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順在阿卡迪亞人這邊,面子還是挺大的。
畢竟槍炮、糧食,都是大順這邊資助的。
再一個,大順這邊也和南方州的奴隸主聯系了一下,南方這邊的奴隸主表示很高興。
因為現在奴隸價格挺貴的。
一開始,都以為戰爭一打,奴隸貿易受到影響,到時候非洲那群奴隸提供者,憋得貨賣不出去,肯定得降價啊。
這是基本的經濟學原理嘛。
誰曾想,西非的奴隸販子們,不但沒降價,反而組織了“奴隸售賣價格同盟”,各家大的奴隸提供者,互相之間達成了協定,嚴格控制奴隸的發貨量。
加之現在北美的糧食很便宜,養著奴隸也不怎么貴。這個奴隸售賣價格同盟,很快降低了奴隸的提供兩,價格嗖嗖地往上漲。
這價格一漲,種植園的很多工作,尤其是非常危險的工作,用奴隸就不合算了。
現在一個到岸的奴隸,價格得是六七匹馬不止。
干點什么活,要是一下子損失六七匹馬,這得多大的家業,能不心疼?
所以說,南部州的種植園主,和大順這邊就表示,他們愿意接收這些在驅逐阿卡迪亞人后移民的北方的新英格蘭人。
因為一些危險的活,可以用這些英國窮人。
鑒于他們是基督徒,所以可以作為債務奴隸,但不能做出畜生奴隸。
而畜生奴,是一代一代又一代,始終都是家產。
和地契、房子,差毬不多的財產。
而窮的英國人,則不是家產,一些危險的活,可以讓這些人去干。
就可以非常省錢。
好比說,比較危險的清理烤煙的煙窯,這要是死了個奴隸,那等于直接丟了100多英鎊的現金。這玩意真的是隨時可以變現的,直接拉到市場上,上午去,中午就能拿到100英鎊現金,而且還不是紙幣。
所以要是死了,相當心疼,相當于丟了300兩銀子。
而找個英國窮人去干,這就大不同。
非財產。
死了最多也就賠3英鎊。
這能一樣嗎。
再一個,還有個宗教因素在這里面。
北方州,比如馬薩諸塞,公理會一家獨大,而且搞過政教合一,所以其余的教派在努力反公理會。
而南方州,因為和英國這邊關系更密切,市場需求、經濟聯系更大,所以英國圣公會的人比較多。南方州需要更多公理會的人,來南方,以稀釋圣公會的力量。
這批北方移民,大多都是公理會的。
而且,因為一些歷史因素,他們對英國圣公會相當的反感。
如此一來,這些人既是窮人,又是公理會的,所以南方州的種植園主非常喜歡。
就和大順這邊的人說了,就說送過來吧,完后運費我們出。船費正好就當債務了,正好當債務奴隸。
南邊州種植園的人,還和大順吐槽過。
說之前驅逐阿卡迪亞人,也發了一批去南方州的種植園。這群人不好管不說,還因為宗教問題、語言問題等,很容易結成小圈子。
然后還爆發了一波起義,幾個勇敢的阿卡迪亞人,在種植園發動了起義,逃離了種植園。
最開始,南方州,尤其是左治亞州和南卡羅來納州的種植園主,還是挺高興的。
一方面,這些人便宜,幾乎不要錢。
另一方面,這些人雖然是基督徒,但是已經有大注經師,專門出過“注經”了,認為阿卡迪亞人不能算是真正的基督徒,因為他們最開始信仰的是萬物有靈,所以他們的傳統和基督教思想融合產生的東西,不能算是基督教,所以他們也不能算是基督徒,可以被作為財產的奴隸。
原因是,因為印第安人一開始的生產力落后,正如所謂殷商亡于酗酒,生產力水平不太夠的人,接觸酒精之后,實在是沒啥抵抗力。
一些覺醒的印第安人,就開始搓融合經,借助《圣經》這一套,搞出來了一個便于在部落傳播的東西,主要是為了讓印第安人戒酒。
就可以理解成“太平天國”那種基督教,本土化味兒比較濃,所以肯定加了一些傳統的思想。
簡單來說,就是新教徒通過注經,將這些人開除了人籍,繞開了“基督徒不可為世代奴隸”的限制。
但是,左治亞州和南卡羅來納州的種植園主還沒高興兩天呢,就發現這群人愛反抗。
愛反抗不說,還有股子狠勁兒。
歷史上著名抵抗英雄約瑟夫·布魯薩德的弟弟亞歷山大·布魯薩德,帶著30人,從南卡來羅那的種植園,起義回家,30人走了6800公里,最終十二個人活著回到了他們的故鄉。
他們這一反抗,就帶動了其余的奴隸反抗。
所以一開始覺得是大賺,結果最后發現是個雷。
南部州的種植園主還和大順的人吐槽說,還不如學馬薩諸塞州呢,直接給他們關船上不準下船,全都凍死;或者學弗吉尼亞,直接把他們關集中營里。
本來以為撿了個大便宜,結果賠大了。
所以吧,南部州這邊的種植園主、州議會的人,就和大順這邊做了個交易。
說左治亞和南北卡,一共還有1400名阿卡迪亞人。
后來出事了才知道,媽了個巴子的,托馬斯·漢考克、和查爾斯·阿普索普這倆承包遷徙的北方老,太勾欄子了,這1400多,全都是“最不老實的、最易反抗的”,全都送南方來了。
左治亞和南北卡的種植園主就說,他們會把這1400多阿卡迪亞人禮送出境,湊錢給送回來。
完后作為填充,一個換一個,讓他們從這邊拉些新英格蘭的移民去南方,當契約奴和債務奴。
一方面大家都說英語,都是不列顛人,管起來容易。
二來這批人比較相信私有財產的神圣性,不會反抗種植園。
大順這邊自然是欣然應允。
不過,新英格蘭鳩占鵲巢的移民,又不是只有安納波利斯山谷這點人。所以,殺歸殺、屠歸屠、剩下的還很夠交換的。
而安納波利斯山谷的這些目睹了復仇之怒的人,可以送一批去南方種植園,但不能全送,還要送一批去賓州、弗吉尼亞等地。
送賓州去,是去傳播恐懼的。因為賓州整體上傾向于和平、反對邊境戰爭,既有宗教因素,也有和平邊界導致的利益因素。
送弗吉尼亞去,也是去傳播恐懼的。弗吉尼亞的威廉斯堡集中營,還關了800多人,正好交換不說,也算是扇動弗吉尼亞成為眾失之的。
因為弗吉尼亞那些種煙的,他們必須要新的土地,煙草實在是太吃地力了。包括華盛頓等人,他們的土地投機,主要就是以弗吉尼亞的煙草種植園為目標的。
簡單來說,賓州能拉、能以恐懼嚇止,使得他們傾向和平。
馬薩諸塞更能拉,雖然他們魔怔,但真正說話有影響力的,都是些走私販子,他們怕戰爭影響他們的生意。
南方州不用提,他們拉不拉的,都不關心西北的邊境戰爭,有事北方州扛著,難道那些法國人和印第安人,能一直殺到左治亞?
唯獨弗吉尼亞這種,拉不了,經濟結構在這擺著,急需新的土地好種煙,這年月又沒化肥,種過煙草的地,十五年內不能再種煙草。
是以,拉也是得打、不拉也是得打、笑臉也是打、黑臉還是打。
那就不如把這些經歷過安納波利斯山谷屠殺的人,送過去。
能交換,最好。
要是弗吉尼亞這群人,直接把關在威廉斯堡集中營的800多人屠了,那也沒辦法。
反正弗吉尼亞屠集中營,那么這邊就報復馬薩諸塞和賓夕法尼亞等州、搞南方的種植園對等報復。
逼著各州聯合起來,先把弗吉尼亞的土地投機商利益集團給屠了再說。
如此一來,大順讓這些瑟瑟發抖的人活下來,并不是什么宋襄公之仁。
有時候活人比死人有用,死人又不會說話,怎么能傳播恐懼呢。
于是借著“讓這些人活著,交換更多的族人”為理由,大順這邊最終還是說服了這些殺紅了眼、被仇恨徹底沖昏了頭腦的阿卡迪亞人。
畢竟,很多在這里的阿卡迪亞人,知道自己的親人有些并未死,而是被裝船運走當奴隸去了。
等著大順這邊讓他們冷靜下來后,他們也就放下了要把這里的新英格蘭人都屠光以復仇的沖動。
看上去,這一次大順這邊做了次好人,救下來這么多人。
這些人不必死了,應該是有種死里逃生的幸福感。
只不過…大順這邊的人,都是一群“迷信的無神論者”,壓根不可能理解基督教徒,也根本不可能理解宗教徒除了對死亡的恐懼還,還有另外精神上的恐懼。
實際上,此時瑟縮在城鎮里的大部分活人,精神已經全部崩潰。
不只是對之前目睹了死亡的恐懼。
更是因為他們是公理會的,而之前公理會燒貴格會的時候,貴格會那群人做出了一個可怕的預言:就你們公理會這么玩,末日審判,即將來臨!
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英法印第安人戰爭,即菲利普王戰爭的時候,貴格會的這個“末日審判即將來臨”的預言,已經嚇瘋了不少人。
因為那是殖民地公理會這群人,第一次接觸到“戰爭”的殘酷。
兩邊互相殺、燒、村子被毀、鎮子被滅,這些二代三代的移民,遠離了整天打仗的歐洲,真以為這里是山巔之城呢,哪見過這種架勢?
印第安人決議復仇,真的打進了殖民者的內部城市,很多人看著這一片焦土和戰爭的景象——雖然就這點戰爭場景,比起把德國三分之二人口打沒的三十年戰爭實在是上不得臺面,只是他們的小日子過得太好,以至于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直接嚇瘋了——很多人真的相信,完了,貴格會那群人說的沒錯,末日審判,要他媽來了。
接近百年過去,這群公理會的人再度親眼目睹的戰爭的殘酷,以及安納波利斯山谷復仇的慘狀,他們自然又一次想到了貴格會的預言——末日審判,要來了。
大順這群迷信的無神論者,覺得救了他們,他們至少也得有點死里逃生的幸福感。
哪曾想,對于這群公理會的教徒而言,還有一個不啻于死亡的大恐懼,末日審判。
當然末日審判本身,并不可怕。
問題在于,說好了,別人都死,就我活著,我是上帝之選呢?
他媽的現在是自己這邊的人死,別人活著,這怕不是自己才是末日審判里該死的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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