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戎打開了桌上擺放在最前面的一封情書。
是《上邪》。
某種意義上,這是他送給趙靈妃的第一封情書。
趙戎手指分開了折疊的紙筏。
又重新折好,放回桌上。
趙戎抬頭:“為什么不用?”
登山品、落花品有我境、落花品無我境、南山品有我境、南山品無我境…這是入品詩詞品質依次上升的順序。
而這首《上邪》依舊是落花品,靈氣幾近沒有流失。
趙靈妃移開視線。
“不想用。。”找了個借口。
趙戎看了會兒她,低下頭,重新打開寫有《上邪》的紙筏,平鋪在桌上。
這首稀有落花品詩詞的靈氣,開始彌漫屋內。
“你…你小心點。”
趙靈妃忍不住開口,手還下意識的往前伸了伸了,想要阻止,“別把它折褶了。”
旁邊的小芊兒伸長脖子去瞅,還悄悄聳了聳鼻子。
這封情書可是小姐的心頭好,平日里她多看一眼,小姐都像要少塊肉似的。
趙戎置若罔聞,繼續打開后面的一封封情書。
攤開,依次擺放在二女面前。
趙戎忽然轉過頭。
“青君。”
“嗯?”趙靈妃好奇的抬起眼眸。
只見,桌前的男子挽起了袖子,捏起一只毛筆,懸在空中。
下方是一首首攤開的殘句情書。
“之前大離時,我是不是有答應你們的話沒說?”他自問后,自顧自點頭,“對了,是‘真話’。”
趙靈妃與小芊兒對視一眼,反應過來,他原來還在惦記那個‘他為何對某些事情如此熟練’的話題。
趙靈妃伸手遮他嘴,“行了,不準你再提那事了。”
趙戎卻搖搖頭。
“我要和你說。”他朝她笑容燦爛的開口:“其實你的夫君趙子瑜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當然,我以前也并沒有去過什么青樓酒館,也不是你猜測的那種經歷過很多其他女子,正相反,除去在大離地宮的那次意外,我這輩子迄今為止只有過你、芊兒還有小小,你們就是我趙子瑜的全部、全部經歷。”
“我知道,你們肯定想問我為什么那般熟練,這是因為以前的我并不是你們想象里的正人君子,我私下閑暇時看過…看過不少有技術的前輩的著作和…和容易流汗的’鏡花水月‘。”
趙靈妃咬唇:“有技術的前輩?”
小芊兒歪頭,“容易流汗的’鏡花水月‘?”
夫君嘴里的這段話語,拆開后每個詞她們都聽得懂,但是合在一起,卻令人困惑。
“什么有技術?”
“什么是容易流汗?”
二女不禁發問。
“……咳咳”
趙戎咳嗽兩聲,眼睛往下躲。
話語有一點含蓄,“就是…就是那種有技術的前輩傳授容易流汗的技術時的’鏡花水月‘,可以供好學不倦的后輩去觀摩學習…”
趙靈妃:“……???”
小芊兒:“……!!!”
就在逐漸瞪眼的二女兩個小嘴即將要做出說’變態‘二字時的口型時。
趙戎連忙把她們的小手一抓,臉色認真道:
“看的不太多,但我承認也看了不少,可是在你們之前我從來都沒有去和別人實踐過,頂多是在無聊時想一想打發下時間。”
“而且我要強調的是,我上面說的這些,都發生在我趕來獨幽城和你們見面之前。”
趙戎眼神誠懇,看著眼前兩個紅透了臉頰的青梅,認真澄清。
小芊兒瞠目結舌,忍不住嘀咕,“唔芊兒頂多悄悄看下師姐們的連環畫…戎兒哥你你,你竟然是直接看鏡花水月。”她羞的想要找個地洞鉆,“鏡花水月…竟然還有這種壞人用法!”
小丫頭以為趙戎說的‘鏡花水月’真的是這方世界的…其實這方世界,據趙戎說見所聞,應該還沒有開發出這種少兒不宜的用途,不然狐朋狗友范玉樹肯定會和他說。
不過趙戎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一直微微張嘴說不出話的青君,也沒有轉頭和小芊兒解釋。
反正情況也差不多,管它是前世還是今生,反正在他這兩位純情青梅的眼里,戎兒哥光輝高大的形象肯定塌方了不少,說不得她們還有遇人不淑、被騙進家門生米、已經煮成熟飯的委屈傷心情緒。
趙靈妃頸脖處被紅暈霞色布滿,秋眸圓瞪,結巴問他:
“你,你,你是不是被人帶壞的,是不是認識了什么狐朋狗友,不然怎…怎么能看那種臟東西,怎么能啊…”
性子極其保守的趙靈妃還在拼命盡力的給她的竹馬夫君找理由、遞梯子。
趙戎準備點頭,卻又動作頓住,認真看了看眼神期待他點頭的娘子。
他知道,她一向把他們青梅竹馬的情感看的如童話般十分純潔美好,不想要有一點兒不正經的東西,對他當然也是如此,期待是守正君子的光輝形象。
于是,
趙戎選擇了搖頭。
“也不全是狐朋狗友帶的,占…占一大半吧,一小半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咳咳我…”
他頓了頓,朝俏臉微呆的趙靈妃灑然一笑:“我不是你心里一直以為的那種君子,我也有卑下的情操。”
空氣安靜了下來。
趙靈妃一直看著他,忽然問:
“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真話?”
趙戎低頭看了看桌上攤開的情書。
“因為我覺得有必要向你坦白啊,在不久前你傻乎乎問我那個問題之前,我哪里知道你竟是把我想象的那么單純正經。”
似是又想起了不久前,她抱著被褥委屈巴巴的問他為何那么熟練時她羞惱的小模樣。
站在桌前的他笑了笑。
執筆的手落下,開始動筆,而嘴里卻繼續輕聲笑罵,“你啊,有時候那么聰明妖孽,又是卻又真是個傻瓜,不過…卻傻的出奇可愛啊。”
此時桌上,映入趙戎眼簾的第一句殘句是: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他立馬下筆,補上前后句:
雨打梨花深閉門,孤負青春,虛負青春。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愁聚眉峰盡日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于是閨房內,書桌上,二女的眼前又出現了一首落花品、無我之境詩詞。
是一首《一剪梅》。
而落筆的男子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
“但我還是要把真話告訴傻瓜你,告訴你,我其實不是你想象里那個完美的夫君,告訴你,我是怎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展示在你面前,這叫相知…”
他話語繼續,筆鋒也繼續。
眼前的第二句殘句是: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于是揮筆,一蹴而就: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幾乎要溢出閨房、欲沖擊清漣軒防護禁制的光彩流輝,此時已經無比直白的告訴了趙靈妃與小芊兒。
這是一首…南山品、有我之境詩詞。
是望闕洲山上人嘴里的神品,可以輕而易舉的幫助一個產生共情的浩然境圓滿修士進入天志境。
趙戎依舊執筆,垂眸,沒有去看此刻趙靈妃與小芊兒精彩紛呈的神態反應…因為二女似乎已經震驚發現,已經為她們隨手補上兩首情詩、且補上的每一首都是神品質量的他,正轉頭看向了后面那十數首殘句,沒有一點要停歇的意思…
“對了,青君芊兒,忘和你們說了,我剛剛說的都是以前的我,是我還沒有來獨幽城還玉給青君之前。”
“而在我還玉給你之后…”
他低頭輕聲說著,視線又掃過后面兩封情書上的殘句:
一句‘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之后的我,再也再也沒有去多意淫過那些鏡花水月、那些不正經的事情了!”
趙戎點頭說道,同時落筆成文。
又一首南山品有我之境,和一首落花品無我之境,出現在了桌案上。
加上最初的一首《上邪》,短短數十息內,趙靈妃的桌案上已經有了五首入品詩詞了!
二女表情呆呆愣愣的看著。
趙戎忽然抬頭,一字一句:“我也終于知道了,我們儒家至圣先師整編《詩經》時,為何把本該避諱的描寫男女求愛的關雎之詩放在第一首了。”
他笑容真摯:“因為,思無邪!”
“是縱使我對你們思之如狂,寤寐思服,心里卻難以再摻雜一點齷蹉之事,依舊,思之無邪!”
語落。
趙戎低頭奮筆。
稍息,整整三十一首入品情詩,誕生在清漣軒小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