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兒哥,你是說…他們是故意的?”
“兩層意思。”趙戎點頭。
他一根手指輕點了兩下懷中小美人輕皺的瓊鼻:
“第一層意思,是和你胡思亂想的一樣,以為我有特殊癖好,喜歡這種人前高冷人后嫵媚溫柔愛抖…咳咳,喜歡這樣的女子。
“畢竟我是贅婿身份嘛,按照他們的想法,肯定是難免直不起腰來,在你和青君面前有些氣短之類的,所以對于仰慕乃至崇拜自己的仙子主動倒貼依附,會有掌控一切的爽感,沉迷其中,欲罷不能的那種。
“所以給我精挑細選了一個相似的,聊表誠意。
“這位李賢王,表面上似乎是送了一個沒有把柄的禮物,可以讓我安心收下,十分有誠意,但是其實這份體貼與誠意的背后,還有第二層意思。
“那就是…一個小小的‘溫馨提示’。”
趙戎瞇眼,學著某種語氣玩笑道:“趙先生,為了給您送禮,咱們可是調查的十分辛苦,知道你家有一個冷清高傲的劍仙娘子。所以家庭情況、光輝偉跡什么的,現在對您也略知一二了,都這么熟了,交個朋友怎么樣?”
“他們讓這位蘇仙子以外我是她的真命天子,投懷送抱,嗯,其實說真的,這個蘇仙子是真信還是假裝信了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對她嘴里的每一個字,都只信一半。”
趙戎微笑,大手輕拍了拍小芊兒的瘦削玉背。
趙芊兒見心上人在冷靜給她分析,頓時不鬧了,兩手抱著他,小臉寧靜的傾聽。
他的手摸了摸這只‘炸毛小貓咪’的臉蛋,笑著搖頭:
“威脅倒不至于,終究是他們主動上門來送禮,求咱們的,這是釋放善意。
“只不過整個大離局勢被一場封禪大禮左右,被我這一個平平無奇的外人儒生給掌控,終究是讓他們心生不安。
趙芊兒俏臉驟寒,“他們敢對小姐動手?敢威脅我們?”
狹窄的樓梯道內,頓時劍氣四溢,透過淺薄窗紙落到趙戎腳下的月光,偶爾會勾勒出一柄飛劍形狀,剎那掠過,卻又讓趙戎肉眼難辨飛劍在哪。
趙戎好奇的左右瞧了瞧。
她語氣傲嬌,嗤之以鼻:
“就憑他們也敢打小姐一根毫毛的主意?真以為像書上說的那樣,未成長起來的才叫天驕?他們可知道每一位太清府天驕的背后,明里暗里有多少前輩大能在護道嗎?”
趙戎眉頭一挑,不動聲色道:“額,咱家青君身后有多少前輩護著?”
“所以,這大致算是把我拉回了某種對等的位置吧,不至于雙方不在統一水平線上,只有我能掌控他們的命運,而他們卻連魚死網破的反擊機會都沒有。
“嗯,雙方都忌憚對方,合作才能穩固一些…”
趙芊兒歪頭,嬌嫩臉蛋主動去蹭他的粗糙手掌。
小芊兒傲嬌的板著小手指,“還有…”
“還有什么?”
小丫頭突然反應過來,瞥了眼某人,“還有…還有…就不告訴你,哼。”
小丫頭抬起下巴,如數家珍:“太清府柳老府主,墨學白先生,其他幾位對小姐青睞有加的副府主,內定了小姐與我的天涯劍閣越閣主,還有那位十分欣賞小姐的趙老爺子,他是望闕洲趙氏諸脈的執牛耳者獨幽趙氏的老家主…
戎兒哥,你與小姐,可是榮耀的‘天命玄鳥’。現如今,望闕洲趙氏這一代當初的雙壁,只剩下小姐獨獨一人,那位安陵國趙氏少年不幸隕落,小姐一枝獨秀。劍閣司寇府的小司寇是同族前輩,大司寇聽說是從昆都回來的老劍仙,與咱們趙氏香火情極深,前不久還主動找過小姐…”
趙戎默默聽著,一些名字記在心里。
青君當時說,這位老前輩來找她主要是因為當初幽山下的江徹白一事,向青君道歉的。
其實一般趙戎和青君是不怎么聊這種各自私事的,只不過因為涉及到某個毫無威脅的情敵,所以青君特意和他說清楚了大司寇的來意,估計是怕他多想,這讓當時的趙戎心里很暖,真傻啊娘子。
眼下,這些前輩們護道的事情他之前有過猜測,只是一直默契的沒問,估計也就一直跟著青君的小芊兒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趙戎輕咳一聲,原來娘子后臺這么硬。
特別是那位司寇府小司寇趙千秋,他印象十分深,畢竟當初在清風閣渡船上,他可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硬肛了一波,救下了某只傻乎乎的小狐妖,也不知道那位臉上有劍紋似乎脾氣不太好亞子的小司寇,還記不記得他…
另外,前些日子,趙戎記得青君和他提起過一次大司寇找她的事情。
現在看來,分明是‘軟飯硬吃的儒生有多可怕’。
趙芊兒突然錘了錘趙戎,佯裝嬌蠻道:
“哼,知道小姐和我的厲害了吧?戎兒哥,你要是敢欺負我們,就讓你認識認識老前輩們的劍…”
“我覺得這些人應該也不傻,大概知道一位太清府天驕不好對付。”
趙戎認真點頭:“青君這兒…呵,相信他們查到青君的時候,表情肯定十分精彩,更加忌憚本公子了。”
他一嘆,有一位太清府第一天驕作為娘子,生活就是這么的枯燥且乏味。所以,孟大學正,你竟然要本公子去休了娘子,說什么不吃軟飯獨立自主的儒生有多美…我信你個鬼。
“戎兒哥,你不用擔心小姐的,不要有所顧慮,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了,大離這些人若有歪心思,那就是在狂犬吠日。
“能夠傷到太清府內的小姐的存在,至少也得要一個第七境,還得是個提劍的。至于小姐離開了獨幽城,脫離了前輩們的視野后,要想威脅到小姐的安危,敵人低于元嬰境都是癡心妄想,小姐的底牌…不少的。所以,更何況這小小的大離,有元嬰境修士嗎?”
似乎知道些什么的小丫頭搖了搖頭。
趙戎苦著臉,“額,護道的前輩們是這樣用的嗎?還管老趙家的家事。”
“撲哧傻樣!”小芊兒忍俊不禁,捏了捏他鼻子。
她笑了笑,又小臉認真道:
“這位李賢王此舉的意思,無非是想要告訴我,以后對于某些可能的事情,在將來做出選擇的時候,不要太絕,把人往死里逼,否則只要大意了,就是多出了一個高品武夫存在的仇家,有魚死網破的決心,讓我和身邊人睡不安穩。
“而有趣的是,這位李賢王現在是和獨孤氏一個陣營,他的這個隱藏在送禮善意背后敲山震虎的做法,獨孤氏知不知道,是不是代表著兩人共同的決定,還是說,就是他一人私自所為?
“另外,關于這次封禪大典,他是不是和獨孤氏一樣,希望順利舉辦,讓幼帝名正言順的統治大離…獨孤氏眼下和李明義到底是處于什么關系?后者有沒有二心?還有那個周獨夫…”
趙戎安靜了會兒,輕輕點頭,又輕輕搖頭,“我自有分寸。”
頓了頓,略過了這個話題。
他瞇眼道:
除了衣飾顯眼外,毫無純在感。
趙芊兒皺眉…沒想到這位大離攝政王送的禮,里面的道道這么多,或者說他想說的話其實全在禮物里了,被戎兒哥…
她忍不住道:“戎兒哥,你是不是當時就看出了他的意思?”
趙戎語速慢條斯理。
小芊兒微微凝眉傾聽著,腦海里又浮現出不久前白嫖的那桌晚宴上,某個威武蟒袍男子的模樣。
她記得當時好像一直都是那個大司樂木槿和雪蠶與戎兒哥談話,那個李明義全程沉默旁觀,偶爾露出微笑,臨走時又拍了下戎兒哥的馬屁。
他玩笑了一句后,頓了頓,嘴角掛笑道:
“從他們兩方人送來的兩位仙子身上,就能看出很多事情。這趟大離之行,似乎開始變得有趣了。
“李明義目前有些讓人看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是安安分分做一位流芳百世的賢王呢,還是想要給身上的蟒袍多繡一爪。
趙戎平靜點頭。
“李明義送的禮物,嗯,那位蘇仙子,不管我收不收,他包含在其中的‘溫馨提示’就已經送到了,接不接已經不重要了。
“所以,這位可能有點抖的蘇仙子,咱們不要白不要。”
趙戎笑得很開心,食指一點,“不過,管這些仙子姐姐們怎么咬牙如何瞪我,哎,我就是收下來了,就是玩兒。”
小芊兒嬌軀扭了扭,嗔了眼他,“得瑟。”
趙戎繼續道:
“而獨孤氏是主動將咱們請來之人,為了封禪大典,可以說是誠意十足。
“她送來的這位羅仙子,嗯可能不是叫這個名,不過無所謂了。她明顯以前是一位弦月離女,這在離地是很特殊的存在,聽說還有信仰什么的,要女子純潔無比。估計以往沒有哪個男子享受過我這種弦月離女倒貼的待遇。
“獨孤氏此舉,可能也是壞了樂坊司內部的某些原則,所以用所謂的清倌人身份掩飾。呵,你沒看見今夜那些隨行的離女們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嗎?其中有幾個漂亮的仙子估計連吃了我的心都有了。”
“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
趙芊兒沉默了會兒道:“你選擇自污,除了剛剛在房里和顧抑武他們講的理由外…是不是還因為想保護我與小姐?這,才是主要原因。”
趙戎微怔,翹起的嘴角漸漸放下,和她對視了會兒,偏過頭去看向三樓方向。
“這位獨孤太后算是下了血本了,不過嘛,雖然知道她是最有誠意的那一個,但是我可能要讓她失望了。
“另外,現在就剩下那個周獨夫沒有見面了,你說他會送什么東西?嗯,管他呢,反正你戎兒哥我現在是‘大惡人’,全給他們白嫖了。”
趙戎開玩笑道,想要逗樂小芊兒,只是小丫頭卻是沒有笑,咬唇安靜的看著他。
二人間的空氣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
剛剛她還在小埋怨戎兒哥自污,心里不開心,然而現在發現…他是一點也不想大離的事情牽連到小姐和她的。
也是,對于大離各方勢力來說,如果趙戎是一個公事公辦的謙謙君子,在難以接近的同時,他在乎的親人或女子,很可能就是他的致命弱點。
某一刻微不可察的輕輕頷首。
這笨丫頭,還是長大了啊…他心里嘟囔。
小芊兒沒有說話了。
讓他能逍遙自在。
蘇青黛身上的小姐的影子,和她帶來的那層警告,這警告或許在小芊兒看來很是可笑,但是,終究還是讓天不怕地不怕的趙戎忌憚了。
因為那個萬一的萬一,他承受不起。
而若趙戎在大離眾人眼里是一個貪婪風流、有才無德的輕佻儒生,那么幾乎就是一個自私自利之徒,很難用親人或女子威脅到他了…
擁有一柄名叫秋千的飛劍的靈動俊秀少女,抿了抿粉唇。
虛歲十七的她只恨自己成長的還是不夠快,不能一柄飛劍鎮壓這一整座山下王朝,讓每一個敢威脅戎兒哥的家伙,人頭落地。
趙芊兒突然踮腳,在某人耳旁輕道:
“你要是喜歡,嗯,饞她們身子,那就養,咱家養得起,只是…不準是那種喜歡。”
趙戎一愣。
然而小芊兒清楚的記得,不久前戎兒哥看著坐在他腿上氣質神似小姐的蘇青黛,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
再然后,面對下樓的李明義與木槿等人,他便開始言行無忌起來了。
而那時,之前還答應戎兒哥相信他的她,心里還是忍不住有些小委屈與小埋怨。
今夜的繁華如同亥時四刻星子鎮夜空中準時盛開的璀璨煙花一樣,緩緩散去了。
空蕩蕩的大廳門口,蹦跳著出現了某個瘦弱的身影。
一個餓著肚子跑遍了整座船、終于找到了一點清冽泉水的缺板牙小丫鬟,歡喜的跑了回來。
醉仙樓一樓大廳。
在某張角落里的酒桌上,一方人心滿意足的白嫖而歸,另一方人皺眉離去后。
哪一小壺清冽泉水依舊在燒著。
只是要洗手帕的貴人已經走了。
小小的船艙被火光鋪滿了一層橘黃色的油漆。
她已經點好了柴火,正在燒清冽的泉水,不過捂著肚子蹲在爐子前數著火星子的她,害怕貴人等的不耐煩,便特地回來知會一聲那位淡漠的少女貴人。
此時,一樓大廳門口,空無一人的寂靜,將蹦跳的缺板牙小丫鬟小身板剎那定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缺板牙小丫鬟聳拉著腦袋,手里攥著對折的粉色香帕,路過了沉默的甲板,回到了狹窄潮濕的船艙。
小魚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星子點綴的湖水,小手從懷中摸出一了個魚形的木頭。
她知道這湖水里,有很多很多魚。
缺板牙小丫鬟從早到晚無數次見過,但是卻未嘗過,這是鎮子上的仙家商鋪們用靈米喂養的,不準外人捕捉,更何況她這個青樓最底層的小小丫鬟。
火光下影子也是瘦瘦細細的缺板牙小丫鬟,轉頭看了眼小小窗扉外,平靜的湖水。
她叫小魚,打記事起就在這座湖心的畫舫長大。
從未上過岸。
小魚拿起魚形木頭,想要咬一咬,結果發現自己門牙剛掉,只好作罷…
她低頭看了眼另一只手的粉色手帕,其實幫那位淡漠的貴人做事,是想要最后討她一口酒桌上剩余的魚湯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