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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吃墨的少女,新出的學規

  夜色如墨。

  南軒學舍某間屋內,依舊是三更燈火。

  只是屋內燈下的書桌前,卻是無人。

  床榻上,某人又從水墨的夢境跌落,落入黑暗的海洋,被虛幻的潮水攘挾,于現實的沙灘上岸。

  趙戎睜開眼,長吐一口氣,意識放空的思索了一番剛剛的夢境。

  白日里,他和那位剛回到書院的學正,‘友好見面’后。

  從學館回來的路上,賈騰鷹和范玉樹都小心翼翼的安慰了一番他。

  雖然趙戎很想說,他真沒覺得贅婿身份有什么好自卑的。

  嗯,這種書里主角才有的苦大仇深的標配身份,趙戎一直以來忍住,沒有驕傲的給他們炫耀過,就已經很不錯了。

  哪里是什么苦中作樂。

  不過趙戎當時看了看兩位苦口婆心的好友的神色,覺得還是算了,不解釋了。

  說出來有些中二。

  而且說了也是白說。

  這是趙戎再次較為深刻的感受到,前世記憶帶給他的影響,讓他與周圍之人認知上的差異。

  或許是趙戎之前根本就沒有體會過太多贅婿的郁悶?

  當初剛剛蘇醒,在乾京的公爵府沒有收到什么白眼和鄙視。

  如今與青君和好如初,她又對他不掩愛意,嗯,還有一個在一旁蹦跳嚷嚷著‘我也要’的小芊兒。

  今天要不是突然冒出一個堅決反對與鄙棄的孟正君。

  估計趙戎還在暗暗竊喜這個‘他有別人沒有’的意義非凡的身份吧。

  沒想到吧,我是個贅婿,藏在你們中間…

  回到東籬小筑后,夜里趙戎又決定入夢一趟。

  因為他心里有些猜測。

  對孟正君和魚懷瑾這兩個同樣古板的女子有些好奇。

  好奇她們的過去。

  不過孟正君,趙戎并不太了解,也沒法了解太多。

  但是對于魚懷瑾…他們的夢是共通的。

  趙戎能大致窺見一些什么。

  只是,這一次入夢,他依舊沒有太多實質性的發現,因為那個總角小女孩又溜了,刻意躲著他。

  此時,床榻上的趙戎發了會兒呆后,回過神來。

  他下意識的想來個鯉魚打挺起身,不過估計這小床板受不了,便也作罷。

  趙戎笑著起身,披了件衣袍去往書桌,開始熬夜學習。

  在某人挑燈夜讀之時。

  某片融化過的奇異水墨夢境,像心湖之水中的氣泡,再次升起。

  漸漸演化,恢復原狀。

  無光自亮的墨色山水,一片桃源似得田園風光中,繼續靜靜坐落著一座四四方方的學堂。

  學堂找不到一扇門,只有一扇小小窗扉半掩。

  朝窗縫隙看去,近處的桌前,安靜的坐著一個總角小女孩,坐姿端正,低頭翻書。

  學堂內。

  那個看不見面容的瘦高老者,依舊在教書。

  加上總角小女孩一起的,二十一位學童,認真上課,將夫子奉若神明。

  這一切都是在無聲無息的上演。

  在趙戎認知中,應當是這個夢境主人的總角小女孩,混在學童之中。

  她比身邊的同齡人都要古板認真。

  那個瘦高夫子對于她的期盼與要求,比周圍的孩童都要多得多。

  此刻,哪怕知道這只是南柯一夢,是一曲唱不盡的黃粱。

  這個由墨汁塑造的總角小女孩,還是比所有的夢中人都要投入。

  她唯有一張書桌,一座學堂,一扇窗扉,和一堂上不完的課。

  哪怕外面花團錦簇,世外桃源,風景如春。

  她仍舊走不出去。

  某一刻。

  學堂內,書桌前,一直認真聽課的總角小女孩,無聲的拿起了筆,書寫了起來。

  寫著寫著,忽頓。

  她低頭,伸出一指,悄悄嘗了口指尖上的墨汁。

  翌晨。

  趙戎照常去學館上課。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昨日之事,已經與那位孟學正說清楚,大概揭過去了。

  記小本本就記小本本吧。

  直到大清早的他被攔下。

  “站住。”

  一道熟悉的女子平靜嗓音。

  正走在范玉樹和賈騰鷹二人中間,正準備一起進入率性堂的趙戎,腳步一頓。

  他與兩位好友,還有一些正好路過的學子們,一起回過頭去。

  孟正君正靜靜的站在不遠處,端著手,面色正經嚴肅。

  在初陽的照耀下,宛若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若不是趙戎認出來她的聲音,估計都不確定剛剛的話語是不是這尊雕刻嘴里冒出的。

  趙戎嘴角微扯。

  怎么一點腳步都沒有,無聲無息的就出現在了后面,幾息前路過時,那里還是沒人的啊。

  嗯,昨天書藝課上也是這樣突然出現,讓人沒有一點防備…

  能不能整點陽間的?

  學堂外,趙戎心里吐槽一句。

  見孟正君眼神專注的看著他,趙戎便也沒再裝傻了,上前一步。

  “孟先生何事?”

  孟正君皺眉,“你的學子服呢?”

  趙戎求生欲很強道“今日陽光明媚,難得的晴日,學生拿去洗了。”

  他頓了頓,輕輕瞇眼道“學館也沒有規定一定要穿…”

孟正君打斷道  “學規改了。新學規自今日起開始執行,墨池學子除休沐日或大型祭祀慶典身著禮服外,只要身處學館內,就必須穿學子青衿,違令者記過一次…”

  她微抬下巴,緩緩道來。

  “一次記過,罰抄《林麓書院揭示》百遍;二次記過,承擔學館后山三日雜務;三次記過,戒堂禁閉思過一個月;事不過三,過三…逐出學館!”

  率性堂外停步的學子們沒,面面相覷。

  趙戎輕輕點頭,“所以學正先生,我這算已經違例一次了?”

  孟正君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扭身準備離去,丟下一句。

  “罰抄稿三日后交去司禮堂。”

  趙戎忽道“孟學正,請留步。”

  孟正君腳步微微一頓,側臉,“汝有何事?”

  趙戎低頭,整了整右手的袖子。

  他斂目,輕聲道“違背學規,在下甘愿受罰,不過學正大人竟然是改了新學規,總得留一份下來。”

  趙戎抬頭一笑。

  “在下愚鈍,想拿回去學習學習。所以,學正大人應該能滿足在下這點微薄請求吧。嗯,應該不會是玩山下小國‘法不可知則威不可測’的那老掉牙的一套吧?”

  孟正君靜了靜,轉頭看了他眼。

  她頷首,“當然可以。”

  然后便隨手拋來一本嶄新的學冊,隨后轉身離去了。

  趙戎接過,收起。

  他抬目看著孟正君離去的背影,默然不語。

  很明顯,這個嚴肅古板的女子在隱隱針對他。

  而且是在玩真的,想讓他出局的那種。

  孟正君八成覺得他是墨池學館和林麓書院的污點。

  就像白墻上的污漬,既然不能‘改過自新’的重新粉刷清白,那就直接扣除、抹去。

  先不說什么能不能順利在墨池學館結業,現在是要時刻預防被她吹毛求疵的找到機會,革除學籍。

  趙戎忍不住凝眉。

  真是個麻煩的女人。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現在倒好,他這個小小學子,直接是被掌管六堂風紀的學館學正盯上了。

  趙戎摸了摸袖子里的新學規,忽笑搖頭。

  呵,何德何能,能讓您專門改學規。

  至于嗎?

  哦,原來是急了,那沒事了。

  他抄著手,轉身和好友們一起走進了率性堂。

  途徑某人座位時,趙戎不禁瞧了眼吳佩良,

  與孟正君相比,他突然覺得吳佩良的面目都變得和藹可親起來,嗯,這個角度看,還挺眉清目秀的。

  剛剛門外發生之事,學堂內的人都大致知曉。

  吳佩良正對趙戎被記一次過,而眉飛色舞的暗笑。

  此時,突然看見本應該是受罰后陰沉臉的趙戎,竟然嘴角噙笑眼神‘古怪’的看了他眼。

  吳佩良頓時打了個惡寒冷顫,然后又‘惡狠狠’的瞪了回去。

  接下來幾日,趙戎將《林麓書院揭示》認真抄了百遍。

  且是一字不錯,不給某人找茬兒的機會。

  然后,他還將那一本新學規從頭翻到尾,背的滾瓜爛熟。

  趙戎發現這本新學規和舊學規相比,確實有不少坑在里面。

  看樣子還是為他量身定制的那種。

  比如其中有一段規定,學子不可私自將親朋帶入墨池學館,特別是帶女子進來。

  而且此條規定還包括休沐日。

  所以,像上次休沐日,趙戎帶青君和芊兒進入學館的行為,放在現在或以后,妥妥的喜加一,記一次過。

  而且這幾日,在終于開課的禮藝課上,孟正君提問抽查時,還頻頻點趙戎名字。

  唯一能與他媲美的,也就只有魚懷瑾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趙戎和魚懷瑾一樣,都是這位孟先生的心頭好呢。

  不過好在趙戎雖然對于枯燥的琴藝無感且拉胯。

  但是對于同樣枯燥的禮藝,卻是截然不同的表現。

  得益于他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對于那些大部頭的禮藝古典,翻個幾遍就能記住,實踐倒也不難。而且還有魚懷瑾這個行走的教科書,平日看著她就能學到不少禮藝規矩。

  所以課上倒也沒讓孟正君抓到小辮子。

  不過,趙戎千防萬防還是出事了。

  這還是在他的率性堂書藝課上。

  這一日是李雪幼的生辰,再加上沒幾天就要月中大考了,趙戎想著讓率性堂學子適當放松一下。

  畢竟這些日子他壓的確實是有些狠了。

  不過趙戎也沒有好了傷疤忘了痛,知道有個嚴肅古板的女子最近在盯著他。

  于是趙戎讓學子們自習,且叫他們小聲些給李雪幼道祝賀詞。

  他也抄起手,走去門口站著,給他們把把風。

  結果趙戎剛到了門口后,還沒來得及把外面打量個一遍。

  身后才泛起些許聲響的率性堂,就陡然安靜了下來。

  趙戎回頭一瞧,嗯,某個臉上有法令紋的嚴肅女子,又憑空出現在了魚懷瑾的桌前,面無表情的看著門前的他。

  嗯,喜加一,再記一次過。

  話說你們這些儒家大修士都不走正門的嗎?

  大白天的,玩大變活人?

  趙戎有些好奇,不過孟正君顯然不會滿住他的好奇心,給他再表演一遍。

  嗯,除非用‘喜加一’來換。

  于是今日,被記過兩次的趙戎,被罰去了學館后山清掃落葉,做雜務。

  不過,他發現,自己好像并不孤獨,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嗯?顧兄,你怎么有閑情在這兒…掃地?”

  大清早的,趙戎在湖畔散步晨讀完后,跑去司禮堂簽到一下,拎了根順手的掃把,就來了學館后山。

  結果他遠遠的就看見一處落滿秋葉的空地上,孑立著一個魁梧漢子。

  同樣提著掃把,背影配合著秋風落葉,卻有些蕭瑟凄涼之意。

  趙戎湊了過去。

  顧抑武看見來人,卻毫無驚訝。

  他聳拉著眼皮,輕輕一嘆,“和趙兄一樣,被學正記了兩次過。”

  趙戎眨了眨眼。

  他現在也算墨池學館的半個名人了,被孟正君針對了,并且兩次記過之事,大致也穿遍了六堂,私下里不少人談論。

趙戎一邊和顧抑武一起掃地,一邊略微好奇道  “顧兄,你這是犯了何事,被她抓住了?”

  顧抑武一聽到這個,就有些來氣。

  他把長棍掃把一橫,兩只大手抓住兩端,似乎是在醞釀著表情和話語,手上的長棍卻已然漸漸彎曲了起來。

  趙戎挑眉,瞥了眼質量不錯的掃把。

  顧抑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呼吸一口氣,平靜下來。

  同時謹慎的看了看左右,似乎在防備著某些事。

  趙戎卻對此深有同感,和他一起四處張望,瞧著有沒有某個嚴肅女子的鬼影。

  也不怪二人如此,說個話都這么小心。

  畢竟他們看樣子都被盯上了,還是得注意點為妙。

  不然孟正君又突然冒出來,不由分說給他們兩人按上個不尊重師長的罪名。

  估計又是個喜加一,朝著開除大滿貫更進一步…

  二人東張西望一會,沒瞧見有什么異常,而且又是在四面空曠的空地上,無墻無耳,也較為安全。

  顧抑武長吐一口濁氣,放過了手上快斷了的掃把。

  他朝趙戎小聲抱怨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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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過年是十號,還是十一號,小戎碼字碼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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