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儒的身份有點中性。
不僅僅是源于王福疇處于教育行業,代表的中立性質。
更源于他屬于臨時的征調。
一些牽扯利益和人命的活,徐茂功隨手塞到了李鴻儒這兒。
即便李鴻儒在并州惡心到了人,那也沒什么問題,李鴻儒到時直接送回長安了。
但李鴻儒覺得自己現在就該回長安。
一天過去了。
又一天過去了。
死牢中已經傳來了趙啟明死掉的訊息。
若落頭氏從此消失掉也就罷了。
但軍營中消停下來沒幾日,城中傳來了死訊。
與軍營中此前死亡的案例一樣,死者屬于喉嚨被咬斷導致的死亡,近乎死亡兩天后才發現。
并州城內的大理寺分寺成員已經接案,在城內展開調查。
與此同時,駐扎的軍營中氣氛亦是詭異。
如果落頭氏沒有死,那被執行死亡的趙啟明是不是白死了?遭遇了大冤?
趙啟明只剩下一個婆娘,偏偏張蘭芝曾經還指證過趙啟明。
這沒可能讓張蘭芝四處伸冤。
死掉的趙啟明無人出頭,更是難以翻案。
事情已經定性下來。
但這不乏一些異樣眼光和背后的指指點點。
有落在張蘭芝身上的,有看向朱游簡的,也有落在李鴻儒身上的。
在一些人眼中,他們無疑屬于幫兇,最終導致了趙啟明死亡。
李鴻儒覺得挺不自在,他掰著手指,也不知道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
他只是個做記錄的書記官,又不是他砍了趙啟明的腦殼,也不是他用牙齒去咬的人…
有能耐應該去指指點點徐茂功。
李鴻儒摸摸滿是苦澀的腸胃,掏了一個銅板塞進了嘴巴里。
連續接近十天啃蒸餅,還都是苦的蔬菜餡,讓李鴻儒感覺自己最近的運氣有點差。
他對李旦做了數次的矯正。
這才拍拍手,繼續觀看李旦練劍。
在未曾擁有武魄之前,諸多武者更多的是依仗于肢體運動。
配合呼吸和發力,調動身體氣血,依仗肢體反應進行打擊。
這需要長期、反復的進行有效練習,甚至于達成本能自動的反應,讓肌體擁有自動反射反應的記憶能力。
這是一個簡單但又困難的修煉。
對天資一般者而言,這需要長時間磨練才會擁有這種能力。
李旦是如此。
李鴻儒覺得自己也是如此。
雖然擁有大成的追風十三劍,但他臨戰的反應與普通人并無多少區別。
能完整使喚出劍術和遭遇戰斗時的臨場反應是兩碼事。
李鴻儒覺得自己更適合遠程戰,那大概能給予他足夠的反應時間。
“合格,就按這節奏再練二十次。”
李旦一套劍術運轉完,李鴻儒亦是鼓勵一番繼續安排了下去。
李旦的資質遠不如裴聶,但李旦的認真勤奮態度少有。
在祝家劍堂是如此修行,在李鴻儒指導下也沒有變化,并沒有因為屬于弟弟的指導就有其他情緒。
一個真敢指導,一個也是真敢練。
一個文人指導武者修煉,在匠人房這邊也算是奇談。
“你們練的真好,但記得碰上械斗一定要招呼其他人一起上。”
連續休息了數天,王大力總算是恢復了活力,此時又發揮著嘴巴拐彎抹角說話的能力。
“啟動你的狗爪磨鏡片去吧。”
李鴻儒噴了一句。
他現在也不知王大力借用了哪種妖獸的力量。
但凡使用妖獸的力量,王大力就擁有超一流的雕琢能力。
若不借用這種力量,他就是一個普通匠人,壓根沒打磨水晶的實力。
在長安磨了一套大型的望遠鏡,而并州符合規格的透明水晶稀少。
徐茂功找了數天也只撈到了三塊小型水晶。
這只能做一個普通的望遠鏡。
也讓王大力此時還有活干。
“打死我也不磨那么快了”王大力悻悻道:“說好的一百兩到現在也沒給我,我現在還虧本呢。”
“你好歹還有一百兩”李鴻儒忿忿不平道:“我出人又出力,啥也沒撈著,還要在這兒天天早上去搶蒸餅吃。”
“誰不是如此,大都督太不講究了”王大力嘆氣道。
“就是說…咳咳,你剛剛說的啥?”
“我說大都督太…太夠意思了啊!”
兩人背地瞎扯,不免也拿徐茂功來逞逞嘴舌,待得李鴻儒覺察到如芒背刺敢,頓時就調轉了話。
他本想還坑王大力這家伙一把,沒想到對方頗為機警,沒有重復話語。
“能被大都督看上,那是我們匠人的服氣”王大力拍胸道。
“說的對。”
“咱們只有好好干活,才能對得起大都督的知遇之恩。”
“就是。”
“聊得很開心啊!”
兩人不遠處,徐茂功的身影踏出,對著兩人一臉的溫和之色。
“大都督好!”
“徐大人好!”
“大人好!”
三人組迅速回禮。
雖然不乏馬屁,但此前的非議無疑被徐茂功聽入了耳中。
“三天之內,必須將那三顆水晶磨好。”
“你隨我來!”
徐茂功吩咐完王大力的活,又對李鴻儒招了招手。
“你很喜歡錢?”徐茂功問向李鴻儒道。
“瞧大人說的,咱只是普通小老百姓,誰能不喜歡錢啊”李鴻儒尬笑回道。
“我今天帶你去看看錢,順道把你自己的收入也定下來。”
李鴻儒很喜歡錢,但壓根就不喜歡看錢。
被徐茂功引領,他進入到了一處閣樓中。
這是書記官們的工作地點。
年老生病腦子糊涂的書記官嚴文此前大概就是在這處房間內工作。
為了照顧這個老書記,閣樓中還放置了臨時休息的小床。
李鴻儒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目錄冊,感覺自己眼睛有點花。
“我會叫李旦將你伙食送到這兒,三天內將這些目錄清點核算完。”
繼王大力后,李鴻儒也被安排得妥妥當當。
“大人,您能不能多叫上幾個人,我哪有這種能力在三天內干完這些事情。”
李鴻儒翻開一本目錄冊。
上面各種人名,對應了近兩年餉銀和各類軍功獎賞,諸多零零碎碎的薪水需要增添,也需要重新統計。
嚴文年老糊涂確定是真了。
李鴻儒隨手翻看,便能看到三四處錯誤。
有人餉銀發少了,也有一些人某些月份多給了一些。
若將這些目錄冊清點核算一番,李鴻儒覺得自己一個人會忙到天昏地暗。
“這種事是機密,怎么能隨意交給其他人做”徐茂功皺眉道:“你是我信任之人,才有了這份賞事。”
“謝謝大人的信任”李鴻儒頗為頹喪的回道。
“若是按時清點核算完,你這月也能領二十兩紋銀的薪水,若是沒按時,可不要怨我克扣你錢財哦。”
哦累老母的哦。
一根大棒,一根蘿卜。
徐茂功的手段運用的爐火純青。
李鴻儒憤憤不已也只得屈服了下來。
事情躲不掉。
早干晚干都要干。
快一點慢一點也要做完。
但若是快上一些,還能領到二十兩紋銀。
看房間中目錄冊的規模,還有嚴文年老糊涂犯下的錯誤,李鴻儒覺得自己要加班加點速算才可能在三天內完成工作。
為了二十兩紋銀的首月工資,他必須努力了。
至少要努力三天。
他迅速翻動著目錄,待得中午,下午在閣樓中用過餐,亦是點亮了燈燭繼續加班,忙到了天昏地暗。
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李鴻儒只覺腦袋實在吃不消。
他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天色,放下筆,收攏了一下衣服,躺到了小床上。
睡意正濃時,一股冷風從額頭上吹來。
李鴻儒眼睛迷糊,正要起身去關窗戶。
猛然,他眼皮一眨,滿是混沌的腦子迅速變得清醒。
在那窗口,一顆圓滾滾的腦袋鉆了進來。
在腦袋的下方,那是一根光溜溜,又長又細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