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司第四道榜文,直到現在,終于開始顯露出成效。
終于有人見到了楊素,知曉了對方的方位。
但這種沖突來得太快也太難猛烈了。
寶珠中,長孫無忌見到了幾人暴起的反擊。
這讓看似重傷的楊素只能倉惶逃遁。
但最大的程度便是如此了。
尉遲恭當初都沒追上楊素的白骨鵬王身,不能指望公孫舉等人將楊素留下來。
“本司命,哎呀,我當時要是在那邊就好了!”
長孫無忌連連扼腕惋惜。
這讓李鴻儒抿了抿嘴。
若是長孫無忌在渤海郡,那他們就不玩這一套了。
“你們還撈了兩件寶貝。”
“這寶貝怎么到了楊素手上。”
“也是,他伴隨大隋文帝東征西戰,是最親密的君臣,拿些寶貝也很有可能。”
李鴻儒還未開口解釋,長孫無忌已經自動完成了腦補。
“這地方是哪兒?”長孫無忌問道。
“在渤海郡青陽鎮百里外的板山。”
“他們去那兒做什么?”
連續將寶珠觀看數遍,見得里面的影像都有些模糊感,長孫無忌才止下觀看,轉而在步軒殿來回踱步。
他看過江湖司第四道榜文,寶珠中的人物形象確實和榜文上的畫像接近。
而要化成白骨鵬王之身,這便只有楊素才能做到了。
“楊素明明跑到了西涼國,怎么又跑回來了”長孫無忌思索道:“他到底需求什么?莫非文帝奪舍的新肉身缺乏天材地寶,才讓他四處亂跑?”
作為一個擁有自我思考力的司命,長孫無忌陷入了一個自行推測的怪圈,也離事實越來越遠。
李鴻儒也懶得管長孫無忌怎么想。
一個大隋文帝入了地府秘境,一個楊素還在悶頭發展。
這兩人搞事的概率很低。
看似威脅力極強的兩人,但實際上而言,江湖司第四道榜文任務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這道榜文最大的意外便是文帝丟失的乾坤袋。
這一點連李鴻儒都難于掌控,難知乾坤袋去了哪里。
“你現在隨我去皇宮參加翰林宴,待得宴會完畢后,咱們就這個事情問問皇上的意見!”
長孫無忌思索了數分鐘,神情一呆時,將寶珠還給了李鴻儒,隨即揮手開始趕人。
“快走快走,我已經轉告了陛下,讓人在皇宮門口領你前去,這一次不會讓你四處亂跑了”長孫無忌催促道。
“您的分身真是了不起!”
李鴻儒拍了一記馬屁,這才出了步軒殿。
長孫無忌這一關過掉了。
只要過了唐皇那一關,公孫舉就能標注到參與這道榜文任務中,將事情穩穩妥妥的辦成。
司空府前往皇城的距離更為近,李鴻儒剛走到觀星樓處,便見得前方的城門口有侍官在來回踱步等待。
見得李鴻儒前來,頓時一陣小跑了上來。
“宣,召新晉榜眼李鴻儒參與翰林宴。”
侍官念了唐皇的口諭隨即一臉笑意迎了上來。
“李大人,請!”
“請!”
李鴻儒抬手請行,亦是跟隨在侍官身后。
唐皇辦詩文宴的地點在翰林院。
這處院是皇室專程為各種藝能人士舉行宴會和觀樂賞戲的地方。
擅畫者、擅書者、擅琴者、棋藝超群者、文采斐然者、擅道者等都能來翰林院。
只是具備入翰林院資格者不算多。
這是狀元都難進入之處別提他這個榜眼即便是朝廷大儒也有諸多人并無進入的資格。
若非長孫無忌提及,李鴻儒覺得自己沒法來這種地方。
他隨著侍官而行,跨過太液池才遠遠見得坐落在池水邊的翰林院。
此時諸多人坐擁于水邊或飲酒、或揮灑才能、或傾聽觀看。
李鴻儒靠近時,只聽一曲琴聲傳來,又有琵琶在其中伴奏。
隱約之間李鴻儒只覺眼前仙鶴飛舞鳳鳥呈祥仿若踏進了某處洞天福地。
待得李鴻儒晃晃頭這才清醒過來走近只是讓音樂入耳。
“來這邊!”
不遠處長孫無忌對著李鴻儒招了招手,頓時引得十余人齊齊回頭看望。
見得李鴻儒一臉的年輕模樣,一些人思索之時又恍然,也有一些人稍有迷茫,顯然是不認識李鴻儒。
“這后入的是哪位才人?”
低語聲響起一曲琴音與琵琶聲已經落下。
“裴神符之音真是妙不可言!”
一些人元神實力不濟沉醉在音韻中不可自拔待到聲音停下這才從沉醉中恢復。
一時間也是連連開口夸贊。
李鴻儒望去,只見一個中年文士模樣的人起身道謝。
這便是劉仁景曾經舉薦過的樂師裴神符。
對方的琴藝確實有獨到之處,只是宴會之音靠近之時便讓李鴻儒承受了一些影響。
若是從初始之處傾聽,承受的影響顯然會更猛烈。
又或對方具備用于打斗的琴術,效果也會更加強大。
這種眾人各有較藝的場合,遠較之他拜訪某位大儒要強。
李鴻儒還在翰林宴上見得了較為熟悉的閻立本,對方此時正在揮灑筆墨,專注于畫畫。
在閻立本之旁,有一人在宣紙上落筆,引得陣陣藍色微光灑落。
諸人顯出了本事,也不時有人做低聲的探討,便是中央主位置的唐皇和太子也是連連低聲交流。
“長孫大人,你既然邀了新科榜眼,不如也讓李錄事隨口來兩句詩詞助助興!”
“對對對,來得晚,那必然要罰酒三杯。”
一個穿著儒服的中年人開腔,隨即又引得數人連聲附和。
中年人長得身材挺拔,相貌俊朗,腰背筆直,身著一襲白衣,周身整潔而利落,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神色恭敬而溫和,有著儒生的雅致和斯文。
“那就是許敬宗!”
長孫無忌說上一句,頓時讓李鴻儒的感覺就不好了。
這是在太子那邊見風使舵的人,這種人心思透徹,又喜歡趁機下黑手,諸多行動幾乎屬于潛意識中的本能。
對方果然開始了趁機的慫恿。
這又是借著一些規矩在慫恿人。
這與酒桌上玩酒文化勸酒的那批人沒區別。
長孫無忌剛剛躲過去,許敬宗轉眼間又盯上了李鴻儒。
“您是不是和他有什么仇?”李鴻儒低聲問道。
“讀的書越多,心里的鬼主意就越多,這幫人都是一群壞胚子。”
長孫無忌低回了一句。
他這句話是解釋,又帶了片殺性質,也只敢低語入耳交流。
“長孫大人剛剛做了一首好馬詩,何不以馬為名,讓李錄事再作詩一首,看看榜眼郎的本事”許敬宗笑道。
“壞胚!”
這讓李鴻儒都不由低罵了一句。
對正常人而言,做這種詩詞會很尷尬。
做的詩詞不行,那便是讓主動邀請過來的長孫無忌丟臉。
做的詩詞上佳,那就是對長孫無忌的打臉,引發上下級的隔閡。
想要在詩文之間拿捏尺度的難度會極大。
李鴻儒也慶幸自己在步軒殿給長孫無忌作了弊,前后詩詞都歸自己,長孫無忌心中也沒什么刺。
長孫無忌只是走了一步昏棋,邀他來翰林宴,便引發了難堪。
“即興詩太過于費腦,許大人何不拿些助興之物,也方便我這麾下提提神!”
待得長孫無忌補上一句,又捅了捅李鴻儒。
這讓李鴻儒頓時知曉了長孫無忌的賞賜。
這是帶他過來折騰許敬宗,想從對方身上摳些東西下來。
許敬宗慫恿人,長孫無忌顯然也是見機想讓對方虧上一筆。
“你剛剛拿了歐陽詢的《陰符經》字帖,何不拿出來賞賜后輩!”
許敬宗稍有遲疑時,長孫無忌已經連連開口。
“有皇上在這兒,你還怕我強行糾纏不成,詩詞行與不行,不僅諸位大儒有判斷,皇上也有定奪”長孫無忌笑道。
“行!”
許敬宗最終一口應下。
想讓他虧上一份字帖,那就要掏些真貨,具備真正的即興詩才。
給予對方考慮的時間越短,顯然贏的概率便會越大。
許敬宗應下的痛快,隨即取出一份字帖,攤放在前方的草地上。
“我求了許久,才從歐陽大人這兒取了《陰符經》”許敬宗心疼道。
“明明是你捧歐陽詢的臭腳,才乘機取了這份《陰符經》字帖”長孫無忌笑道。
“許大人哪里捧我,明明是長孫大人嫌老夫長得丑,許大人只是說了一些打抱不平的話語。”
許敬宗和長孫無忌相互對話時,一個面容枯槁的丑陋老者也加入了進來。
這人便是劉仁景曾經介紹過的歐陽詢。
對方年歲沒八十也有七十歲,蒼老之態顯出,一頭的胡須和頭發都有了皺巴巴的模樣。
人到了這把年齡,大都已經沒了年輕時的神俊,難言好看。
只是歐陽詢削瘦得太過于厲害,仿若一陣風便能刮跑。
“聳髆成山字,埋肩不出頭。誰家麟閣上,畫此一獼猴?長孫大人說歐陽大人是只猴,這種詩詞太鋒銳傷人啊”許敬宗道。
李鴻儒正眼瞧去,見得了歐陽詢的模樣。
許敬宗不說還好,一說下來,李鴻儒覺得歐陽詢確實像只瘦弱的老猴子。
依長孫無忌喜開玩笑的性格,做出這種詩詞來太正常了。
“歐陽詢還說我胖成面團團呢”長孫無忌憤憤不平道:“我就是身體發了點福,也沒到‘縮頭連背暖,俒襠畏肚寒。只由心溷溷,所以面團團’的地步。”
人怕被說丑,也怕被人嘲笑胖。
長孫無忌這是被歐陽詢說成胖得像個面團,還被嘲諷了心思不正。
長孫無忌和歐陽詢各做一首諷刺詩嘲諷對方,算是半斤八兩。
只是許敬宗再插入進來幫腔,也讓長孫無忌想著報復回去。
李鴻儒只覺這些文人罵人太麻煩了一些,其中的彎彎曲曲道道也太多了。
李鴻儒慶幸自己沒上朝廷,不用面對這些門門道道。
三人相互說上數聲,許敬宗又在那兒連聲催促。
這讓李鴻儒不得不再做一首以馬為題的詩詞。
這算是他一些舊題材拿來頂用。
“下官今日剛從渤海郡趕回長安城履職,如此,也恕下官斗膽放言。”
李鴻儒說上一聲,這是要開口吟詩了,便是遠處的唐皇都豎起了耳朵傾聽。
“南北驅馳報主情,江花邊草笑平生。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橫戈馬上行。”
這是源于戚繼光的《馬上作》,詠馬,也屬于詠人。
詩文提及轉戰南北是為了報答皇上對我的信任,南北江畔和邊關的花草都笑我這一生總在奔波,一年三百六十日,我都是帶著兵器騎著戰馬在疆場上度過的。
簡短的詩詞,并不遜色于長孫無忌此前的《義馬》詩,李鴻儒同樣向唐皇拍了一道合適得馬屁詩。
除此之外,這首詩也不無針對之意。
若將許敬宗等人比喻成江花邊草,也并無不妥。
“這是干活的人,在笑咱們這批不干活的人啊”歐陽詢率先開口自嘆道。
“這詩真是不錯”長孫無忌喜道。
他就是那個干活的人,留了一道身體在這兒享樂,還有兩具身體在干活呢。
一時之間,長孫無忌還挺滿意李鴻儒做的這首詩詞,只覺這首詩詞就是專業為他量身打造。
“好!”
唐皇點頭。
詩詞之意各有心領神會。
在詩詞之中屬于什么人,解讀時便帶來了什么感覺,也有著不同的感受。
“我也是干活的人,我天天都在干活呢”許敬宗悻悻道。
他慫恿人,但也輸得起。
唐皇點頭之時,許敬宗已經拿起草地上那副字帖,讓人遞交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