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便來到了十一月末,《我不是藥神》已經拍攝了兩個多月。
就這兩個月的時間,宮南北明顯的滄桑了很多。
而今天,就將要拍攝國內最后一場戲,也就是程勇被逮捕后,接受法庭審判的戲。
此刻宮南北穿著一身拘留服,坐在被告人的位置上,身邊站著一名法警,防止他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
“我要提醒審判庭注意,是諾瓦公司救了慢粒白血病人,不是印度仿制藥,更不是被告!被告的行為,導致了全國性的假藥泛濫!嚴重違反了國際版權法!被告人必須予以嚴懲!我的陳述完了!”
諾瓦公司的代表律師聲音平靜道,鏡頭向后推去,老劉,曹斌等人都在,他們臉上都充滿了擔憂。
鏡頭回到審判長的身上,他輕聲道:“辯方律師發言!”
“我的當事人雖然觸犯了法律法規,但是一年多來,有近千名的慢粒白血病人,是通過他代購的藥保住了性命!格列寧在全球的定價是如此高昂!多少病人傾家蕩產也承擔不起,試問他們這樣定價,真的合理嗎?”
“我們必須要清楚,程勇的主觀意愿是救人,而非盈利!我的陳述完了!”
審判長微微頷首,看向宮南北道:“被告,你有什么想說的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們休庭十分鐘,之后會宣布審判結果”
審判長看了看宮南北,見他沒有發言的打算,輕輕摘下了眼鏡,剛要放進眼鏡盒內的時候,宮南北站了起來。
他略微猶豫,仿佛正在組織說辭。
“我犯了法,該怎么判我都沒話講,但是,看著這些病人,我心里難過”
“他們吃不起進口的天價藥,他們就只能等死,甚至是自殺,不過,我相信今后會越來越好,希望這一天,能早一點到吧”
“卡!這條過了!換場景!群眾演員都就位了嗎?”
“放心吧導演,群眾演員都已經請好了!”
閆濤起身,劇組中的人員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更換場景,今天《我不是藥神》就要殺青了,也只差最后一個鏡頭。
“來!演員補妝!”
“攝像準備,這一條盡量一遍過!”
“三二一!艾克神!”
最后一幕,王浩軒打板后飛快的跑回閆濤身后,他不想錯過這最后的鏡頭。
法院門口停著一輛押運車,宮南北帶著手銬出現在鏡頭內。
兩名法警打開了車門,趙吏就站在宮南北的身后,眼神復雜。
這個當年最看不起他的小舅子,如今卻覺得他的身影是如此高大。
宮南北動身想要上車,可就在即將上車的那一刻,他又停了下來,他轉過身看向趙吏,想了想后才說道:“跟小澍說,他爸爸不是壞人”
趙吏微微點頭,他現在心里并不好受,想要安慰宮南北,可卻不知道從哪里開口。
宮南北努力擠出一次微笑:“多謝”
說完后他轉身上車,仿佛沒有一絲的留戀。
趙吏站在原地,慢慢的看著車駛遠,他心里有些發堵,卻無處發泄。
“來來來,簡雙,你給趙吏一個遠景!”
“其他攝像不動!慢一點,慢一點!車開的慢一點!”
“即將進入拍攝區域,群眾演員都準備好!”
“好的,好的,再慢一點!”
閆濤已經坐不住了,鏡頭后的他直接起身,拿著對講機緊張的指揮著。
押運車駛離了法院,來到了一處岔路口,并入主路。
剛開始行駛的還算正常,可開出去沒多遠,司機的眼神就有些不對勁,一旁副駕駛負責押運的人同樣如此,他甚至還轉頭特意看了宮南北一眼。
只是這一刻的宮南北,心神都沉浸在即將到來的牢獄生活,以及自我懷疑中。
我做的對嗎?我沒掙錢,救了人,應該是好事吧!那我算是一個好人嗎?
如果我算好人,那為什么我要進監獄?
我走了,我父親怎么辦?我兒子怎么辦?值得嗎?
這一刻他的心中無疑是在天人交戰,但他心中卻一直有一個聲音再告訴他,值!
副駕駛的法警轉過頭道:“開慢一點”
司機法警輕輕點頭,離合剎車換檔,車速猛然降了下來,宮南北被從思考的狀態中拉了回來。
他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眼睛慢慢睜大。
道路兩旁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已經站滿了人。
他們臉上都帶著口罩,都是慢粒白血病的病人。
他轉過頭看向身后,同樣都是人,道路兩旁已經被站滿了。
這一刻他就感覺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抓住了他的心臟,讓他的呼吸都有些紊亂起來。
他表情還算平靜,眼眶卻在微微發紅。
這一刻他明白,自己做的是對的,值!
自己救了很多人,救了很多個家庭。
望著那一張張蒼老或熟悉的面孔,他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他想到了那個仿佛永遠吃不飽的男人,想到了那個不喜歡說話的男人。
道路兩旁的病人們紛紛摘下口罩,這是他們表達尊重的一種方式。
跟第一次見面被宮南北威脅摘下口罩時不一樣,這一次他們是真心實意的。
宮南北的眼淚奪眶而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淚水模糊了視線的原因。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呂受益,他還是跟之前一樣,有些可笑的帶著三層口罩,笑起來不算好看,還有些憔悴。
他也看到了黃毛,他在對著自己笑,不過他好像不適應微笑的表情,一笑起來很是難看。
他也看見了劉牧師,劉牧師一只手握著十字架,仿佛正在為宮南北祈禱。
他還看到了抱著孩子的思慧,她幫女兒摘下口罩,對著女兒小聲道:“這就是救了你命的叔叔”
所有人都在無聲的注視著他,用視線送他離開。
宮南北的眼淚越來越多,卻沒有哭出聲,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反而臉上帶著欣慰的微笑,只是眼淚怎么也止不住。
他緩慢的坐正身體,不再去看這些病人,他滿足了,值了!
“好!卡!一條過!我宣布!國內戲份殺青!”
閆濤狠狠一揮手,只覺得剛才宮南北的每一個表情都能經得起推敲!
就這演技,就這劇本,你要說不火他都把底片吃了!
“哦哦哦!”
“嗷嗷!”
演員們和工作人員同樣歡呼起來,他們的任務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