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滅人家士氣的話不能直說,洪濤只能繞著彎子勸兩句,都沒指望能被重視。現在兩個人已經交流的很順暢了,下面就該聊點洪濤想聽的東西,比如說對方的路書。
當得知這支車隊是論壇里的人自發組織,還雇了當地的向導之后,洪濤就知道打聽路書不太容易,不是說這位土豆同志不愿意告訴自己,而是他很可能也不清楚,想搞明白這件事兒,還得借著繞彎子。
“不會吧,你們也要穿越羅布泊…是那邊的車嗎?”土豆真不太相信洪濤的話,這位看著渾身上下就沒半點專業氣質的中年男人,居然也敢玩無人區穿越了?但全不信也不成,停車場里確實停著一大排越野車,還都是好車,太明顯了。
“不全是,只有兩輛,其它都是來湊熱鬧的。我們打算順著玉門關、敦煌雅丹、八一泉、怪石坡、野駱駝保護核心區、彭加木墓碑的路線走。你們的路線呢,說不定咱們兩支車隊可以同行一大段。”
想釣魚就得有魚餌,還得舍得下重餌,為了讓對方相信自己的話,洪濤把隨身攜帶的GPS拿了出來,一頁一頁的翻著上面的坐標點。
“哎呀,真保不齊啊,哈哈哈…等等我!”發芽的土豆不負眾望,對這些坐標點顯然有印象,一路小跑到了他的車里也拿出一臺GPS,再回來和洪濤互相對照。
實事證明劉若霜那些朋友沒白交,給的坐標點有一部分與土豆的分毫不差。而他保存的坐標點是當地向導給的,可靠性就又增加了幾分。
至于說兩支車隊一起走的事兒,發芽的土豆也沒大包大攬,只說他們的向導為人挺刻板,還有點小氣,對錢看得有些重,幾點出發、怎么走,全得聽他的,最終結果得明天早上再說。
其實洪濤就是那么一說,京城人習慣了這種假客套,真要兩支車隊一起走,別說對方向導樂不樂意,他自己首先就不太樂意。
為啥呢?很簡單啊,看看劉若霜帶來的那群二世祖們這一路是咋折磨人的,就知道團隊里的人越多意外就越多的道理了。別聊什么配合不配合,大家都是成年人,沒有經過長時間磨合就沒可能配合。
配合這個詞兒的含義很豐富,首先雙反要互相容忍、互相理解、有相對的信任度之后,才可以勉強配合,沒有這些基礎,最好免談。
“那我們就晚點出發,讓他們走在前面,我們跟著車轍!”英雄所見略同,劉若霜在這個問題上和洪濤態度出奇的一致,只是她更無恥一些。
說到無恥,劉若霜還真沒洪濤全面,大概十點左右,四個人離開洗浴城返回了賓館,不到二十分鐘,一條黑影就從洪濤房里溜了出來,躡手躡腳的跑到了斜對面格洛麗亞的房門前,既不用門卡也不用敲門,輕輕一推就鉆了進去。
“我靠,不會吧,這么早就出發!”凌晨四點半,又有一條黑影溜出了格洛麗亞房間,扶著墻鉆進了洪濤屋里。
這條黑影就是洪濤,在格洛麗亞床上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又睡了大半宿,倒也不覺得累。剛想抽根煙就去樓下跑圈,就從窗戶里看到了停車場上車燈閃爍、人影晃動。
看位置應該就是昨晚發芽土豆他們停車的地方,很顯然,對方出發了。看來人家的向導也不愿意免費帶著額外車輛進入無人區,要不說和專業人士一起省心呢,這下就免了雙方見面互相假客套,心里媽媽皮了。
六點整,洪濤所在的樓層里開始騷動,不用開門也能聽見劉若霜的說話聲,她正挨個房間敲呢,催著大家起床。做為攝影工作著,還是帶著任務來的,她要用相機和攝影機把這次活動的全程都記錄下來,不漏過任何一個細節。
要說干啥都不容易,光各種型號的相機鏡頭就帶了兩個小箱子,內存卡都不是論條,而是論盒,三盒!現在洪濤有點明白她為啥喜歡體育運動了,那些器材既多又重,沒點體育底子還真背不動。
又是六天前的那一套,把車輛擺成造型、人在車邊、車里擺出各種造型一通咔嚓,這次洪濤逃不掉了,他是頭車的主駕駛。
不光要積極擺造型,還得穿上某個贊助單位的攝影坎肩、戴上另一個贊助單位的帽子、拿著又一個贊助單位的運動飲料,不用時時刻刻穿,但劉若霜說了,在幾個重要標點拍照時就得穿戴好。
洪濤一琢磨,那還是穿著別脫了,來回來去換衣服玩挺沒意思的。好在劉若霜找的這些贊助單位還算靠譜,東西質量也湊合,穿戴起來沒什么難受的。
這一頓折騰下來,又是將近一個小時,等吃完早飯正式出發時反倒沒幾個人送了,那幫人全回去睡回籠覺了,再去叫一遍早,估計得挨罵。
洪濤駕駛沙漠黃當頭車,于亞楠當副駕駛兼導航員;格洛麗亞駕駛另一輛藍色跟隨,劉若霜當副駕駛兼攝影師。兩輛車一前一后駛出敦煌市區,先上314省道向西,大概半個多小時之后再上旅游公路向北,直奔玉門關景區。
這段都是柏油路面,大早上的車也很少,洪濤始終保持著七八十公里的車速,稍微有點小坑小洼不減速直接沖,正好讓車輛懸掛系統熱熱身。
但除了路面之外,兩邊全是一片灰黃色,除了遠處的山影基本沒有任何景色,即便已經快進入夏季了,可綠油油的草一點看不見,全是低矮的灌木類植物,不能說枯黃吧,反正也沒什么綠色,看上去很蕭瑟。
大概一個半小時左右玉門關景區到了,這里有個牌樓似的大門,必須買票才能進入,一個人四十塊錢。
“啊,這就是你說的古代堡壘?”這一路上洪濤可沒少和于亞楠吹噓中國古代的軍事建筑,長城、山海關如何如何結實,又是米湯又是雞蛋清的,結果看到玉門關之后,不光于亞楠在撇嘴,他自己都傻眼了。
在一毛不發的平坦土地上,矗立著一座…不對,是一堆…也不對,應該是一塊…巨大的黃土,背景是灰蒙蒙的天空和沒什么色彩的太陽。
不是洪濤詞匯量匱乏,他是真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那是一塊七八米高,滿目瘡痍,被風沙雨水嚴重侵蝕的黃土疙瘩,如果非要說是遺址的話,它是個比較規則的立方體。
“小于同志,人有衰老,建筑自然也有,它是公元前的建筑,至今為止一千多歲,能留下點骨頭已經不錯了。聽我的啊,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但是,只要想夸,哪怕面前是一攤屎,洪濤也得說出幾個優點來,比如說拉的時候懷著某種情懷,并反映到了形狀上。再配上詩詞或者典故,就更有說服力了。
“咔嚓、咔嚓…來來來,都站到機器蓋上去,這個背景不錯,趁著日出的測光讓我多來幾張…哎哎哎,你干嘛啊,還想一邊摟一個,這不是給色情雜質拍封面,用不到那么親密!”
搞藝術的人眼光肯定和普通人不一樣,在洪濤眼里啥都不是,但劉若霜看著就挺高興,經過她的一頓安排,兩輛車和三個人都擺好了姿勢,又是一頓咔嚓嚓。
但洪濤覺得吧,藝術也得靠錢堆。比如說站在機器蓋上拍照,近百萬的車啊,一下子上去三個大活人,車主不光心疼,還允許跺腳蹦高呢。如果換成自己,手上戴著戒指都不許摸,萬一把漆磨花了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