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幫我,你也幫不了我。”
蘇離眼神滄桑而又迷離,看著風遙的時候,似乎有些欣慰,又似乎有些難過。
風遙手中的面具一顫,掉落在了血水里,很快就被大量的氣泡覆蓋。
這時候,風遙才發現,他的身體似乎是虛無一般的存在,并沒有被這些氣泡和紫色的雷霆閃電影響。
“我…我這是什么情況,你現在又是什么情況?”
風遙有一剎那的茫然,神情有些呆滯。
但是他努力的在想,卻依然捕捉不到任何的答案。
蘇離凝視著風遙,看了好一會兒,卻還是嘆息了一聲,道:“你應該是失去本心了,但具體如何,我卻也無法得知。但無論是否失去本心,失去天魂,都沒有關心,堅持你認為該堅持的,放棄你認為該放棄的,那就行了。”
風遙搖了搖頭,道:“離兄,我的情況沒關系的,我只是一時無法走出自己內心的困惑,這些都可以放下。離兄你不用有什么顧慮,你現在這般情況,無論如何我是會想辦法救你的!
我若還袖手旁觀,我就不是風遙了。”
風遙這話說出,忽然也有些錯愕,腦海之中甚至靈光一閃。
那一刻,他甚至生出了一種很荒謬的錯覺——其實他并不是風遙。
而他此時看到的蘇離,也不一定就是蘇離。
就好像是一個人,在看一面鏡子一樣。
風遙再次的有些失神。
從蘇醒開始,他便一直會失神。
片刻之后,風遙眼神之中的困惑漸漸散去,看向蘇離的眼神也變得堅定了許多:“離兄,你一定知道該如何脫困的,不是嗎?”
風遙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真誠。
蘇離輕輕搖了搖頭,帶著大量的鎖鏈不斷的爆發出紫色雷霆電弧炸響的聲音。
“脫困與否,從來都不注重于形式,她若是希望我被困,那我就應該被困,即便是再輕松的脫離,也依然困于內心困于情;如果她希望我不被困的話,這天下任何地方,又哪里能困得住我呢?”
蘇離說著,才看向了風遙,眼神有些悵然:“謝謝你來看我,我沒有想到,在落得這般田地之后,你還會來。”
風遙聞言,情緒有些難言的波動。
但是他很快就維持了穩定,同時他在沉思許久之后,道:“她是誰?如果是她不理解你的話,我愿意去幫你解決這個問題。”
蘇離聞言,先是有些發呆,隨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的陷入了沉默。
風遙又道:“離兄,你這樣又將我置于何地?雖然我什么都不記得,但是我知道,你在我心中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甚至,看著你,我就像是在照鏡子、在看鏡子之中的我自己一樣。
離兄,過去的記憶我沒有了,但是我知道那很重要,卻也不重要。
我不會困于心更不會困于情,我只會遵從本心,去解決這一切。
這世間從來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只在乎你是否愿意去做罷了。”
風遙說著,又眼神真誠的看著蘇離,道:“離兄,我現在的情況也很不好,甚至我似乎已經被人廢掉了所有的修為,卻又不知道擁有了從哪里來的一些能力。
這些對于我而言,都很新奇,也很復雜。
這些,我都不以為意。
在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這一次蘇醒過來是為什么,或者說我如今還活著的意義又是什么。
直到我見到了離兄你,我才知道,我或許還有些事情真的沒有做完。
無論結果如何,不回避的去做,或許結果也不會很好,甚至比做之前更差,可已經努力了,也就再也沒有遺憾了,不是嗎?”
蘇離聞言,沉默了許久,隨后才悵然的長嘆了一聲。
好一會兒,蘇離才緩緩開口道:“她,我的女兒,蘇夢。”
風遙聞言,有些錯愕。
他努力的在記憶之中搜尋這個名字以及和這個名字所相關的所有一切,但是他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記起這樣一位存在。
雖然記不起相關一切,但是風遙還是很想幫助蘇離脫離困境。
在他的心中,蘇離此人很重要,其重要性甚至并不比他自己差。
而且,蘇離甚至有可能和某一件巨大的因果有關系,他必須得拯救。
這或許就是他被人廢了卻沒有死,依然堅強的活著的原因!
而若是拯救了蘇離,那么他風遙的過去,或許也可以很容易的找回。
風遙想著,卻同時也靜靜的聆聽。
他知道,身前的人會告訴他相關的更多信息。
“蘇夢是我的女兒,但是過得并不好。只因一些原因,有一些傳承我并不愿意傳授給她。”
蘇離沉吟著,開始緩緩開口。
這一句話,也讓風遙知道了一點點的因果。
可是他同樣也有些疑惑——如果是傳承的話,那必定是很強的功法或者是能力,可為什么不傳呢?
“這些傳承,承載著巨大的因果,要么一輩子都不要碰,要么碰了之后,就會被束縛一輩子。
我曾想,這一切有我背負就行了,她只要在我的羽翼之下成長,不需要背負什么因果…
可惜,等有一天我才發現,她還是學會了,甚至還修行到了很高深的程度。
但是,方向錯了。
我曾想將這個方向修正,可惜當我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她走出了全新的路,已經不會再聽了。
另外,這份傳承其實也是一個巨大的禁忌。
想要掌握,就要犧牲很多東西。
但是她掌握了,這種掌握,不知道參雜了多少的因果。
所以,我嘗試著去勸她,去改變她,但是沒有用。
她甚至覺得,我是在覬覦她的因果與造化。
她告訴我,如果我是真的愿意將傳承教給她,那就將不朽淺藍的秘密告訴她。
我沒有告訴她,也沒有辦法告訴她。
因為這一切其實和不朽淺藍沒有任何關系。
然后,她又向我索要關于天地人三書的參悟秘法。
而這,卻關乎于道統的巨大因果,沒有一定的能力,沒有達到一定的功德與造化,是沒有辦法入門的。
我即便是教了她,她也沒有辦法領悟,參悟。
但是我還是教了她,她果然無法參悟全部,但是她卻覺得我是在敷衍。
即便如此,她還是參悟了一部分,然后形成了錯誤的思想。
后來,我嘗試著將天地人三書的一切,反復錘煉,反復的推衍,并形成了一部全新的傳承之書。
我將這部書取名為《皇極經世書》,為的就是讓她明悟生命本源的蛻變層次與方向以及靈魂的本源蛻變層次與方向。
這其中,包羅萬象,蘊含萬千千萬的至道。
你要明白,三千大道殊途同歸,卻也依然是三千大道。
三千大道只要能掌握一道,就已經很是了不起,可以有立于不敗之地的資格了。
生命底蘊層次,從分身,到本體,本源、造化、離魂、天樞,然后才有皇極。
而靈魂底蘊,從擁有神體開始,到神性、神魂、神源、元神、天樞以及最終的皇極。
而這而皇極,便是我這一部天地奇書《皇極經世書》的浩瀚奧義。
我做這一切為了她,可是在這過程之中,也似乎變相的將她推進了相反方向的萬丈深淵。
當我拼盡一切閉關完成這些的時候,她卻已經走出了另外的路,并將我所有的一切因果頂替。
我知道,她或許有她的路。
她或許覺得我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白廢的。
甚至,她或許是覺得我太過于無能,而親自去做這些。
她的天賦確實很好很好,能力也很強很強,甚至其所有能力,都遠遠在我和她母親之上。
但是她在最關鍵的那一點上錯了,可能已經永遠無法挽回了。
這無盡的歲月里,我依然在參悟《皇極經世書》,參悟其修行之法,逆轉命運之法。
最終,我找尋到了其中的關鍵,發現了其中的時間斷層點。
那么,這就代表,其實還是有辦法的。
可惜…我已經被鎮壓了。
這并不是她的手段,而是源自于天道的鎮壓。
天道也是有意志的。
所以她已經被天道意志所支配,因而我不會怪她。
只是,我想要改變,卻非常艱難,甚至可以說是很希望非常渺茫,但終究還是有一線希望的。
這一線希望,就在于《皇極經世書》。
但是這東西,除非我親口傳授給她,不然她無法發現這關鍵的信息。
可我已經沒有辦法親口傳授給她了。
我之所以考慮,也不想說,不是不信任遙兄你,而是你——未必擁有這樣的天賦,能領悟那《皇極經世書》啊。”
風遙靜靜的聆聽著,好一會兒之后,才長呼出一口濁氣。
這時候,他眼神清明了幾分,道:“離兄,我愿意試試。你放心,若是能參悟,能獲取那《皇極經世書》的真正奧義的話,我必定親自傳授于她。
另外,我也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她現在無法理解你,但是終有一天,她是會理解你的。”
蘇離聞言,努力的抬起頭,那無比蒼茫的眼神靜靜的凝視著風遙。
那眼神,似乎充滿了欣慰,以及一份難言的復雜。
“《皇極經世書》,包羅萬象,其基本的奧義結合了壁畫、江山社稷圖、真虛,幽冥以及的對于自身至道的重新定義。你目前沒有了這個世界的境界,似乎恰恰可以修行全新的功法體系。
這方面,其實已經符合要求了。”
蘇離沉思了一下之后,又仔細打量著風遙,如此開口說道。
風遙想了想,思索道:“我雖然不記得我是怎么來的這里,怎么被廢掉的,但是我覺得,我一定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
我不確定我們之間關系有多好,但必定是比親兄弟還好的。
有些情感,哪怕是沒有了記憶,那也有那種原因血脈般的感應。
而我們,或許不是親兄弟,卻絕對勝似親兄弟。
我只是遺憾,沒有在你出事的時候站出來。
真不知道…當時的我在干什么!
離兄你既然這么強,作為你的兄弟,那么我想來我自己也絕不弱,可是卻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發生,我這個兄弟,慚愧難當。
所以我來了!
來之前,我似乎也通過了什么符合要求的考驗,這應該是我自己知曉了這部分因果,因而對《皇極經世書》之類的要求給予了自己評測,然后通過了評測。
所以為了擔心不夠穩妥,所以我選擇自斬了記憶。
嗯,應該是這樣了。
只有這樣,才比較符合這一切。
而我被廢了可能也不是被人廢掉了實力,而是為了參悟《皇極經世書》而將自己的境界自斬了,準備修行全新的道。
這種道,如果要傳給蘇夢,那我必然是要學會的。
如果學不會,就拯救不了蘇夢。
無法拯救蘇夢,那就無法拯救離兄你。”
風遙沉思了片刻之后,強大而又聰慧的大腦,讓他結合諸多蛛絲馬跡,將一些真相串聯了起來。
蘇離聞言,遲疑了一下之后,神色有些復雜、有些異樣的看了風遙一眼。
這樣的眼神,讓風遙心中生出一抹狐疑之色。
離兄為什么會狐疑?
風遙心中有些異樣,卻沒有深入去想。
這樣源自于血脈一般的關系,不是親人勝似親人,若是自己生出懷疑之心,豈不是令人寒心?
更遑論,在這樣的傳承上,對方也愿意相信自己,傳授自己。
光是這份信任,就是沉甸甸的。
之所以狐疑,應該是自己的推衍結果錯漏太多吧。
這樣一想,風遙也有些尷尬。
“這個,我就是基于一些蛛絲馬跡的判斷,若是有什么不對,離兄你也別笑話我。”
風遙有一剎那的手足無措,似乎在面對蘇離的時候,他總有些放不開。
甚至,有時候還要很討好一般的去看對方的臉色,怕對方不開心?
風遙甚至莫名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想法——我為什么這樣?我又不是他爹!
“不,你判斷的沒錯,只是遙兄你這樣的情況,竟是可以立刻推衍出這么多來,所以這也說明,你為了這件事,確實是耗費了太大的心血。
你非是沒有救我,而是因為救我,甚至自斬了。
甚至…差點兒白白的丟了性命。
而我曾經也許諾過你——來生,你必為天皇子。”
蘇離沉吟,隨即眼神無比真誠的道。
風遙恍然,隱約之中他似乎記起了這樣的一幕。
風遙覺得,這一幕非常非常重要!
所以他努力的想,努力的想。
然后他看到了一束光。
在那一束光里,有一道投影片段,浮現在了他的心底深處。
那似乎是他和蘇離在一座黑暗的古橋上交流的場景。
那一刻,風遙似乎也有些分不清,那其中誰是他,他又是誰。
似乎,無論是風遙還是蘇離,都和現在的他有很大的關系。
投影的片段,在光源里呈現了出來,也在風遙的心中呈現了出來。
此時,投影之中的風遙忽然感嘆一聲,開口道:“果然,你能獲取忘塵寰的神女青睞,這是真全靠了這種不要臉的能耐!我和你最大的區別可能就是我臉皮薄,放不下面子,所以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是你不同,你臉皮厚甚至已經不要臉了。
一時不要臉一時爽,一世不要臉一世爽!
我好像悟了。”
那個年輕俊逸超凡的蘇離道:“那恭喜了,你現在可以做到不要臉了?”
那個風遙遲疑了一下,搖頭道:“做不到,我生是天皇子的命,怎么可能放低姿態去做這種齷齪可恥之事!”
那個蘇離沉默了半晌,沒有回答,只是表情有些豐富。
光源搖曳,場景蕩漾了一下。
隨即,那個風遙嘆道:“你既然不信就算了,不過此番我在那禁區盡頭的血海見到過她被鎮壓的天人魂,下場挺慘烈的,所以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那個蘇離立刻回應道:“你怎么忽然態度變了?”
隨后,是兩人繼續的對話交流。
風遙:“你進來,同時注意一下暗藏的危機,有可能會被攻擊,此次諸葛云裳、華紫漓一行人一直沒出現,可能會在那片禁區伏擊。”
蘇離:“諸葛云裳就不說了,華紫漓不是華紫嫣嗎?”
風遙:“分裂出來了之后就都是獨立的個體,各有各的特點,基本融合不回去了——除非忘塵寰的規則能完整,然后重新融合活出下一世,才是完整。
不然,到時候要么相互搶本源,只能活一個,其余的被煉死融合掉,要么就是相互成全。
最完美的就是活出下一世,完整入輪回,但是忘塵寰的路斷了,已經無法進入輪回了。”
蘇離:“你說一堆,恐怕就這段話我覺得有點兒用。這一點,諸葛綺妍給我的感觸極深。”
風遙嗤笑:“不是感觸極深,是你差點可以睡到她了——以你的能力,在魅兒沐雨兮身上得不到任何男人的尊嚴,但是你在她身上可以。
她不是任何合道體質,反而會被你克制,所以你可以隨意合道她,她便如同奴仆一般。
所以,你覺得她好上手,好玩弄。”
蘇離呸了一聲:“別把我說得那么齷齪,我是特別喜歡她的,我可是很純潔之人。”
風遙呸了一聲:“你逆命我之后所做的一切,你當我是死人嗎?我在黑鳶里或許會喪失自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從黑鳶里出來之后,就漸漸知道了一些。
所以你這人,簡直是…邪惡之極。
所以別人認不清你的真面目,我卻認得清。
你太下作了你。”
蘇離:“嗯,多謝夸贊——我這么多優點隱藏了這么多年,竟然被你發現了!”
風遙:“你——算了,言多必失,以防未知窺視。嗯,相信我們未來會再見的!我先走了,我在天池血河的盡頭等你!”
蘇離:“好,那我們就這樣約定好了。”
光源中,簡單交流的一幕浮現之后,又很快消失。
而風遙,也因為強大的智力,而不由自主的順應這樣的交流而陷入了沉思。
“如果被鎮壓在了‘迷失域’,也就是‘黑鳶’就相當于是天魂被封鎖在了血河的盡頭區域,那么反向推理可得出如此結論:進了血河的盡頭,就等于是被鎮壓在了迷失域,就等同于在某種情況下被‘逆命’了。”
“所以,天人之魂——太上天魔被鎮壓在了我自己的天池血河盡頭,也就是被鎮壓在了迷失域,所以我現在相當于是逆命了天人之魂,所以我利用天機逆命術逆命了‘蘇離’?”
“所以我是誰?”
‘我難道不是風遙?難道我是蘇離?”
“如果我是蘇離,如果我一直處于檔案復印的狀態,那個太上天魔的本體是誰?蘇離?”
百余個呼吸之后。
風遙重新睜開眼,同時,那曾經的光源顯化出了一縷淡淡的后續虛影投影。
那風遙離開之后,那個年輕俊逸的蘇離同樣沉思了百余個呼吸,然后站起來之后,在那片彼岸橋的區域,拿出造化筆,凝聚了一道替身紙人化作冥紙,并在上面繪畫了一幅畫。
這一幅畫是他坐在這彼岸橋邊靜靜盤坐,遇到風遙,然后和風遙交流以及風遙離去的那一幕。
此時,風遙在光源之中看到這一幕之后,心神一震,心中生出一抹很古怪的感覺。
好像,這樣一幕是在強化記憶。
記憶有時候會出錯,會混亂。
可如果將這一切記錄下來了,那么記錄是永遠恒定的。
而記憶,有可能會被篡改,甚至會被逆命。
風遙沉思了片刻,心中已經隱約有了一些答案。
“所以,我不是風遙,我是蘇離——那么眼前這個被鎮壓的蘇離是???”
“是蘇夢?”
“所以她這是在利用手段套取我的《皇極經世書》傳承?”
“只是,我好像也并不會《皇極經世書》,我若不會,她教我,我學會了,然后再傳授給她?”
“這手段有點兒厲害。”
“那真正的風遙…在哪里?還是被逆命了之后,風遙被鎮壓在了黑鳶?也就是迷失域里?”
“那么這里是迷失域?迷失本心…好像全部對上了。”
“如果是真,那么蘇夢為了《皇極經世書》,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對她爹施展這樣的手段,可憐風遙成了背鍋俠。”
“如果是假,那么我若是領悟了《皇極經世書》,傳授給她,同樣也沒毛病。她也沒什么損失。”
“這手段…會不會也有風遙參與?如果將來我失敗了,風遙復蘇,或者蘇夢讓風遙復蘇,扶持他為天皇子…好像可行啊。”
“所以,曾經那個玄幻世界的未來,其實也是相當的精彩了。”
風遙沉思著,卻沒有將諸多想法呈現。
他習慣性的在思考的時候,將思想深深埋葬在最深層次的生命底蘊深處。
這時候,他依然沒有過往的記憶,依然迷失了本心,依然不知道一切。
但是他幾乎可以確定,他就是蘇離。
而眼前的蘇離,則是另有其人。
至于風遙——這應該是為了防止他記憶復蘇壞事,而洗魂出來的另外一個人的人生,而且還僅僅是被逆命之后鎮入迷失域之后的那一部分記憶。
“若是如此,那便看看她想做什么吧。”
“她既然想要,而且按照蘇離的說法,她踏出了那一步,自然已經沒有顧慮了,那么功法其實是可以傳的。”
風遙心中又思索了一會兒。
此時,他身前的蘇離,則也并沒有催促,似乎在等待著他調整好自身的狀態。
好一會兒之后,風遙清醒了過來,這時候他才無比認真的看向了身前的那位蘇離,道:“我終究是有些模糊的印象,可那些已經無法捉摸。
就像是被天地的禁忌阻攔一樣,明明有希望,卻很是無能為力。
這或許是我的機緣未到吧?
不過沒關系,我已經準備好了,離兄,你可以放心的將功法傳承于我,我必不會讓你失望!”
風遙的語氣無比的堅定。
蘇離深呼出一口氣,又神色肅然的凝視著風遙許久,才聲音凝重道:“這般功法,因血脈問題,必須得有所因果牽連。
這樣吧,我女兒蘇夢其實也并不差,只是或許,她的路走得不是很符合我的預期。
這次,我將《皇極經世書》傳承于你,你學會了之后,差不多我的執念也該消散了。
那時候,我將不復存在。
但我依然還是放心不下夢夢。”
風遙聞言,認真答應道:“離兄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蘇離道:“我不放心,除非你愿意一生一世的照顧她,寵著她,疼愛她。你可以做到嗎?”
風遙聞言,愣了一下,道:“可…我已經是廢人,我配不上她。以她如今的能力看來,多半已經是踏臨諸天萬界級別的天驕奇女子吧?我何德何能能成為她的道侶?”
蘇離聞言也是有些錯愕,但隨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竟是多了一絲復雜難明的神色,道:“誰說一定要是道侶呢?就不能是親人…嗯,兄妹之類的嗎?
不過也對,或許道侶才是最合適的選擇?
這樣吧,如果你能領悟成功的話,到時候,我會交代所有的因果,然后定下她與你風遙的婚約如何?”
風遙聞言,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道:“如這般事情,還是得她愿意才行,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蘇離道:“強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啊。”
風遙微微一愣,呼吸一滯,道:“離兄你這…你其實大可放心,我既然來了這里,定是會努力完成你的那份傳承的。如果我可以學會,一定全心全意的教導她,一直到她徹底的學會。
那之后,如果我還有用,就當她的追隨者,看著她過得幸福就好。
其余的,我真沒太多想法。
不過離兄我也知道你的想法,若是成了道侶,我勢必更加的死心塌地…
其實離兄你多慮了,你這般,反而是對我的不信任。
真正的情義,若是還要靠聯姻來綁定的話,那這樣的情義反而顯得沒有意義可言,不是嗎?”
蘇離聞言,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道:“你真是這么想的?”
風遙認真道:“是的,此言發自肺腑,千真萬確。”
蘇離道:“其實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婚約不是綁架,而是覺得為她找了個好的道侶,而是覺得,你的人品風度,都確實無可挑剔。
你若是拒絕我,若是存了那般想法,反而是看低了我蘇離。”
風遙聞言,呆了呆。
好像確實,確實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風遙有一些慚愧,卻還是認真道:“離兄都這么說了,那如果她真的愿意,那我自然也沒什么意見了;可如果她不愿意的話,我也絕不會勉強。”
風遙說著,有留意到那蘇離似乎還有一絲淡淡的羞怯?
那隱含的眼神之中,似乎浮現出了他風遙的身影?
不,不是他,而是真正的風遙。
這時候,風遙心中隱約把握到了更多的真相。
但他還是收斂心神,和眼前的蘇離繼續的交流著。
隨后,蘇離開始傳授《皇極經世書》。
這種傳授,是從道生一開始的,講的是天道生一,然后衍化萬物的道統。
“所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然后就一直生,直至無窮無盡。”
蘇離詳細的解釋著。
風遙仔細的領悟,分析,然后每時每刻,都有著大量的感悟。
仿佛這些道對于他而言,是那么的親近,雖然明明從未接觸過,卻又是那么的熟悉。
“不對,這種衍化之法錯了吧?”
這時候,風遙也是本能的提示了質疑。
“錯了嗎?哪里錯了呢?遙兄你說說看。”
蘇離似乎帶著一絲考校的意味。
風遙想了想,道:“且不說什么才是正確的道生一,光是那四生八也不對勁啊。按照一生二,二生四的連環衍化之法,那應該是四生十六。四生八問題不大,生出八個之中,另外四個又能生八個,總共就是十六。”
蘇離微微點頭,欣慰道:“的確是四生十六。”
風遙道:“可實際上并不是這樣生的。”
蘇離道:“那該怎么生?或者說,你覺得怎么生出來才是最合道的?”
風遙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蘇離道:“二如何生三?”
風遙道:“男女合道,生出孩兒,總共就是三。而這個孩兒繼承父母的意志與希望,便代表了一切的可能,那就是三生萬物。當然,這只是一個簡單的論道。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說的其實也就是這個理論。”
蘇離道:“要是一胎十寶呢?那不是二生十,十生萬物了?”
風遙道:“離兄,你為何總是與我抬杠?你是天生的杠精么?你也說是一胎,一胎就是一百寶,那也是一胎啊。”
蘇離道:“那一胎一百寶…那也沒法一胎生這么多啊,這就是沐,就是絕代不朽,都沒法這么能生啊!”
風遙道:“你別管能不能生,也不用管生的人是不是受得了,那不是邏輯問題,而是如果的問題。就是一胎生萬寶,那也依然是一胎,依然是二生三。”
蘇離道:“有道理,看樣子遙兄非常適合領悟這種道。”
在這樣的傳承之中,風遙漸漸由淺入深,將對應的《皇極經世書》慢慢的領悟了出來。
蘇離似乎也很滿意,然后,便又指導了一番風遙此時的修行。
如此,風遙的境界也從領悟《皇極經世書》之后,達到了煉神返虛的登堂入室的層次。
這個層次,其實也已經很不錯了。
只不過,風遙始終覺得,他應該本身就擁有這樣的境界,只是被封禁了,然后被一點點的釋放了出來。
奇怪的感覺,奇怪的思想。
風遙學習完成之后,囚籠王座上的蘇離確實漸漸的開始消散。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是留下了一些遺言,鐫刻到了一塊天機魂石之中。
這是他臨終的交代,也是留給女兒蘇夢的最后一些心里話。
這些話,風遙看不到,也聽不到。
其中的內容風遙自然也就不知道。
“你的實力不算強,但是也已經可以從這里脫困了。
出去之后,一定要前雪螟古城,她就在那里…
然后,你就和她成親,成為我蘇家的…上門龍婿。”
這是蘇離對于風遙的最后交代。
然后,說完這些話之后,蘇離的一切開始消散在了血河之中。
這似乎確實是他最后的遺愿了。
風遙輕嘆了一聲,唏噓道:“離兄,一路好走。放心,答應你的,我一定會辦到。”
風遙說完,隨后默默的退出了這片血河雷霆禁區。
出來之后,風遙運用御空的身法,很快離開了這樣一處極寒冰川之地。
出了冰川之地后,風遙很快便鎖定了方向,朝著雪螟古城御空而行。
他腳下踩踏著鐫刻這‘盤古’二字的盤古斧,《赤魂身法》施展出來,恍若有大鵬的虛影在背后隱隱匯聚,但是他自己卻并無察覺。
很快,他便來到了雪螟古城。
古城無比蒼茫,無比的斑駁。
其中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寒冰,寒冰之中,有著一股股極寒的寒意,很是刺骨。
風遙并不畏懼寒冷,可此時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雪螟古城有很多身穿白衣紗裙的女子鎮守著,一尊尊的目無表情,像是冰雪打造出來的傀儡死士一般。
她們的雙眼沒有焦距,每個人之間隔著的距離、縱橫交錯都非常有規律。
風遙看著的時候,卻發現其中有個女子站得有點兒偏了。
那偏離的距離大概只有不到半寸。
可風遙看得依然非常不舒服。
這時候,他甚至有種沖動——將那個女人挪動一下,契合那半寸的距離。
想了想,風遙甚至忘記了他此行的目的,直接就飛了過去,將那女子搬動挪移了半寸。
這一挪移,整個雪螟古城似乎立刻開始震蕩了起來。
有恐怖的氣息竟是開始滋生,只是這股氣息滋生得很緩慢。
就像是某些地方卡住了一樣,一頓一頓的。
風遙仔細打量四周,卻發現,有些女子的紗裙卷起了,有些衣袖偏離了。
是以他本著自己看得舒服的精神,將這些都整理了一番。
這般過程,雖有一些肌膚之親,但是他并無什么雜念,而是很專注的做這件事情。
就好像,一切都整理妥當之后,會身心無比愉悅一般。
“這是一種什么性格?似乎是…強迫癥?”
“我擁有這樣的性格特征嗎?”
“還是說,這只是我的本能?”
風遙心中不由思索著,隨即他還是認真的將古城上的所有女守衛整理好了。
當這一些全部擺放整齊之后,整個古城的經絡仿佛被疏通了,隨后,大量的寒冰氣息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了古城中間之后,形成了一道極光光柱。
光柱顯化之后,其中有人影閃爍,接著,一名黑袍黑臉、面如老鼠,長著兩對對稱的老鼠胡須的肥臉男子頓時沖了出來。
他沖出來的瞬間,炸開一片雪光。
晶瑩的雪光彌漫四方,隨后直接化作無數冰凌刺,殺向了四方。
“咻咻咻——”
頓時,隨著這破空之音顯化,這冰凌刺直接刺中了被風遙擺放整齊的那些女守衛的眉心。
她們渾身一震,原本即將復蘇的雙眼之中的神采,再次立刻黯淡了下去。
同時,她們原本即將復蘇的血脈,也忽然之間停頓了剎那。
然后,便再次如傀儡死士一般,呆立的站在原地。
這時候,那肥臉男子匯聚的寒冰冰凌刺又一道猛的殺到了風遙的眉心之前。
可這一刻,那黑臉胖子似乎有所察覺,又忽然一抬手,抓住了那冰凌刺,一舉收回,并忽然道:“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
道非道,道也非道!
天皇子,你可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呢?”
這黑臉胖子說完之后,又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名‘闕德’,心妍的師尊!心妍還等著你回去呢,可別徹底迷失,大家都完蛋了啊!”
黑臉胖子說著,似乎感應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又道:“希望的曙光還在,乾坤之門還未關閉,未來雖然已經來了,但是也可以沒有來!剩下的一切,就交給你了,天皇子,你可不要意氣用事啊!”
黑臉胖子,闕德。
看起來很滑稽。
說出的話也有些古怪。
風遙盯著闕德看了一眼,闕德這時候卻忽然一個哆嗦,接著一掌拍出一艘幽冥船。
“嗖——”
幽冥船一震,破開虛空直接飛遁離去。
下一刻,又有一男一女極速沖了出來。
這一次,這一男一女的身影同樣非常急促。
這兩人,風遙只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似乎是他的父親風蒼穹,以及他的母親風嬋。
隱約間,風遙記起了關于父母的記憶。
只是,這兩人沖過來的時候,眼神只是非常淡漠的掃了一眼風遙,讓后一句招呼都不打,直接就飛遁走了。
風遙也有些愣神。
好歹是父母,而且記憶中,他的父親風蒼穹和母親風嬋對他也是極好的,極為疼愛的,為什么這次都完全不理會他呢?
風遙沉思著。
他想到了闕德那些話,再結合之前見到蘇離之后的那些判斷。
風遙心中已經有了一個較為清晰的答案。
之前他只是有所懷疑,并不能真正的確定。
所以那也只是懷疑而已。
如今,他才有了一些確信。
可確信之后,卻反而更不能暴露了。
因而,他再次的將這些信息埋葬在了自己的內心最深處,以防止被窺視到,從而暴露更多。
這般,風遙又有些愣神,然后才繼續的看向了那破開的白色光源之地。
這里就是雪螟古城。
古城很大,但是一片靜謐。
女護衛很多,但是也都如同傀儡死士一般,一動不動,雙眼無神,眼神格外的渙散。
“那位蘇夢,又在何處?”
“她若是不在此處,我又該如何去尋她?”
風遙沉思著,這時候,他忽然再次的有所感應。
隨后,風遙抬起頭,便發現遠方的虛空光源中,有一名女子的氣息陡然之間匯聚,然后很快就呈現了出來。
這女子的身材和容貌呈現出來的時候,立刻讓天地都為之失色。
她穿著一身淺紅色的紗裙,一身氣質極其嬌美而又冰冷。
而那種嬌美,美得令人窒息,同時又帶著冷漠、安靜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至道氣息環繞。
一種無法形容的心情,在風遙的心中滋生。
這時候,他甚至有一種源自于靈魂上的牽引感!
就像是,兩人的靈魂有著血脈與因果的聯系,已經注定生死相連一般。
“這就是源自于《皇極經世書》的感應么?”
“難怪離兄說,我若修行了這個,若是可以領悟,就必定會生出靈魂上的牽引感。”
風遙因為再次的斷掉了先前的諸多懷疑、以及窺視到的一些真相,因而暫時沒有懷疑他自身的身份。
所以,他準備將傳承交予蘇夢,同時將蘇離的遺愿帶給她。
風遙收回目光,然后也在心中確定了這個絕美女子的身份——蘇夢。
除此之外,也因為《皇極經世書》的關系,他完全能肯定這個女子就是蘇夢。
只因,《皇極經世書》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學會的。
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精通的。
而眼前這個絕美女子,也與之前風遙見到的蘇離,有著三成的相似的地方。
結合這么多條件,風遙已經能完全肯定這人就是蘇離的女兒蘇夢了。
這時候,考慮到蘇夢對于蘇離的不滿和敵視,即便是有心教導傳承,也不能太明顯。
所以,風遙下意識的收斂自身的所有皇極氣息,以防止出現意外。
這樣一來,沒有了皇極氣息,只有著普通的境界的風遙,就顯得很是平平無奇了。
而這時候,那淺紅色紗裙女子蘇夢已經陡然飛落而下,來到了風遙的身體上空的古城之上。
這時候,她沒有繼續飛行,反而在淡淡掃了一眼風遙之后,身影閃爍之間,陡然降落了下來。
“嗡——”
虛空微微一顫,一股雪白的雪花漣漪蕩漾四方,形成了一蕩光圈。
接著,這淺紅色紗裙女子已經腳踏漣漪,如踏浪一般站在了風遙所在的區域前方四五米遠,兩三米高的虛空。
如居高臨下,又如一種獨特而又冷漠的姿態呈現而出。
接著,一道明顯是在觀察、打量甚至是一種審視的目光落在了風遙的身上、臉上。
“你區區煉神返虛入門左右的境界,竟是也敢來我雪螟古城,甚至還壞我陣法,放跑了我的敵人?你,該當何罪?”
這淺紅色紗裙女子冷聲質問道。
她一開口,聲音哪怕是無比清冷,也依然帶著冰冷的魅惑氣息。
這是一種天生的魅惑韻意,令人不由自主的會被吸引。
“我只是覺得她們站立的姿勢不是很對,裙子也褶皺了,而且站得也不對稱,就整理了一下,并無冒犯之心。
而我來此地,也是受人之托前來辦事,既然許諾于人,自然要言必信行必果。”
風遙認真回答道。
“你這般如螻蟻般的實力,前來這里,倒是也頗有膽識。而忠人之事,愿意前來,倒是也頗有魄力——所以,我允許你立刻離開。
不然,死!”
淺紅色紗裙女子再次開口,語氣之中蘊含熾烈無比的殺機,以及嚴厲的警告。
“抱歉,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既然答應,我一定會拼盡一切的去做到!雖然我確實實力很差,在你眼中如螻蟻一般卑微,但是我風遙卻不會因為這些而有負所托!
我風遙平生最厭惡不信守承諾者,也決不允許自己成為這般連自己都厭惡之人!”
風遙言辭激烈,擲地有聲。
他的目光也格外的堅定。
這時候,他其實有想過直接表明,乃是受蘇離所托,來尋你蘇夢,傳你《皇極經世書》功法。
可眼下,風遙忽然想知道更多一些的因果——比如說,蘇離為什么一開始不傳,而蘇夢又學成了什么樣子。
知曉《皇極經世書》,才知曉這功法的重要性。
這是規則天樞,也是規則天書,能定天地法則的東西。
答應了會做到,但在這之前,也得看蘇夢是否值得托付!
值得,那死也要傳道。
不值得,那就只能——有負所托了!
他不想成為自己厭惡的人,卻也不想就此而做出違背良知、本心之事!
蘇離到了末路,已經無可救藥,那時候,肯定是希望正統的道統可以傳承下去的。
可蘇夢如果值得傳承,必定不會走到這一步。
再加上,眼下蘇夢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的做法,讓風遙決定,同樣要對蘇夢進行一番觀察。
“哦?你倒是當真不怕死!骨頭倒是也挺硬,就是不知道,經不經得起敲打。
你要明白,在這般世界,骨頭但凡太硬的,往往下場就是,被人活生生的敲成粉碎。
也罷,我也不與你廢話,先前是否有一男一女兩名修行者自此經過?他們又逃向了什么方向?”
淺紅色紗裙女子收斂了一些煞氣,冷聲詢問道。
風遙想了想——這女子不管是不是蘇夢,顯然都是蘊含殺機的,那就是針對他父親風蒼穹和母親風嬋的殺機。
所以風遙是不會說的。
他答應蘇離照顧蘇夢,卻不等于要出賣自己的父母,無論他父母做了什么。
這般沉思長輩,風遙卻絲毫沒有遲疑的道:“沒有見到。若是那種惡徒,而且能被你追殺的惡徒,我若是見到了,我又豈能活著?不過,我倒是見過另外一名黑袍修士。”
“嗯?黑袍修士?誰?”
淺紅色紗裙女子質問道。
“這人容貌奇丑,臉很肥胖,很黝黑,臉上的胡須像是老鼠的胡須,左右各三縷,胡須喜歡一翹一翹的。”
風遙想了想,說出了闕德的特征。
“你將當時的情況詳細說來。”
女子沉聲道。
風遙沒有隱瞞,將闕德出現,竟做出的一些事情都完整講述了出來。
包括闕德說的那些話。
而聽到闕德說的那些話之后,女子的臉色更加陰冷寒厲了幾分。
“找死!這個闕德的老東西!待我占了因果,便屠他幽冥海滿門!”
女子一字一句道。
風遙聞言,感受到了滔天的嗜血兇戾氣息以及翻滾如海的煞氣。
這一切,全部都是從女子的氣勢里逸散而出。
風遙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
“那闕德老東西往哪里去了?你——叫‘風遙’是吧?帶我去!”
女子沉吟之后,再次開口。
語氣里,全部都是命令之意。
“這——”
風遙有些抗拒。
他很清楚,闕德說的那些話,應該是在點明什么,只是他之前應該也已經想明白了,此時卻不記得他想明白了什么。
這就意味著,他自己斷了那些記憶——那必然是很關鍵也很重要的記憶,同時暫時又不能窺視。
正是如此,風遙此時不想去見闕德。
可這女子咄咄逼人,他也無法反抗,只能暫時的沉默。
“怎么,你不愿?”
女子的語氣兇戾,威凜匯聚,如山岳一般碾壓而來。
風遙渾身一震,五臟六腑如遭重擊,頓時一口血水便已經噴了出來。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風遙艱難的說道。
“哦?既然不能,留你何用?”
女子一字一句,隨即,她手一揮,手中凝聚出了一柄劍。
這柄劍,風遙有種熟悉感——這似乎是——罪月幽魂劍。
風遙不知自己為何認識,卻沒有表現出來。
這時候,風遙也無比清晰的感應到了來自于這女子的殺機,所以他決定不再隱藏目的,直接說出來。
不然,他會被折磨,會死。
是以,風遙沉聲道:“我說過,我前來此地,便是受人所托,時間很緊急。我要找雪螟古城的城主蘇夢,而托付我之人,乃是她的父親蘇離,托付的事情很重要——”
“我就是蘇夢!”
淺紅色紗裙女子冷聲開口,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
“托付的事情,事關重大——嗯???仙子你你你就是蘇夢?”
風遙顯出了不可思議之色,隨即又看向了雪螟古城四方的古老城墻,再又看向了蘇夢,這才一臉恍然。
“你托付的什么事情,也不必了。你見到我,就當是完成托付。好了,你可以走了。”
蘇夢淡淡開口,然后轉過身,手卻捏緊了罪月幽魂劍。
說是讓風遙走。
可若風遙真的走,那么這一劍就會毫不猶豫的刺出,當場將風遙徹底殺死!
風遙原本是想離開,先行查詢一番蘇夢的一系列過往,再嘗試徐徐圖之,判斷是不是值得傳道。
如今,他肩膀微動,剛準備轉身,就感應到了致命的危機。
那一刻,風遙就像是擁有了預知未來的某些能力一般,隨即他立刻就明白了。
是以,風遙輕嘆一聲,道:“既然你便是蘇夢,那你想找那闕德,我便帶你去吧。
反正那托付之事,無論如何我都要完成。
你現在不想聽不想知道沒關系,等哪天你想聽了想知道了,我再告訴你。”
蘇夢聞言,不動聲色的收回了罪月幽魂劍,淡淡道:“好,帶路吧!”
風遙想了想,還是妥協了。
隨后,他帶著蘇夢去尋找闕德。
一路上,倒是也頗為匆忙。
虛空中,蘇夢經常通過《時光溯源之道》來追溯闕德的氣息,然后很快就可以鎖定闕德的位置。
有這樣的手段,她其實在開始就可以完全不需要風遙幫助,但她還是要求了。
在這樣一番追索之下,半天之后,蘇夢帶著風遙,來到了一片黑暗的海域。
這里是幽冥海。
找到了這里之后,很快就有枯骨戰船前來。
蘇夢帶著風遙上了枯骨戰船。
接著,在戰船的船艙里,蘇夢看到了其中的壁畫。
壁畫上畫了一幅畫。
那幅畫里,巨大的幽冥船被祖龍魔撞碎了。
幽冥船的船主,就是闕德,已經死了。
死了的闕德,被安置在一座水晶棺之中,沉入幽冥海的海底。
蘇夢看著這幅畫,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嘆道:“我們來遲了,他已經死了。”
“死了?”
風遙傻傻的看著壁畫上的場景,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蘇夢沒有回答,而是喃喃道:“看樣子,這一次真的是沒有希望了。”
話畢,她轉過身來,沉聲道:“走了,我帶你回雪螟古城吧,你有什么托付,也可以完全交給我了。”
她說完,也不等風遙是否準備,便直接駕馭罪月幽魂劍,席卷風遙而行。
只是,這般飛行,在穿過雪螟古城城外的一片荒原古地的時候,蘇夢忽然于虛空停下。
這時候,下方的荒原古地之中,也同時傳來一聲厲聲呵斥。
“誰?滾出來!竟敢壞我好事!”
聲音傳出的同時,有兩道身影狼狽的沖了出來。
隨即,風遙嘗試著感應向下方的荒原,才有些古怪的發現,下方,一名女子已經被血色的鎖鏈鎖住了身體。
同時,這女子渾身已經有精氣魂大量損失。
女子身材炸裂,身材玲瓏有致,著實是極美。
只是,此時因為被合道的慘烈遭遇,看起來頗為凄慘。
而那男子,則渾身魂力匯聚,形成黑色的骷髏頭魔魂氣息,若隱若現。
四方,有陣法炸裂的痕跡顯化。
顯然這是一處禁忌古陣,然后藏有封鎮,卻被蘇夢攜帶風遙而來感應到了,因而蘇夢直接爆發氣息震碎了禁忌古陣,將這正在強行合道女子的男人震出來了。
風遙心中也是有些無語。
這般奇葩的事情為何就這么遇上了呢?
風遙看了蘇夢一眼,卻有些好奇,蘇夢會如何想,又會做什么?
風遙剛想著,那男子先前憤怒咆哮之后,但在見到了蘇夢之后,頓時顯出了驚駭、恐懼之色。
“夢…夢仙子…”
男子聲音發顫,立刻卑躬屈膝,就要跪地磕頭請罪。
可就在此時,蘇夢卻忽然將手中的劍一摧。
“咻——”
罪月幽魂劍化作流光,一分為二,化作極道殺戮意志,猛的將這男子和那遭受非禮的女子的眉心直接刺中。
“噗!”
“噗!”
兩人,一男一女,眉心直接被刺穿,更是被直接殺穿。
兩人的尸體被釘死在了地面,傾斜著,看起來頗為慘烈。
男子眼中滿是恐懼與怨毒的恨意,以及深深的不甘。
女子的眼神潰散,雙眼無神,卻也帶著解脫之色。
“呼——”
隨后,蘇夢抬手,衍化一道火焰,席卷而去。
兩人的尸體,立刻被焚燒成為劫灰。
這一幕很快,而從頭到尾,蘇夢都沒有皺一下眉頭。
那男人該殺,風遙能理解。
可那女人…
風遙沉吟著,心中的疑惑難以釋懷。
但蘇夢顯然看出了風遙的疑惑,卻也沒有解釋,也沒有回頭看那兩人死去的劫灰一眼,再次御空而起,帶著蘇離很快就回到了雪螟古城。
接著,風遙便隨著蘇夢來到了雪螟古城的宮殿之中。
宮殿的正殿里,有著一座女子的雕像。
這女子雕像沒有了雙眼。
女子的容貌,風遙只看一眼,就怔住了。
“你覺得她美嗎?”
忽然,蘇夢輕聲詢問道,言語之中沒有任何感情。
“美,很美,可惜就是雙眼…”
風遙認真的回答,同時,心中有些難言的悲哀感生出。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悲傷,會因為這瞎眼女雕像而悲傷。
這雕像的容貌,和蘇夢和相似,但是更加知性、婉約、溫柔和成熟,也更加憔悴和哀婉一些。
“是啊,是很美,可惜就是眼瞎了。其實她的雙眼本不瞎,后來她死了,我就將她的雙眼挖了。”
蘇夢說著,一雙冰冷的眸子一直盯著風遙。
那一刻,風遙似乎有所感應。
他沉默了片刻,道:“她是你母親?”
蘇夢的雙眼一直鎖定著風遙的眼睛,眼神冷漠而平靜,道:“對,她就是我的母親,她曾經名為‘公乘青蝶’,后更名為‘南宮魅兒’。我覺得,這是她做得最白癡的一件事。
風遙,你怎么認為?”
風遙聞言,沉默半響,忽然道:“你如此對待你母親,你也不怕遭天雷劈嗎?你于心何忍?!”
蘇夢冷笑一聲,道:“天雷劈?是神秘的紫色天雷,還是血色的火焰劫雷呢?我倒是想挨劈,可惜沒有什么天雷敢劈呢!你可知道為什么?就因為那個老東西太霸道了,太自我了!”
風遙道:“原來你是這樣的蘇夢,你該明白,一個人無論如何可惡,但是總會有不可惡的那一部分!你父親母親,待你不薄——你現在能擁有如此一切,莫非不是他們帶來的嗎?
還是說,你要削肉還父削魂還母?你削得了嗎?斬斷斷嗎?
你可否有想過,有些事情看起來殘忍,卻是良苦用心?!
自家的孩子,在這般黑暗世界,自己不打她,讓她在黑暗世界被別人毒打嗎?
可若是每天打一打,到她長大了,她或許會恨父母,卻不會被黑暗世界毒打!
你,根本就不明白!
你既然不明白,那這一次,我便有負蘇離老哥所托了!你,不配繼承《皇極經世書》!”
風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憤怒。
但是他還是直接說出了最想說的話!
“啪啪啪——”
蘇夢鼓掌了起來。
“說得好,說得挺好的!你繼續說!果然不愧是那老東西的結拜兄弟,果然是一丘之貉!”
蘇夢一字一句,語氣輕蔑而嘲諷。
風遙深吸一口氣,嘆道:‘你父親和我提及過傳承問題,并非不是他不想傳你,而是曾經的你并不合適。
而他覺得,如今你沉淀、成長已經夠了,便是死,也要將傳承保留下來,然后口授于我,讓我傳你完整《皇極經世書》!
你沒有子女,你根本不懂得一名父親,一名母親可以為子女做到什么地步!”
“呵呵,說得你好像有似的,你好像懂一樣!不過只是為他說話而找的各種借口各種理由罷了!
你天皇子風遙,不是一輩子孤單,獨身嗎?
你父母也根本對你沒任何感情,之前有危險直接就扔下你逃了,難道你以為我當真不知?
你配與我談親情?你配嗎?
你以為,你是蘇離那個老不死的老東西嗎?!”
蘇夢冷聲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