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濤跑到小賣部后面幫劉嬸坑人去了,前院的周必成和吳友良都不敢往跟前湊,生怕被房東抓了壯勞力去擺弄那幾大捆破紙箱子。
“吳哥,您說我該不該去找戴夫問問?”但周必成心里還琢磨著網速問題呢,他正在玩一款網絡游戲,有時候卡得和動畫片一樣,很影響技術發揮。
“你啊,白活了二十多年,這點事兒還想不明白?那倆老外現在肯定睡覺呢,人家啥樣的大姑娘找不到,至于成天下載那些東西看嗎?”
洪濤和周必成的對話吳友良一個字沒差全聽清楚了,話里沒明說的意思也全搞明白了。本來這種略帶詆毀房東的話不該由他嘴里說出來,可隔壁這個小伙子幫過自己忙,但凡是手機、電腦出問題或者玩不轉,找他肯定不推辭,所以還是想私下里提點幾句。
“…房東沒提速?吳哥,您說咱這房東是個啥人啊,我和他每次聊天都吃虧,不是忽悠著我答應漲房錢就是使喚我上房掃雪掃樹葉。您說我是不是特別傻,特別容易上當?”
周必成雖然是個理科男,又專心于和程序打交道,社會經驗不是特別豐富,可好歹也孤身一人在京城里混了四五年,自打搬進這個院子之后越來越覺得智商在走下坡路,很是郁悶。
“放心,你一點都不傻,就是他太賊了。別說你,把全院的人綁一起也斗不過,他不往死里坑咱們就知足吧。呦,這都快八點半了,我還有點事得辦,你趕緊去睡會兒吧,眼圈都黑了,悠著點,總熬夜傷身子。”
吳友良好像對洪濤有很深的了解,但又不太方便說出口,剛開個頭就馬上急剎車。為了不讓周必成再追問,干脆找借口金蟬脫殼,回屋披上大衣夾著小包溜了。
“那我還得感謝他了…”周必成沒太聽懂吳友良的話,站在原地小聲嘀咕著,突然眼睛就直了,嘴唇微微顫抖。
“怎么著,沒見過美女…好啊,洪扒皮,你賠老娘褲子!”方便完畢、洗漱整齊的王雅靜端著臉盤走過月亮門,看到周必成的樣子腳步馬上緩了下來,臉上帶著甜甜的微笑,儼然是位沒化妝的淑女。
但順著周必成的目光向院門望去,不到一秒鐘淑女就變成母老虎了,臉盤往周必成懷里一塞,三步并做兩步撲了過去,拖鞋都甩飛了一只。
“…咣!”周必成看著臉盆里那一團藕荷色的小布料,本來就很紅的臉直接紫了,手里的臉盆仿佛是燒紅的鐵塊,拿也拿不住扔又不敢扔,最終還是放到了臺階上,一頭鉆進自己屋,把房門重重關死。
“米粒,橋頭集合!”洪濤的反應比周必成還快,在王靜雅剛剛走進前院時他就已經安排好了斷后的部隊,然后率領中軍迅速穿過小賣部實施戰略轉移,從前門跑了。
小米粒還真給力,手中的皮管子一揮,大片水霧就沖著王靜雅噴了過去,有效的阻止了敵人的追擊勢頭,這才一把抓起箱子上吃了半截的冰激凌,邁著小短腿肉球一樣滾過小賣部,跟隨大部隊而去。
“好你個小米粒就不學好吧,看我晚上告你媽去!”王靜雅大仇未報反倒又弄了一身濕,追吧,穿著睡衣睡褲,還赤著一只腳跑上街顯然有點太潑辣,只能插著腰站在小賣部后門沖里面喊。
“姑娘、姑娘,快回屋吧,別凍著,追不上啦…”要說劉嬸是個老實人吧,也不盡然,就在洪濤戰略轉移、小米粒忠心斷后的一瞬間,她腳下也飛快的挪動了一步多,不偏不倚的堵住了小賣部的后門。
王靜雅到底為啥要和房東拼命她根本不知道,可習慣性的就偏向了房東一邊。在她眼里房東就是好人,沒有人家幫忙自己夫妻倆不可能在京城有這么舒服的立足之地,更不可能弄個收入不錯的小賣部。
至于說別人咋看她真管不了,反正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立場就堅決不能歪,歪了就屬于良心大大滴的壞了,人神共憤!
“哎呦喂,美女,誰這么缺德弄你一身水?和哥哥說,我幫你報仇!”就在王靜雅跳著腳去撿拖鞋時,靠院門西側的屋子里又走出來一位。
如果說吳友良是個標準版,那他就是加強版。三十左右的歲數,至少一米八的個頭,一身墨綠色耐克休閑運動款,小分頭梳理得看不見一根雜毛,手里搖晃的車鑰匙上有個非常醒目的標志,藍白相間的別摸我。
“錢德利,你別光用嘴糊弄人。如果真是個爺們就去把北屋那位揍一頓,晚上老娘請你吃飯蹦迪!”
要論長相,這位恐怕是全院顏值最高的。要說年齡,應該也是和王靜雅最近接的。看穿著打扮,不能說是成功人士吧,也該在成功與未成功之間晃蕩呢。可王靜雅見到他之后小臉立馬就冷了,端起臉盆向自己屋走去,臨進門才扔下一句不咸不淡的廢話。
“劉嬸早啊!給我來條陽光利群!”年輕男人遭到美女如此冷遇,臉上愣是沒啥表情變化,目送王靜雅進屋之后,依舊笑容滿面的走進了小賣部,和正在收拾紙箱子的劉嬸打起了招呼。
“這是又要出遠門了?”劉嬸聞聽買賣來了,趕緊找毛巾擦擦手,一邊拿煙收錢一邊問。
“不遠,去趟天津,保不齊下午就回來。要是今天沒回來,您別忘了幫我喂魚。”年輕男人除了錢,還把一串鑰匙放到了柜臺上,拿起煙從正門走了出去。
“慢點開…”劉嬸拿起鑰匙放進兜里,人也跟了出去,眼見年輕男人鉆進一輛藍色的寶馬車,還在叮囑。
“…哦對了,房東如果問起來您就說我回來再交房錢,讓他放心誤不了!”年輕男人很熟練的啟動了汽車,剛起步又來了腳急剎,探出頭喊了一聲才松開剎車踩著油門,像汽油不要錢一樣,嘶吼著順著后海岸邊的公路向西而去。
“老婆子,快接一把,還燙著咧…”沒等劉嬸回到小賣部,一輛帶車廂的三輪車又從東邊呼嘯而至,穩穩停在了門口。
騎車的是位穿著橘黃安全服的男人,別看頭發都花白了,但動作一點不遲緩,小臂上的肌肉也鼓鼓的,手里提著個塑料袋,里面有黃乎乎間雜黑乎乎的濃稠液體。
“早上洪濤來了,讓俺把紙箱子都噴上水,還沒弄完咧。”劉嬸走下臺階接過男人手里的袋子,隨口解釋著為啥耽誤了出貨時間。
“把袋子給柏律師送去,她昨天托我買的面茶,錢都給過了。”男人并沒提紙箱子的事兒,而是讓劉嬸趕緊送面茶,自己穿過小賣部,把地上散亂的紙箱子再次打包,動作非常麻利,一捆一捆的往三輪車上搬。
“高師傅、高師傅,我不是和你說過了,燙的面茶不要用塑料袋裝。這種塑料袋肯定不是食品級的,遇到高溫會析出化學成分,對人體有害!”
剛搬了兩捆,一個也穿著睡衣睡褲,戴著無框眼鏡的中年女人就堵住了路。她手里提著塑料袋,用非常軟糯的口音給老高上了一堂食品衛生課。
“…要不我去換一份?”老高別看生的粗粗大大,可對上這個說話都像底氣不足的女人嘴立馬瓢了,半天才吭嘰出一句。
“那也沒有必要,這次就算了吧,但以后一定要注意哦。不是我危言聳聽,咱們吃的很多東西都是不健康的,就比如你店里賣的食品,很多都放了添加劑…添加劑分很多種,有些對人體害處很大…添加劑你明白嗎?”女人倒是還算寬容,可她這張嘴說起來就沒個完,真該讓她和洪濤較量較量,看看到底誰給別人上課的水平高。
“…”這次不光老高搖頭,一邊的劉嬸也跟著搖頭,四只眼睛里全是迷茫。
怎么店里買的好好的食品讓她一說都成老鼠藥了呢?但又不敢不信,這位可是實打實的大律師,知識多多滴,在這個院子里除了房東之外就這個女人說話最可信。
“唉,算啦算啦,真是的,一大早就在外面叫來叫去,不讓人家睡個懶覺…”女人顯然沒有洪濤的毅力,見到劉嬸兩口子沒法共鳴,也就放棄了普及知識的事業,轉身向自己房間走去,但嘴里還在嘀嘀咕咕。
這位就是洪濤院子里的最后一位租客,姓柏,柏樹的柏,名云,云彩的云,猛一聽和白云同名。人如其名,柏云長得白白嫩嫩,圓圓乎乎,有時候看著比王靜雅年歲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