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順1730
幾個月后。
一艘輕快的、模樣和此時的帆船不太一樣的快帆船從遙遠的中國抵達了直布羅陀。
后世稱這種船為飛剪船,但這一艘其實算不上,只能算是一種亞飛剪船。
新型船只的出現,一定有其應用的地方。
歷史上飛剪船的出現,是因為中國茶葉的特殊性,陳茶不如新茶好喝、以及歐美市場廣泛的茶葉需求和激烈競爭,以及鴉片這種超高利潤的“貨物”。
使得這種片面強調速度、而降低了載重和防護的船只,有了其生存空間。
此時的這種亞飛剪船,源于大順朝廷的要求:緝私,傳信。
不需要運貨、不需要防護、不需要有太強的戰斗力。
只要跑得快就行。
緝私不需要去抓,只需要巡查到之后告知海軍;傳信則是因為大順擴張的太大,又不是那種貿易公司殖民地的模式,朝廷急需一種快帆船來管控這么大的帝國。
船上的人下船后,說有圣旨。
這邊自然要擺桉焚香,聽了一堆片湯話的圣旨之后,李欗等人將傳信的人引入側廂,傳圣旨的人這才將一些不那么片湯的話傳了一遍。
“朝廷已經集結了大量的商船、也從別的航線上抽調了一些船,運送貨物在來的途中。”
“下官奉命先來,也是傳達一下朝中的意思。”
“既是已經從各處抽調商船了,想來殿下也明白其中的意思。朝中爭論許久,最終陛下圣裁,要繼續打下去。不要草草停戰。”
“隨船來的,還有些樞密院和外交部的人。”
“陛下同意了興國公的‘荷蘭做歐洲總商埠’的計劃。一切戰事,皆要圍繞此來決斷。”
“下官確定,若以往情報作準的話,此次所來貨物,完全可以填補英國在北美的商品空缺。”
“從棉布到黃銅、從瓷器到絲綢、從鐵器工具到火槍…一應俱全。若是一切順利,五六月份即可抵達。”
李欗聽后,喜不自勝,起身贊嘆。
“來得好!來得好啊!此戰,難的不是在這歐羅巴的大海上,而是在本朝朝堂中。”
“既是這一次加大了貨量,那便是朝堂中已經分出了勝負。好!好極了!”
傳話的人并沒有說更多的東西,但李欗很清楚,這一次加大的貨量、抽調了船只、甚至從日本、南洋、漕米等航線上抽調了大船來歐洲,意味著什么。
這場仗到底要打成什么樣,朝中自然是有分歧的。
打,還是不打,是分歧。
打的話。
打到印度,還是打到好望角,是分歧。
打過好望角的話。
是搞口岸對口岸貿易,還是把荷蘭做歐洲總口岸,依舊是分歧。
而這種分歧,從這一次貨來的多少,就能看出來朝中的斗爭已然分出了勝負。
李欗很清楚。
貨船增多,意味著大順要趁著歐洲的戰爭,搶奪市場,更大的市場。
能搶多少搶多少。
能塞多少貨塞多少貨。
能擠垮多少同質產業就擠死多少同質產業。
因為,一旦談判,就不好辦了。
現在大順的態度,就是繼續打。
能打多久,打多久。
打的越久,對大順越有利。
要從實質上,瓦解自烏得勒支條約以來的大西洋貿易體系,重寫貿易格局。
生米煮成熟飯。
大順能夠跑遠洋貿易的船,并不少。
因為當初強制的專營公司體制,以及強加的專營公司必須用重型商船的要求,朝廷只要下定決心,完全可以拉出一支龐大的商船隊。
至于商品,大順并不缺。不管是勞動力,還是技術、還是工場,這些都不缺。
缺的,只是朝廷要下多大的決心。
因為,跑南洋、跑波斯灣,明顯更賺錢。這事必須得朝廷出面,用鞭子抽著,才能把這件事做成。
所以李欗才說,這場仗的難點,根本不是在歐洲的海面上,而是在大順的朝堂中。
“這么一來,過些天費城那邊的底氣,就更足了。”
“原本這北美是英國的禁、孌,一旦放開,若是本國貨沒有提前卡住,便是我們又出船又出力,最后便宜了別人。”
“好!很好!”
洋溢不住的興奮,讓李欗背著手在地上來回踱步,走來走去。
前些天,按照他的計劃,兩艘巡航艦載著大約600名水兵,襲擊了北美南部的一些種植園。
那的確沒什么可說的,打起來簡直都不如攻打個鄔堡難。
將解救的奴隸武裝起來,發了槍,暫時還在種植園內工作。大順這邊只要提供一些糧食即可,花不了幾個錢,但造成的效果是巨大的。
當然,這些被解救的奴隸,是作為籌碼的,隨時可以作為交易籌碼賣掉。
大順又不是真的來解救奴隸的,只是用了“無中生有”之計,憑空造出來一個籌碼。
在歐洲這邊,中法聯軍和英軍,在海峽上比定力。
今天派幾艘船去趟愛爾蘭、明天在布雷斯特海角打一場小規模海戰、后天跑蘇格蘭散播點謠言,并沒有太大規模的戰斗。
法國這邊正在組織陸軍,準備在風向轉好和圣勞倫斯河口破冰之后,支援加拿大。
這回也老實了,不想著再去漢諾威搏一搏了,因為法國確信,英國八成要放棄漢諾威了。
因為…法國那邊得到的最新消息,英國議會停了給普魯士的補助金。
這種情況下,法國想要把英國驅逐出歐洲大陸的想法已經算是實現了。而后續的歐洲格局,法國也是元氣大傷,還需要大順幫忙,事后主持停戰。
大順這邊的陸戰隊精銳,肯定是要幫法國打仗的。
但是,怎么幫、幫打哪,大順這邊是有自己的發言權的。
態度自然也很明確:你要是聽呢,咱倆就合作;你要是覺得你自己可以打,那你就自己打。
西班牙和葡萄牙這對絕妙的對手,陸戰打的稀爛,大順這邊也沒興趣去幫西班牙,讓他自己玩就是了。
李欗的下一步計劃,就是把大順的陸戰隊和戰斗工兵抽走,去北美。
打費城。
開會。
然后再北上加拿大。
李欗將這些情況大致一說,來使便道:“朝廷這邊,這一次不但抽調了更多的重型商船,而且也加增了三艘戰列艦、幾艘巡航艦趕來支援。印度那邊已經完全可以騰出手來了,印度分艦隊也會抽調一些。”
“除此之外,朝廷抽調了一些北邊的夷丁。都是些散兵輕步,老林子里長大的。”
“這批人可以去幫著法國人打仗。都是些獵手出身的,大部分都是毛皮公司在北美西海岸招募的。”
“朝廷這一次,可是把海軍的家底子都拿出來了。”
李欗笑道:“這個不必擔心。且不說我這邊勝券在握,只要援兵一到,那就更是徹底無憂。”
“只說這援兵一來,英國的心態就會徹底崩了。”
“他們知道天朝大國,亦知天朝人口極多。”
“一旦又有新的戰艦抵達,他們會怎么想?只怕徹底斷了抵抗的心思,只要保其核心周全,剩下的都可以談了。”
“現如今嘛…英國那群人,都扭扭捏捏,我們就咬死了不談,他們不斷試探,又無人肯擔這‘賣國’之名。”
“等著支援的艦隊一到,最后的扭捏也就沒有了。”
“戰后英國養不起這么多軍艦的,到時候,商人可以大買一批改成商船,壓低英國海軍的數量,和法國持平就是。”
“只不過,這種事要提出來,非得海軍實力碾壓不可,不然終究咱們來提,這腰板便不硬。”
算了算又來支援的數量,李欗知道這個“把海軍的家底子都掏空”的話,不假。
大順的確有造船能力,這些年靠著專營公司的強制要求、和海軍訂單,大順的造船業發展很快,人員充足。
水手當然也不缺。
但是,大順不會再造軍艦了,因為再造就是賠錢貨了,完全用不了那么多。
所以,說大順這次把海軍家底子都掏空了,那是一點不錯。
潛力足夠,造船沒問題,但實際上最多也就是通過這次增兵,嚇唬一下英國。而實際上,不可能再造新艦。
盤算了一下現在的情況,若是中轉一下去打費城,此事原本不難,哪怕是援兵不到,打起來也容易。
主要是打仗的目的還是為了貿易。
朝堂上游移不定,這邊就不好說。
到底是口岸對口岸貿易?
還是把荷蘭做歐洲總商埠,搞自由貿易?
這是有不同說法的,也是到時候去費城拉攏反賊時候該怎么說。
口岸對口岸貿易的話,那就得拉人組建北美中國貿易品商會,讓他們獨享其利。
荷蘭作歐洲總商埠的話,那就又是另一種說法了。
更關鍵的,還是今年加增的貨船,得讓北美知道,大順真的可以提供他們所需的任何貿易品,完完全全地取代英國。
所謂政治妥協,是要和北美這群人談清楚,讓他們認清現狀:不要空談那些扯犢子的抽象東西,談點實際的。你們能承受什么樣的稅率、能承受怎么樣的關稅,以此來和英國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