取玉石這件事究竟知道多少,又有多少人知道真相這件事,李琟也不得而知了。
話雖如此,但是他回來其實也并不是為了伸張正義,來放一段bgm給他們念一串‘真相永遠只有一個!’的開場白,他只是想來確認一下自己的猜想滿足他心中的‘好奇心’,再順便來確認一下大壯的安危。
無論是‘共犯’還是不知情的協助者,如果這位村長那個所圖的真的是錢財的話,那么這大壯的性命 用靈力感知了一下村中的狀況,大壯的情況比他想象當中的還要好,此時正握在床榻上,和他的爺爺一起喝著白粥,說這話。
雖然還是很不精神的樣子,但性命無憂。
“是這樣的,玉是我拿的。”
有些出乎李琟意料的是,村長自己就承認了。
“但那又怎么了?放在山上的東西,就算總是派人守著,那也不是他們的。我又沒偷沒搶的,看他們那么精貴這石頭的樣子,肯定很值錢。
就算是我拿的又怎么?”
村長的理直氣壯的回答,讓李琟很是語塞。
這是·····降維打擊。
確實,在普通人眼中,那就是一些被放在地上的寶石。
有人看守的‘無主之物’罷了。
而在自顧自的說完了這一通后,村長的腦子忽然間靈光一閃,爆發出了這輩子都沒能有過的聰慧猜想。
“您要是幫我把那四個孩子找回來的話,我就把地方告訴您!那地方很邪門,不好走,但是哪里還有很多塊這樣的石頭,能換不少錢!!
所以求求您再上山找找吧 都是條命,已經快三天了”
“你要這石頭做什么?”
沉默了少許后,李琟對著村長問道。
“換錢。”
“我們村子需要錢。”
“村中的孩子沒幾個讀過書的,有幾戶出息了,能出去打工了的,也就帶著家里人搬走了,再也沒回來。
現在時代變了,好多家里面的年輕人跑出去打工了,過年都不回來,只托人往家里面捎錢。
我看著那些孩子們,我心里就難受。
爺爺,爺爺的喊著我問他們爸媽哪里去了,我也沒有什么辦法。
只能帶他們到村口兒,買點麥芽糖給他們吃,再把他們送回家。”
說到這里,村長又嘆了口氣。
“我也有個兩個兒子,小兒子沒福氣五歲的時候走了,大兒子長大了今年二十多成家了。
去鎮上打工了,前年娶了個鎮上的姑娘,也不經常回家了。
逢年過節回來,也是急匆匆的來、急匆匆的走。
我生孩子早,今年才五十了,看著也還行,不算老啊,我也想做點什么,看看有沒有辦法把村兒里搞好點,讓他們能回來·····
欸,也是巧,就這時候,我就想起來我小時候經常去的一個地方。
那條亮晶晶的小石頭路啊,順著它往上走,總是會有東西一閃一閃的。
那會兒也不知道這是啥啊,只聽爹媽話,山里的東西不能亂碰。
前段時間,我就去看啊,那條小石頭路還真不好找,這么多年也沒人看見,等我往下看啊、挖出來一看我就知道,這石頭能到鎮子上換不少錢。
能換錢,能給村兒里面的孩子買東西,能給他們買點話本回來,挨家挨戶也都能用上點好東西,村子里一下就不一樣了。
那還只是些小石頭啊,如果有機會如果有機會拿到里面的大石頭,村兒里的好起來了,他們是不是也都能回來了?孩子也都能念書了?
我兒子是不是也能回來了?”
說到此時,周圍村長的眼神已經變得有些狂熱了。
李琟知道,這已經是他的執念了。
“那四個人回不來了。”
突然間李琟對著村長說道。
而也就是在聽著李琟這句話的瞬間,村長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銅鈴,他的額頭上瞬間出現了很多的冷汗,往后踉蹌了幾步,雙手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如果你拿石頭的目的真的和你說的一樣的話,那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現在連夜帶著他們到鎮上,然后把這塊石頭交給你去報案時受理你情況的那個警官。
說,你把這塊石頭交給協會,讓他們介入幫你們發展村子。”
“什···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照著我說的去做就好了。
我想不出什么辦法可以幫你了。
如果不照著我說的去做也行,只是你這塊石頭可能就守不住了,他們可不會給你報酬的。
怎么做就看村長你了。”
說著,李琟便轉頭離開了村莊。
而當村長追出來的時候,路上已經沒有了李琟的身影。
“唉。”
李琟嘆了口氣。
當時在與村長交談的途中,他甚至有過‘你把石頭給你,我給你錢’這樣很是不靠譜的沖動。
好在他沒開口,好在他的理智還沒有欠費。
給他們倒是無所謂,他李琟不缺錢,哪怕資助個貧困山村幾百萬、幾千萬他都沒問題,哪怕他沒有那么多的現金,他也完全可以要來這么多數額的金錢。
錢,在他這里從來都不是問題。
問題是,他沒有辦法保證他們的安全。
那幾個協會的人身高權重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會不會為了確保自己在‘白家村’中搜刮出來的財物全部歸自己所有而做出些什么瘋狂的事情?
李琟覺得他們會。
不過幾個凡人罷了。
就像是他們看自己時的眼神,‘不過一小小修士罷了’。
最后因為墨瑾萱的存在,他們肯定是不會找自己麻煩的,但是‘遷怒’真的不會發生嗎?
村子中少說也有百來人了,他們沒有義務替自己一時的‘善良’來買單。
所以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趕在他們之前提前上報給協會。
這塊玉石的價值,但凡是個正常的協會員工都會清楚他的價值不菲,而將這種東西上報到總部,必然是一等功績。
這種自己用不上,但卻能增加功績的好東西,地方協會的管理人員肯定不會輕而易舉的讓出去,所以他們最會采取的行為就是,直接聯系總部,并且安撫好將它送過來的凡人。
對于協會來說,小小的一個村莊發展,還不是揮揮手發個郵件的事情?
而得到了消息的總部,自然會對此事進行處理,到時候小黑山上的東西再也不是無主之物,協會必然會入住小黑山,而其中最方便也是最容易進行管理的方式就是——發展村落,找理由長期下派人手居住在那里。
而完成這個的前提,必然是通網、通電、各項生活水平的發展。
過程曲折,但這樣村長的‘夢想’肯定也就完成了。
最安全的,不需要做偷竊的惡人,而且遠比自己拿一堆錢去亂搞要靠譜。
“啊!!!!”
忽然間有些暴躁的李琟抱住了自己的頭,在浴室里喊了起來。
心中很是煩躁,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不僅危險,而且還很讓人煩躁,想要生氣。
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
當惡行被包裹上大義的外衣,拿它就是正當的嗎?
白家村的人是貪婪的。
但也不是不可理喻的。
從荼蘼花妖的記憶中他就能看出來,那是一個民不聊生的時代。
興許同為人類,他更有代入感一些。
衣服、膳食等等,無一不都是能蔽體、能果腹的程度罷了。
妖怪的心情喜怒無常,每天靠著她熱心的幫助而度日,村中幾百號人家哪里能來的安全感。
子嗣觀念占據了他們大部分的頭腦,他們會開始擔心自己的兒子能不能吃上飯、能不能也這么幸運,萬一 本就有著這樣想法的村中人在幾位修仙者的蠱惑下,便展開了行動。
為了村中的發展以及幾百號人甚至上千人的未來而著想,這只花妖必須為他們而犧牲。
但是,為了大義有錯嗎?
何等傲慢的想法,何等貪婪的想法,但令人可恨的是,這又是何等合理的想法。
花妖也是這樣。
村中的人與她沒有任何的感情維系,她之所以幫助這群凡人,最開始的原因無非只是‘有趣’以及‘修為’,而后逐漸演變成了從幫助這群人中找到了‘自我價值’實現了自我成就。
她憤怒的真正原因,并不是被關在地下這件事,更不是失去了雙眼,只是她無法忍受最終對她下手的竟然是她所搭救的第一位凡人——白潯。
這是她自己都沒有發現也搞不懂的想法。
人類與妖怪的思維方式不相同,大多數的妖怪并不厭惡爭斗,也并不害怕爭斗,而在接受斗爭失敗的結果與死亡降臨時的情緒,也遠比人類要淡定的多。
這也是壽命時長所帶來的的三觀上的根本不同。
她可能到最后也并不懂,人類心中的貪婪是她培育出來的,而正是她培育出來的這份貪婪、愚癡,最終吞噬了她自己。
但是,善良有錯嗎?
村長與這兩者無異。
為了家庭而奔波在外,為了生存日以繼夜,為了村中的繁榮最終心中升起了執念。
心善讓他動了不該有的念頭,無知讓他破壞了陣法造就了悲劇。
從始至終,他的目的都很簡單。
想讓兒子多回家看看,想讓村里的大家多回家坐坐。
小小的貪婪,促成了這無心之舉,險些釀成大禍。
但是,這份貪婪有錯嗎?
這哲學的思考讓他感到頭痛與崩潰。
沒有人可以稱之為‘錯’,也沒有人的行為會被稱之為‘對’,最悲哀的不過是一群受到波及的無辜人。
無辜的是白家村中受到畸形教育的村民,枉死的孩子,以及白洛那一家人;無辜的是陪著村長往山上走的那四位村民;無辜的是小黑山中的生靈;無辜的是前往小黑山辦事卻被怪異啃噬的修仙者。
是非對錯無非就是一柄卡尺,那么在修仙界,這所謂法律是什么?所謂基礎規范又是什么?
他到底應該怎么做?
怎么想?
這種事情究竟怎么樣才能讓他釋懷?
曖昧不清的概念讓他這個老強迫癥感到崩潰。
他喜歡一是一二就是二,三四五六挨個對號入座的事情。
他喜歡規規矩矩、條條框框的設計擺設。
“啊!!!!”
腦子邏輯根本轉不過來,完全搞不懂的李琟又在浴室中發出了無能狂怒。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浴室的門被敲響了。
咚咚咚。
輕輕的幾下后,瞬間就變成了‘砰砰砰’!
力道之大讓他不禁有些腦闊痛。
而且不僅力道大,聲音像是打鼓一樣連綿不絕。
“李琟!李琟!你在里面做什么??”
墨瑾萱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
“我剛剛在泡澡的時候上網查了一下,‘為什么男生會主動要求自己泡澡’!!”
“然后我又查了一下‘為什么男生自己泡澡的時候會發出奇怪聲音的喊叫’!!”
“喂!!李琟!!你不要做這種事情的啊!!在浴室做這種事情多浪費啊!我可以幫你舔干凈的啊!”
“啊不是,我可以幫你的呀!你這種事情自己偷偷摸摸的來,我的自尊心會很受傷的啊!!”
“再怎么說,我也是個雌性···不對,是個女性,是只狐貍好吧!!”
“有我這么好看的狐貍精···啊不是,狐仙在你旁邊,你為什么還要做這么想不開的事情!!”
“喂!!你開門啊!!不要不說話啊!!”
“啊??莫非現在你還在···????”
“你竟然如此澀情···欸不對,這么說其實你對我的聲音也····”
門被粗暴的打開了,向外推的門毫不客氣的撞在了墨瑾萱的腦門上。
門后是只在跨上纏了一條浴巾,頭頂還往下滴水的李琟。
“你閉嘴。”
“欸?”
“好,我懂!”
你懂了個什么你懂。
“我沖個澡,馬上出來,你別敲了。”
“別!沖澡多浪費,我幫你·····”
還沒等墨瑾萱說完,李琟又暴躁的關上了門。
速度很快,甚至用上了靈力,而墨瑾萱一條剛剛探進去的尾巴正炸著毛,仿佛在說‘好險好險,好在溜得快。’
得,此時在沖澡的李琟腦中一片空白,先前縝密的邏輯等式全部都被打散,滿腦子都是穿著浴衣披散著頭發,砸門胡言亂語的墨瑾萱。
“艸”
砸了下墻,李琟又沖了沖身上,擦干了身上涂了下臉,穿好衣服就從浴室里面出來了。
他不過才洗了一個小時的澡,距離晚飯的時間還有很久,他決定還是先去看會兒動漫,放棄思考哲學,等以后慢慢開始考慮吧 今天,累了。
這人啊,重在有自知之明,人也重在知道放棄。
如此想著的李琟走到了沙發旁邊,而剛準備坐下的時候,他就看見了仰倒在沙發上的狐貍。
美人出浴圖,好是好,就是這姿勢略微有些微妙。
春光乍現、美景恒生、峰巒疊起、嶺上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