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大捷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趙軍各地,趙國的將士們格外的欣喜。
馬服君的到來,似乎是真的改變了局勢。
趙軍上下,紛紛請戰,要求主動出擊,收復上黨。
就連鎮守在伯陽的韓人馮亭,都給趙括送來了書信,表達了他對趙括的敬意。
奈何,幸卻不能享受這戰后的狂歡,他挑選了五百位士卒,這些士卒大多年輕,個頭矮小,便與躲藏,很多都是曾經跟著他在大糧山外與秦人交過手的同袍,為了避免奸細,趙括并沒有對外宣傳這件事,幸也是偷偷的去找這些同袍,對外基本沒有半點透露,當士卒們聚集起來之后,趙括用門客們接替了長城一段的防守任務。
再讓幸趁著夜色,從這個區域隱秘的離開。
夜里,寒風更盛,幸渾身都在哆嗦著,可他還是向眾人下達了軍令,以三人的規模,四處探查秦人的消息,在得到情報之后,不必等待同袍,直接返回長城,稟告將軍。幸看著眾人,又說道:“無論能否探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都能得到將軍的重賞,若是能得到準確的消息,賞賜會更高,請二三子保重!”
眾人應諾,拿出酒袋,喝了些酒,暖了暖身子,這才四處散開。
幸的身邊就只剩下兩名士卒,幸朝著他們笑了笑,方才說道:“這是我們立功的機會啊,馬服君他從來不會忘記對有功之士的賞賜,那我們身死,他會也將獎賞分給我們的家人。”,聽聞幸的言語,那兩位年輕的士卒逐漸安下心來,說道:“我們都愿意聽從您的吩咐。”
幸這才帶著他們,小心翼翼的朝著西南方向一路前進。
在這樣的深夜,基本上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他們拿了兩根木棍,各握著木棍的兩端,幸在最前方開路,沒有篝火,也沒有什么遮擋物,這樣的寒冷,實在是有些要命,幸小心翼翼的摸索著前方的道路,彎著身子,漸漸的,他有些丟失了方向感,甚至還被絆倒了好幾次。
“不能...不能再前進了...來,抱著我...不能點火...”,幸坐在了一塊巨石下,兩個士卒從兩旁緊緊的抱住他,三人縮成了一團,幸隱約能聽到他們牙齒碰撞在一起的聲音,他也不知道,這聲音是從他們身上傳來的,還是從自己這里,他哆嗦著,說道:“再堅持...堅持一會...天亮了,我們選個地方生個火...夜里..太..太顯眼...”
幸從來沒有如此期待過黎明,他本想逼著自己睡上一覺,醒來之后就能看到天空中的烈日,可是沒有想到,這寒風讓他變得格外清醒,渾身冰涼,怎么也無法入睡,眼看身邊的兩人都有些神志不清,幸咬著牙,無奈的掏出了燧石,他點了小團的火,三人圍繞在那嬌小的火焰周圍,狂風肆虐,火苗亂竄,眼看著就要熄滅,卻又能再次復燃。
三人只是盯著那火苗,出了神。
天色漸漸明亮,幸這才驚醒,面前的火苗,已經熄滅,他看了看其他兩位士卒,他們臉色鐵青,卻依舊哆嗦著,幸笑了笑,跳上了巨石,觀察了周圍的情況,這才拿出了燧石,三人再次生了火,吃了些堅硬的烤餅,三人這才有了力氣,幸示意他們跟上,這才繼續前進。
越是往前走,幸就是越是警惕,他們帶的糧食并不少,足夠他們撐下去,故而幸也沒有急著去探查,每日的行程都很短,好在并沒有碰到敵人。可是幸越是往前,就越是感覺到了一種怪異感,這路上別說是秦人的軍隊,就是連傳遞情報的斥候都見不到,怎么感覺就好像秦人壓根就不在這里?
盡管一直都沒有遇到什么秦人,可是幸依舊不敢大意,他帶著兩位士卒繼續探查,終于,看到了一處鄉邑,幸并不知道這鄉邑的名字,可是,鄉邑大門是敞開著的,也看不到監門之類的官吏,他又不敢直接進去探查,就在鄉邑門口待了一天一夜,可是,如此長的時日,都沒有看到任何進出的人員。
幸匍匐在冰冷的泥土上,看著遠處,對身邊的兩位士卒吩咐道:“二三子留在這里,我進去查看,若是我沒有出來,二三子就回去向將軍稟告這一路上的情況。”,士卒點了點頭,幸這才小心翼翼的朝著鄉邑走去,剛剛走到了門口,他心里一跳,他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幸走進了鄉邑,剛剛走進了鄉邑,他就看到了一具沒有頭顱的尸體,尸體手中握著劍,穿著監門的官服,幸皺著眉頭,繼續朝著前方走去,地面上的血液已經干涸,一個又一個尸體倒在地面上,有干瘦的老人,有婦女,有孩子,男人的首級都已經被割去,整個鄉邑內,只有幸這么一個活人。花恒書院 寒風吹過,一扇扇沾血的院落大門在風中作響,仿佛是在哭訴著這里的暴行。
幸握緊了拳頭,呼吸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他走遍了鄉邑的各個角落,并沒有發現秦人的蹤影,對于百姓們的身死,幸并不驚訝,在上黨,秦人也是這樣對待韓人的。秦總是喜歡進行人口轉移,不過,這種人口轉移分成了兩種情況,第一種情況,是在他國君王將土地割讓給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會認真的用老秦人來頂替原本居住者,這些原住民有些會前往秦地,更多的人會成為老秦人的賞賜。
第二種情況,在戰爭期間,他們會殺死原住民,為秦人騰出土地,在這個時期,士卒與百姓的劃分,并沒有那么清晰,戰爭里也從來不存在無辜婦孺之類的屁話,只要是抵抗秦國的城池,都會被視為敵人,而秦人巴不得這樣的敵人更多,因為這些人肩膀上的首級,對他們大有用處。
秦人進攻上黨,遭受到韓人的反撲,于是乎,上黨幾乎空了,十幾萬的韓人被殺,就地掩埋。
幸能想到,在得知馬服君到來之后,趙地的百姓是如何瘋狂的攻擊秦人,而他們所要遭受的,就是上黨的韓人剛剛經歷過的一切。
在鄉邑的最中心,他看到了一處木板,上面還刻著字,是趙字,幸認真的看了起來。
“括毋出,民毋存。”
幸思索了片刻,還是砍斷了木板,將木板丟在地上,砍成了碎片,這才離開了鄉邑,當他走出了鄉邑的時候,那兩位士卒也是急忙跑了過來,幸看著他們,說道:“秦人根本不在這個方向,我們回去稟告吧。”,士卒聽聞,急忙問道:“那鄉邑里的百姓呢?”
“死了。”
幸即刻帶著兩位士卒返回,而回去的路上,幸就失去了以往的謹慎,他生了篝火,也沒有再四處觀察,整個人不知在想什么,皺著眉頭,臉上再也沒有出現過笑容,如此一路往回趕,終于,在一個落雪的天氣里,他們回到了長城處,遠遠的喊出自己的身份之后,趙國士卒急忙跑過來,帶著他們回去。
當幸回到了長城的時候,兩位士卒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幸自己去跟趙括稟告情況,就讓他們倆人去休息了,跟著士卒走進了營帳內,幸看到了低著頭,臉色陰沉的趙括,趙括雙眼赤紅,看起來非常的生氣,抬起頭來,他看到了進來的幸,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說道:“您回來了。”
幸看著他,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將軍,我帶著人沿著西南方向前進,一路上都沒有遇到秦人,走到了一處鄉邑,那里也沒有秦人。”,趙括看了看面前的輿圖,方才說道:“是岨鄉邑....情況如何?”
“空無一人,遍地都是尸體。”
趙括呆愣的看著面前的輿圖,說道:“派往各個方向的斥候,都沒有發現秦人,而大小城邑,卻也沒有活人了...他們甚至還留下了一塊木板,嘲諷我。”
“你說,白起...他是如何忍心殺死這么多無辜百姓的?”
“難道,他就沒有父親,沒有母親,沒有妻子麼?”
趙括說著,臉上劃過一道淚痕。
“我一定會向白起復仇的,我要殺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