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疇曾經再三進行叮囑。
任何時候都不要介入到皇權的話語中。
李鴻儒和太子說話就很注意分寸,只是隨口瞎編一些妖精的故事。
但太子提及江湖司這個部門,還傳來了唐皇的口諭,這讓李鴻儒極為頭疼。
這是拿江湖司給太子在練手。
練的好,那當然是太子的功勞。
練不好,那便變成了他的過失。
和青春叛逆期的小哥一起干活,對方還是壓根不能得罪的上司,李鴻儒只覺有些要命。
他尋思了好一會,才與太子將江湖司的主管內容定義下來。
“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斬妖除魔…能人異士做了這些好事之后,咱們就夸一夸?”太子疑道。
“對,就是夸一夸”李鴻儒點頭道:“咱們江湖司就是夸人的地方。”
“這是我見過最有意思的部門!”太子喜道:“朝廷中確實沒專門夸人的部門。”
“所以我們才會填補這樣的空白呀!”
在李家的府邸中,太子臉色微紅,顯然對自己管控的這個部門很滿意。
李鴻儒此前就掌控過江湖司,在并州搞了一些什么虎,什么豹,還弄了一些什么英雄之類的稱號。
李鴻儒還在凌煙閣講過與江湖司相關的故事。
太子對江湖司只是略微有些耳聞,待得李鴻儒詳細解說,最終將江湖司通俗的理解了開來。
遠處賬房先生萬文石一臉的木然,完全不知事情為何變成了這樣。
看門護院的張果子則神情盎然,他是個騙子,但李鴻儒更是個大騙子,居然忽悠到太子的頭上。
“哎呀呀,我現在就很想找個人夸一夸呀!”
待得李鴻儒連連解說,又拿一些例子做了示范,太子已經明白了一些基本操作。
新部門上手,他心中好一陣癢癢。
太子尋思了一會兒,看了看李鴻儒,目光又從張果子等人身上掃過,最終轉移到跟隨自己的兩個侍衛身上來。
“張猛!”
“屬下在。”
“你護衛有功,又擅長刀術,我決定封你為天下第一刀,充當咱們江湖司的牌面。”
李鴻儒提供了一些稱號的想法,在江湖司預備的稱號中,又以這些排名稱號貴重,直欲讓人搶破頭。
天下間用刀用劍用槍用棍用戟的人多了,太子覺得拿個兵器第一出來沒問題。
他的護衛做了很多好事,就是要好好夸一夸。
“什么?”
張猛抬頭,額頭上一層密汗頓時溢出。
自己最清楚自己的本事。
張猛覺得自己是用刀的好手,在羽林軍中實力上游,拿的出手。
他更是有護衛太子的一流實力。
但他的實力也只有到這種程度。
朝堂上就有一堆武官能用刀砍死他。
若是放大到江湖,更是有數量不菲的刀術高手比肩他,甚至于超過他。
這是一個很帶感也很牛逼的稱號,但張猛覺得自己完全沒法承受這種稱號。
如真冠上天下第一刀的稱號,他會被同行笑死。
到時江湖上也會出現各種腳踩天下第一刀,拳打天下第一劍的場景。
江湖司或許就這么毀了…
太子能拍拍屁股走人,他們走不了。
張猛只是一想,就覺得自己身上溢汗,完全不能承受這樣的夸獎。
“太子爺,屬下刀術只是普通一流水準,還沒有登堂入室,當不得這種美名”張猛急道。
“沒有登堂入室就努力去登堂入室”太子并不介意道。
“可屬下這輩子再努力也沒可能成為天下第一刀呀。”
“我這不是封你了嗎?”
“我…”
張猛張大了嘴。
一個說的是實力,一個說的虛銜,這完全不是一碼事。
德不配位大概就是說的此時這種情況。
張猛覺得自己的實力完全禁不住這種夸。
江湖司的夸很要人命。
若是有什么眼中釘看得不順眼,直接夸一夸就完事了,會有一批更強者去拔掉這種釘子。
張猛本來還覺得江湖司這種夸人的部門沒什么大事,但落到自己身上時,他頓時覺察到了疼。
“太子爺,請您一定要收回這個美名,小人實力不堪,愧對天下第一刀。”
眼見太子囔囔要李鴻儒造冊做記錄,再去頒令,張猛頓時噗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作揖。
當前的江湖司中,有兩個人的身份是很確定了。
一個是掌管江湖司太子。
另一個則是充當狗頭軍師的參事李鴻儒。
這兩人此時搭配,隨意干活。
李鴻儒還真在那兒取了錄事冊,提筆開始做記載。
張猛只覺自己的前途一片灰暗,末日開始降臨了。
好不容易才脫穎而出,謀得太子身邊這份差事,他現在覺得黃了,甚至將來可能出現性命不保的情況。
“只是一個夸人的虛銜,不用如此激動,起來吧”太子安慰道。
“請太子收回這個虛銜,嗚嗚嗚”
張猛頭如搗蒜,只是十來個磕頭下去,額頭便迅速發腫溢血。
他口中發出一陣痛哭流涕的聲音。
這一時讓太子臉色異變。
“夸人果然可以讓人感激涕零,我似乎掌握到了把控江湖司的關鍵呀”太子道。
“夸人是一門藝術,您已經掌握到了一絲藝術的奧妙”李鴻儒點頭道。
“這確實很有意思。”
大概是初次嘗試權利的味道,太子臉上閃過一絲不尋常的紅潤。
彷佛發現了新玩具一般,太子的眼神迅速投向了另外一個帶戟刀的侍衛。
“太子爺,我已經有羽林軍副尉的稱號了。”
還未等太子開口,這個帶戟刀的侍衛迅速自保開了口。
“可我覺得皇宮第一侍衛更好聽,要不你換個稱號戴一戴!”
“太子爺使不得!”
太子此時明顯已經推陳出新,開始自創稱號了,帶戟刀的侍衛頓時就跪了下去。
“小人實力低微,此時還擔當不得第一侍衛之名,總領王立世才能擔當此等名聲,小人一旦接受了這種大名,王總領肯定會天天打我一頓。”
“本太子封的名,他有幾個膽子敢下手,那豈不是目中無人,想著反了”太子怒道:“你去將王立世叫過來,我現在就問問他敢不敢天天打你。”
一切都亂套了。
“太子,皇上給咱們江湖司訂下的規矩是不封內部人,不封關系戶。”
待得一團糟糕,太子又將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時,李鴻儒提醒了一聲。
“還有這回事?”太子恍然道。
“要不您回去的時候問一問皇上”李鴻儒笑道。
“行,我找父王問問去!”
太子揮揮衣袖,隨即又架起了拐。
這是要準備回皇宮了。
地上跪倒的兩個侍衛頓時齊齊起了身,也顧不上身上的狼狽,開始了齊齊的護衛左右。
“我聽徐大總管提及,你還收藏了咄苾金雕的一枚妖爪?”
臨出府邸時,太子略提了一句。
“確實收藏了一枚金雕妖爪,只是這爪子有重大缺陷,也不知能否做用”李鴻儒謹慎道:“我那日與陛下提及,心中想著敬獻上去,只是陛下…”
“父王已經知道就算了”太子悻悻道:“你這個爪子一定要給我留著,說不定我能拿去入藥治腿呢。”
“成,沒問題!”
李鴻儒連連保證,太子這才放心的出了府邸大門,登回了皇家馬車上。
“看來這兩個侍衛平常沒少打小報告,被太子借機折騰了一番!”
見得太子馬車走遠,府邸中,萬文石走了過來,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你看出破綻來了?”李鴻儒問道。
“他行事時臉色有一定的變化,似乎是在見情況拿捏分寸,到最后要您配合收場,還好您應對妥當。”
萬文石回上一聲。
年紀尚幼的太子,運用權力的手段雖然尚有生疏,但明顯開始用于實踐。
萬文石說不上什么感覺來。
太子的行為似乎正常,但似乎又與他想象中寬厚仁慈的太子有著一絲差異。
江湖和朝廷,概念分化之下,行為似乎也有著不同。
他看著一臉頭疼之色的李鴻儒。
攤上太子這種上司,李鴻儒大概會難受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