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中。
劫雷滅了又生,生了又落。
上方的孫悟空最初還能聽到慘叫的哀嚎,但到了后來,這種哀嚎都沒了聲音。
李鴻儒坐在凌霄殿下三十三重天的樞紐中心。
他看著雷霆萬鈞滾滾延伸。
在他耳中,偶爾能聽到某重天被摧毀的聲音。
又有三十三重天上兜率宮、彌羅宮、碧游宮陣法支離破碎的聲音不斷拉響。
劫雷踏入了第六十七擊。
黑暗的仙庭秘境中只剩下破壞的聲音。
李鴻儒看著幾乎融入身體的金鐘銘文,不斷調整著肉身的防護。
金鐘罩防護力很強,但金鐘罩的防護大致類似于金身狀態。
若非法力可以做無窮盡的支撐,這道術法防護并沒有八九玄功方便。
但李鴻儒能不斷在這場雷劫下支撐,他不得不說撿了菩提達摩一個大便宜。
借助拉扯整個仙庭下水的契機,他依靠金鐘罩近乎頂住了三十三次劫雷。
李鴻儒感受著體內干涸的法力,他很清楚金鐘罩難于捱過下一擊。
但這已經很好了。
只要他金剛之軀再承受十四次天雷,李鴻儒覺得就渡過了這九九八十一劫。
此時的玉帝還不曾回歸。
身體依舊處于模糊的界限,不曾承受劫雷半分打擊。
袁天罡將淵蓋蘇文推出去當炮灰,但不會將淵蓋蘇文往死里坑。
對玉帝而言,這或許是巴不得的離開。
但袁天罡等人能控制淵蓋蘇文踏入風水斗,也必然能將淵蓋蘇文扯出去,將玉帝送回來。
“承乾,你感覺怎么樣?還能熬下去嗎?”
李鴻儒目光掃過身下的小拇指。
小拇指上,李承乾亦有面容呈現的痛楚。
作為玉帝身軀的部分,這截手指很能扛,但欠缺身體作為源泉,李承乾毫無疑問缺乏后繼補充的力量,不斷的衰退下導致這截小拇指漸漸呈現透明。
或許是受玉帝限制,李承乾離不開凌霄殿,即便李鴻儒抓了手指彈射出去,李承乾還會顯在原地。
“我想回家!”
李承乾低低發聲,陷入了喃喃自語、
“我想父皇母后蘇淺了!”
李鴻儒連連詢問了數句,李承乾都是低聲喃喃的重復。
這讓李鴻儒不再詢問。
他身體盡量遮蔽了李承乾一點點。
欠缺法力的金鐘罩一轟而破,麻痹和肌體的痛楚隨即灌入身體。
李鴻儒打了個哆嗦。
“天罡,你一定要找人將我帶走,我懷疑自己天劫過后很可能已經殘了!”
李鴻儒大呼一聲。
“您確定自己只是殘了?”
李鴻儒的命向來不好測,袁天罡一時也難于確定。
他聲音飄忽不斷,又夾雜在震耳欲聾的雷聲中,顯得極為細小,但也能勉強聽得清楚。
聽著袁天罡略有懷疑的聲音,李鴻儒只覺太糟糕了。
“玉帝…”
袁天罡的聲音嘟噥了兩句,似乎又被什么扯了下去。
凌霄殿中,李鴻儒只覺身體強摟著的玉帝身軀陡然凝實。
“你居然還沒死?”
玉帝驚駭發聲。
他臉上似乎還殘存著一絲滿意。
但轉眼間,這種滿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了驚駭。
“我上了那個蘇文王拖延時間的當!”
紫中帶黃的雷霆落下,玉帝身體仿若漏氣的篩子,被瞬間墜落的天雷擊穿。
欠缺了步步的適應,陡然再次回歸天劫之中,玉帝明顯難于適應。
他驚駭中不斷低念咒法,紊亂的法力四溢。
伴隨著陣陣雷霆的激蕩,玉帝口中的低念聲小了下去。
李鴻儒也沒硬挨數擊。
隨著劫雷的轉變,他身體仿若被擊穿,體內雷霆不斷激蕩,整個人陷入了麻木。
李鴻儒神思木然。
他唯一能確定自己存活的標志是雷劫不止。
只要雷劫沒有停下,他依舊會殘存著一口氣。
隱隱中,李鴻儒只覺感知已經被動躲到了太吾中,任由身體被天雷摧殘。
他注目著明月和星星高懸的星空,只覺神思依舊恍恍惚惚。
隱約中,風水龍穴的大山中有莽的低語,又夾雜著光武帝聲聲的呵呼。
一雙眼睛出現在太吾的星空中。
眼睛缺乏情感,唯有不斷的審視。
李鴻儒只覺自己身體宛如解剖,仿若被母皇的眼睛看穿。
半響,一枚眼睛消失,另一枚眼睛則是高懸在星空中,慢慢化成了紅日的模樣。
“母皇神跡!”
莽尖叫的聲音傳來。
李鴻儒只覺神魂傳來陣陣溫暖的感覺,神智也漸漸清醒。
太吾之中,一輪紅日高照,將此前的夜空點亮,星空開始流轉。
李鴻儒只覺太吾之中有了日月輪轉,一切顯得真實起來。
一陣嘩啦啦的聲音響起。
李鴻儒只見財富已經增添了十點。
“叫什么叫,大驚小怪!”
李鴻儒嘟囔了一句。
他注目著太吾中的一切,只覺諸多造設沒什么用。
眼下太吾唯一的作用就是護住他三魂七魄不受損。
“神跡呀,你知道什么是神國的神跡建筑嗎?”
莽大叫。
“母皇對你恩賜了,她的援助將源源不斷,永遠不絕!”
“就十兩金子的財富?”
“不止金子,只要你活的時間足夠長,母皇神跡不斷給予你更高規格的材料,甚至包括王朝氣運、造化玉、靈氣源泉!”
莽的聲音中充斥著不可思議,渾然不知李鴻儒為何承受了這種恩賜。
這幾乎是在母皇的身上割肉。
李鴻儒還未實現超脫,神國也不曾建設完全,便已經在承受母皇的直接輸送。
這是莽諸多回憶中從未見過見過的案例。
李鴻儒不僅僅通過了母皇的考驗,甚至于這種考驗遠較之想象中要強。
“你真將仙庭弄垮了?”
尋思到其中的可能,莽也只能找出這一條原因。
他不可置信詢問了一聲,渾然難知李鴻儒為何在短短時間內有如此大的變化。
“終于騙過那個婆娘了!”
風水龍穴中,又有聲音低低響起。
莽身體一驚騰空而起時,只見風水龍穴的山脈中奇花異草齊齊盛開,又有河流顯出后開始流淌。
“誰,誰?”
莽驚叫數聲后,身體直勾勾墜落,被束縛在花草中動彈不得。
“誰?我讓秀兒取了你的神國,你還不知道我是誰?”
聲音低低念了一聲。
“但你不清楚我也正常,畢竟我用來遮掩的名字確實有點太多了,小張、東方曼倩、東方朔…我現在還叫別西卜邁克爾!”
不斷念誦的聲音中,李鴻儒腦海炸開。
他只覺記憶飛轉,看清楚了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他看到了兵荒馬亂的長安城,看到了逃難的客氏和李保國,看到了年幼的李旦和襁褓中的自己。
他看到了李保國進入長安城后的乞討,也看到了手腳勤快的客氏進入大戶人家洗衣求生存。
如果一切只是這樣,不會有后來的李鴻儒。
直到大戶人家下的管家謀私錢,拿一些舊衣服抵錢。
李鴻儒看到客氏難于反抗,只能哭回家里。
這也是李氏布店的雛形。
這些舊衣服在富貴人家中屬于淘汰的舊衣,但對普通家庭和窮苦者而言就是能穿出去的上檔次衣裳。
李鴻儒看到了借助客棧‘氣死風’燈籠不斷修補舊衣裳的客氏。
一些舊衣裳修補后被李保國賣了出去,也有一些穿在了他們身上。
李鴻儒看著套在身上的舊肚兜,又有舊肚兜上顯出的山水河流房舍,只覺大致清楚了光武帝用什么在承載神國。
或許是肚兜太破難于承載,又或他處于嬰幼兒狀態,可以較為完美匹配神國生長,又或許是他撞破流血后引發了某類認主的因素,神國最終寄托種到了他身體中。
“我穿梭在時光的河流中,本以為后世越來越強,哪知道踏入未來某一條分支時,那個未來全是一幫吹牛的奇才!”
“有天竺人自稱世界第一法師,但擁有的全是上不得臺面的騙術!”
“有人念誦自己擁有什么天人造化、神鋒斂彩、醫相星卜等資質,我哪知道他們是在玩一種叫做電腦的游戲,念誦的居然是游戲里的人!”
“我穿梭未來撈了兩份技能的傳承,隨后被那婆娘和鴻鈞老賊發現了,不得不潛伏了下去。”
“總之,你別以為我故意折騰你就行!”
“你瞅瞅躺在這里面的秀兒,我傳給他的造化都是實打實的,連流星火雨那種高等術法都傳了!”
“可他在那婆娘面前完全扛不住,身份被揭破了,我尋思找點更好的來幫襯下一顆種子,只是沒想到搞砸了!”
“但你倒是爭氣…諸多事反正就是這樣了!”
“我現在過得也很慘,你承受了我留下的好處,記得踏出三界后一定要來幫幫我!”
風水龍穴中似乎藏匿了記錄信息的聲音,直到母皇完全信任他才顯出來。
李鴻儒在恍惚中重省自己人生時,他也承受著耳中念叨叨的解說。
等到東方朔的聲音消退,李鴻儒只覺看到無盡的白光。
光芒之中,一雙眼睛不甘注目,又有母皇熟悉的眼睛從光芒中浮過。
隨著光芒中的眼睛閉上,李鴻儒只覺劇烈痛感的知覺迅速在肌體上復蘇。
他只覺身體在飛速下墜。
注目向上時,李鴻儒只覺仙庭被捅了一個大窟窿。
而他則是在這個窟窿中不斷下墜。
“無城無府,無爾無我,天下一家,治臻大化,天地金榜,雙圣并立…”
吐蕃國小昭寺中,李淳風操控著風水大術。
他目光透過了無數空間,注目著高空。
那是三道白光,又有金光墜落。
他只覺這種場景曾經銘刻在記憶中,但又難于完全想起。
等到嘴中不由自主喃喃念誦,李淳風才想起《推背圖》觀測演示的未來。
未來似乎如他所見的那樣重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