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周平安的遺書里交待,他應該是把父母留下的老房子抵押了。而那所房子本來是計劃留給外孫子肖昱的,為此肖昱的媽媽,也就是周平安的女兒非常不滿,曾發生過激烈爭吵。第二天周平安就投湖自盡了,尸檢結果也支持這種推論。”這位警察好像就是專門來回答洪濤問題的,提問立刻回答,不問也不多說話。
“那我的嫌疑應該可以排除了吧?我也沒有更多線索可以提供,有必要再繼續扣留嗎?”有時候洪濤覺得自己也是賤骨頭,孟津全身上下沒一個細胞看自己順眼,可自己卻想與他合作。這位警官態度很好,自己卻不愿意和他講太多話。
“是這樣,對你的傳喚已經結束了,我們也核實過你所有的陳述,基本屬實。但孟隊長說你打算與警方合作,我覺得這個提議很值得考慮,所以才想和你聊聊。哦對,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樊小虎,現任朝陽分局經濟偵查大隊非法集資犯罪專項辦公室主任,孟隊長是我的直屬領導…”
警察的態度還是那么沉穩,不急不緩的提出了要求,又像突然想起來一樣,主動介紹起姓名和職務,做出一副很愿意合作的樣子。
“老孟不是在市局工作,怎么又成你的領導了?”不過洪濤覺得吧,對方的態度是裝的,太不認真,連職務都搞錯了。
“哦,你可能還不知道,由于工作關系,孟隊長已經調任朝陽分局,任經濟偵查大隊隊長。千萬別誤會,并不是降職,近幾年來社會上的非法集資案件逐年攀升,給人民群眾造成了很大損失。市領導和局領導對此非常重視,特意抽調了一批有經驗、有能力的干部到一線分局主持經濟偵查工作,力爭能在短時間內把這種很不好的勢頭控制住。”
自稱樊小虎的警察終于有了點笑容,還別說,他笑起來挺有型的,和五六十年代拍攝的電影里那些正面人物很像。
“孟政委又成孟隊長了?有意思…讓我猜猜啊,老周的案子是不是驚動上層了,一級一級壓下來有限期破案的要求,所以我這位孟哥才急病亂投醫,把注意打到我頭上來了,是吧?”
別看樊小虎說得冠冕堂皇,上新聞聯播都夠格了,可洪濤還是從中聽出了好幾層不能明說的意思。孟津調回分局任職,并不像樊小虎說的那樣是因為有經驗、有能力,他有多大工作能力洪濤不敢說知道的一清二楚,但這么多年接觸下來多少也能衡量出來。
他有個屁的能力和經驗,之所以一步一個臺階的走上了司局級實權領導崗位,除了家庭背景給力之外,更多的還是比較聽話,能比較完整的理解領導意圖,無論在刑偵還是經偵辦案,都把領導指示放在第一位,真相啥的只能算第二位。
由讓這樣的人去領導此案的偵破工作,擺明了是有目的的,同時也說明老周的案子牽扯不小,必須有人在偵查工作中把關,防止發生某種不受控的意外。至于說破案什么的肯定也得努力,但是排在第二位的。
“孟隊說的沒錯,你確實比很多警察還熟悉公安工作,這也是我非常想與你合作的原因。你有能力、有魄力、有手段,還有天生的氣質,任何人第一眼看到你,都不會覺得你會和警察有任何聯系,接觸的越多,這種感覺越強烈。”樊小虎的笑容更濃了,如果說剛才只是微笑,那現在就應該算綻放,上下兩排門牙都露了出來。
“樊警官,您可真會夸人,不如說我看著就像壞蛋,越看越像多好。”可洪濤覺得這副偉岸光正的面容越來越惡心,孟津和他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不,我并沒有嘲笑的意思,每個人都有其優勢,你的優勢就是容易被人輕視。”樊小虎稍微收斂了點笑容,伸手從衣兜里掏出盒黃鶴樓,淡黃色硬盒,上面有出口字樣。
“…”洪濤伸出手,沒有拿煙,而是把整合煙都拿了過來,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剩下的全放兜里了。
“如果你喜歡抽的話,我辦公室里還有幾條,改天讓孟隊拿給你。”對于洪濤的動作,樊小虎還是保持著微笑,好像早就料到會這樣。
“你對我還不是很了解,就沒必要裝作特別了解。如果你把煙拿給孟隊的話,最終我頂多拿到幾盒,剩下的全得便宜我舅舅。不過還是謝了,這煙肯定不便宜,也肯定不是你自己買的,保不齊就是某家公司老總送的,而這家公司很可能也害死過老周那樣的人。你說我會和你們合作,拼死拼活的沖在前面,然后由你們或者你們的上司來決定到底是該繼續收煙呢,還是抓人?省省吧,我不會給你們當臥底或者線人的,別說孟津只是我沒血緣的表哥,就算他是我爹,這件事兒也沒商量。”
自打樊小虎開始拐著彎的夸自己或者叫損自己開始,洪濤就大概猜出來他所說的合作是個什么章程了。他們肯定是接到調查這家公司的命令了,但又拿不準調查結果是否如意,還不想過早陷入進去,那樣的話很容易成為某些勢力的報復目標。因為工作被人記恨,太得不償失了。
所以他們需要一個合適的人選幫忙,于是老周的一封遺書就把自己送到了他們面前。至于說孟津在這里起了多大作用,洪濤覺得這位名義上的表哥好像還沒那么下三濫,做出決定的應該不是他,而是組織,他只是組織的一份子,而已!
假如幾個小時之前孟津以政委的身份答應了合作要求,自己肯定會全力支持他調查此案。但現在不一樣了,性質完全變了。
自己依舊傻乎乎的去幫老周報仇,最終很可能被當做棄子。當然了,也可能會是皆大歡喜,但自己為什么要為了他們去冒這種風險呢?
“好吧,我們不會勉強的,很快會有所里的同志來給你辦手續,我還是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面對態度堅決的洪濤樊小虎也沒繼續說服,起身走出了房間。
不到十分鐘,洪濤也走出了派出所大門,外面已經華燈初上,對于管來不管走的習慣,洪濤也是腹誹很久了。配合了半天,還得自己花錢打車回家,就算愿意配合,多來幾次也不愿意了。
“小濤…這兒呢!”就在洪濤準備去胡同口找輛車租車時,身后有人大聲呼喚。
“您可真是我親舅舅,救不了外甥就一起受難,佩服啊!”不用回頭洪濤也知道是誰來了,咱舅舅唄!
“別廢話,我都快和他們所長急眼了,沒功勞也有苦勞。你這是又招惹到誰了,連孟津都推三阻四的。”對于外甥的嘲諷小舅舅毫不在意,一邊拿出車鑰匙一邊打聽詳情。
“我說了你都不信,就是孟津把我弄來的,他一直都在所里,故意不接你的電話。傻了吧?還哥們呢,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這樣的哥們你也稀罕?”
想一想也是,派出所只不過是個說話的地方,在這件事兒上啥權利都沒有,埋怨小舅舅毫無道理。但也不能表示感謝,還得給他心里種棵草。
“老孟?不會吧…倒也難說,干他們這行的說翻臉就得翻臉,總不能為了你脫衣服回家。說說吧,你回惹上誰了?”想和小舅舅玩各種心理戰是非常難的,因為他心里本來就沒有恨和愛,沒有的東西自然也不會被挑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