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楚運文要來家里拜訪,肖遙特意把自己的幾幅作品整理了出來,歸置了一下,放在書房里。
九點半鐘,門鈴響了起來,肖遙把門打開,門外站著的正是楚運文。
“一直等你呢,趕緊進來。”
楚運文不是空著手來的,手里還拿著兩樣東西。
“怎么還帶著東西?咱倆不用這么客氣。”
楚運文把手中的兩樣東西遞到肖遙的手中,“不是什么貴重東西。我也是個書法愛好者,這是我去年的一幅字,我覺得還可以,請你鑒賞一下。盒子里的是一方田黃石印章,我年輕的時候自己踅摸來的原石,沒想到開出來東西還不錯,送給你做個紀念。”
楚運文敢把自己的書法作品當做禮物送給肖遙,顯然水平差不了,不然的話,肯定不會獻這個丑。
肖遙對他的這幅書法作品特別感興趣,迫不及待的想要鑒賞一下。
“咱們去書房,我書房那張桌子大。”
雖然還沒有打開,但楚運文的這幅書法作品顯然是一個長卷軸,一般的桌子擺不開。
楚運文跟隨在肖遙的身后,走進書房。
這間書房的面積很大,足有八九十平米的樣子,兩側的書架上擺滿了書籍。
他的目光從這些書籍上一掃而過,書房中最吸引他的還是墻壁上懸掛的那幾幅書畫作品。
但現在還不是欣賞這些作品的時候,肖遙已經把他的那幅書法在長案上打開,長卷上的字跡徐徐顯現:
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楚運文送給他的這幅作品竟然是仿王羲之的。
肖遙是真沒有想到楚運文竟然會送給他這樣一幅書法作品。
兩個人聊天的時候,楚運文就曾經說過,他在漢大美院鑒賞過肖遙的,自然也就了解肖遙的書法水準。
明明知道肖遙的書法水準有多高,還敢于拿來自己的書法作品讓肖遙品鑒,而且還是書法界最負盛名的,可見楚運文對自己的書法造詣還是頗具信心的。
如果他認為自己的書法作品拿不出手,必然不會當做禮物送給朋友。
把整幅長卷打開,肖遙細細鑒賞,眼中露出欣賞之色。
全文28行,324字,自書圣之后,凡是在書法上有些造詣的,基本上都臨摹過此篇。
想要臨摹書圣的傳世大作,務必要理解這篇書法的真髓。
每個人的字體或有不同,但臨摹這一篇作品,務必要做到:文而不華,質而不野,不激不厲,溫文爾雅。
書圣的大作,筆法剛柔相濟,線條變化靈活,點畫凝練,書體以散求正,具有敬側、揖讓、對比的間架美感,成為“中和之美”書風的楷模。
臨摹此篇,不在于形似,佳作與否的判斷標準就是對于中和之美的理解和展現。
楚運文的這一卷書法,從容嫻和,氣盛神凝。布局疏朗有致,筆法變化多端,風神挺秀雙逸,取勢縱橫自如,通篇遒媚飄逸,字字精妙,點畫猶如舞蹈,一撇一捺似乎要破空而出一般。
單看其用筆的豐富,就有藏鋒、稱飾、掛筆回鋒,牽絲、映帶、由方轉圓、由圓轉方等種種奇妙變化,有些橫與波挑又帶有隸書遺意,顯然以得原作的其中三昧。而在此基礎上又有強烈的個人風格,那種飄逸灑脫的字體,無拘無束,恣肆飛揚。
肖遙欣賞了足有一刻鐘時間,這才開口贊道:“這篇字飄逸遒媚,從容嫻和,功力深厚,神韻非凡,真是一篇難得的佳作。
沒想到楚哥你在書法上的造詣竟然這么深,就你這水平,在世的這些書法家比你水平高的還真沒有幾個。
你藏的可真夠深的,有這么厲害的書法造詣,竟然孤芳自賞,但凡你和其他人多交流一下,恐怕早就被捧為當今的書法大師了。”
肖遙已經猜到楚運文的書法造詣不低,但他沒想到楚運文的書法造詣竟然高到了這個地步。以他這一篇書法展現出來的水準,已經不遜色于任何在世的當代書法家,只要他多和業內人士交流一下,早就已經聲名遠揚了。
有這么厲害的書法造詣,竟然籍籍無名,由此可見,楚運文必然是一個孤高的性子。
“雖然我不喜歡做生意,但主業畢竟是商業投資,我一個滿身銅臭的商賈,還是不要和那些藝術家聯系的好,免得了他們心中的藝術。”
肖遙抬頭看了楚運文一眼,“我怎么聽著你話里有話呢,這里面應該有什么故事吧?”
“沒那么復雜,就是我年輕的時候也接觸過幾位所謂的書法家,水平不見得有多高,一個個的脾氣倒是不小。我又不是混藝術圈兒的,和他們也聊不到一塊,后來也就不接觸了。”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楚運文雖然早就已經釋懷,但對那些所謂的藝術家卻有了成見。
“藝術是個性的展示,不能說藝術家沒有合群兒的,但大多都不太好接觸也是事實。但你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一群人,書法家里面總有和你聊得來的,就看你愿不愿意接觸了。”肖遙開解道。
“年輕那會兒對藝術有比較高的追求,倒是有這個心思。這么多年過去,青蔥少年總有成熟的時候,以前的那些心思也就淡了,對于現在的我來說,藝術創作就是純粹的自娛自樂,有沒有人認可和欣賞,已經不重要了。”楚運文確實已經看淡了這些。
“你這個淡泊的性子,我是知道了。但人都有社會性,藝術家也是如此,不然的話,咱倆也不能剛認識就這么一見如故。藝術也是需要多交流的,哪怕是當做一個愛好呢,有一幫志同道合的人共同探討,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咱倆的性子差不多,以后我給你介紹幾個藝術圈的朋友,保管能和你聊到一塊兒。”
“你介紹的朋友肯定錯不了,以后有這樣的聚會,你記得把我叫上。”
楚運文并不是對所有的藝術家都有成見,他不是藝術圈兒的人,主要精力又放在了投資公司,所以才一直游離在這個圈子之外。
如果確實聊得來,他當然也愿意有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你這幅作品是難得的佳作,我得好好收藏。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收了你的禮物,怎么也得給你一份回禮,不如我也給你寫一幅字怎么樣?”
既然是朋友,相互贈送自己的作品很正常,至于價值高低,那就沒必要計較了。
當然了,那也得看是什么樣的朋友,楚運文這個朋友雖然是剛認識的,肖遙卻是一見如故,贈送作品只是心意,根本不會考慮價值高低。
“那我不能要。我要是接受了你的書法作品,那不明擺著是沾光嗎。占點小便宜也就算了,就算朋友之間也要講究一個度,凡事過猶不及,你的書法作品我不能要也不敢要。
你要是真想回贈我一件禮物,不如給我畫一幅素描,說不定我還能因此留名藝術史。”
楚運文有自己的行事準則,雖然他很想收藏一幅肖遙的書法作品,但絕對不會接受肖遙的饋贈。
雖然肖遙還沒有書法作品傳出,但他在中的那些題字,已經充分展示了他的書法造詣。
他的書法造詣就和他的繪畫水平一樣,神韻天成,都已經遠遠超出了當代的這些藝術家們,一旦肖遙的書法作品推向市場,必然也會是一個天價。
楚運文把自己的書法作品送給肖遙,完全是出于朋友間的情誼,但如果他接受了肖遙的書法作品回贈,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雖然說情義無價,但有價值的作品卻不能因為友情這個詞就心安理得的接受。
肖遙的態度很坦誠,他也不好就這么生硬的拒絕,干脆自己提了一個要求。
和肖遙的書法作品比起來,肖遙為他創作一幅素描,兩者的意義是一樣的,但價值卻是天差地別。
就算以肖遙的名氣,他的一幅素描作品如果推向市場的話,價格最多也就是幾百萬或者大幾百萬,這個價值不是很高,楚運文完全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
“那就說定了,我現在就很有靈感,不如我現在就給你畫一幅素描。”肖遙一直覺得楚運文身上的氣質很特殊,很有以他為模特進行創作的。
“求之不得,就是時間會不會太長?”
“我畫糙一點,半個小時就夠了。畫的太精細了,怕你等不及,做模特還是挺累的。”肖遙說著就開始準備。
楚運文非常期待,他并不僅僅是書法造詣高,他的藝術愛好很廣泛,琴棋書畫都有涉獵,而且造詣都不低。他的油畫水準雖然不像國畫那么高,但也是專業水平,他迫切的想要見識一下肖遙的素描水準。
素描雖然只是油畫的基礎,但卻最能展現一個人的功底,他很想欣賞一下肖遙的素描畫像會是什么樣的。
肖遙的速度很快,時間剛到半個小時,他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把手中的素描紙遞給楚運文,“看看還行嗎?”
楚運文把素描紙接到手中,目光落到畫像上,再也移不開。
半個小時的時間畢竟太短,他原以為這幅畫像肯定會很粗糙,但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這么短的時間,肖遙給他畫的這幅素描卻很精細。
如果不是他親眼看到肖遙拿過來一張空白的素描紙,他肯定會以為這張素描像是肖遙提前畫好的。
肖遙半個小時的成果,就算給他5個小時,他肯定也做不到這么精細。
他很好奇,肖遙的速度這么快,到底是怎么畫出來的?
這種奇快無比的速度,按說肯定會影響質量,但事實卻并非如此——他的這幅畫像簡直太牛了!
扎實的功底就不說了,對于肖遙來說,這只是基本操作,肯定有很多值得他學習的地方,但驚嘆就沒必要了。
真正讓他為之震撼的是畫像中透露出來的那種無法言說的神韻,他甚至不敢相信,那個眼神平靜,全身上下充斥著淡泊氣息的帥氣中年男子竟然就是他!
他實在是無法理解,不同的構圖和不同的明暗處理為什么會展現出這樣的神韻?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這幅素描,他絕對想象不到,一副普普通通的素描畫像,竟然也可以有如此高的藝術造詣。
他太喜歡這幅素描了,尤其是這幅素描還是以他本人為模特創作出來的,他就更想據為己有了。
但他又有點猶豫。
雖然讓肖遙為他畫一幅素描像是他自己提出來的要求,但看到成品之后,他卻覺得自己提的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了。
藝術水準如此高的一幅素描畫,絕對不是他事先認為的幾百萬大幾百萬的價格可以衡量的。這樣一幅作品,如果給一個定價的話,那絕對是千萬級的。
關鍵是這幅素描的意義太重大了,足以打破人們對于素描的認知,一旦被外界所知,不知道有多少博物館爭著搶著想要拿到手中。
看到楚運文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肖遙忍不住問道:“怎么,不喜歡還是有什么意見?”
“這么厲害的一副素描畫像,我怎么會不喜歡,更沒有什么意見,我就是覺得這副素描畫像太貴重了,拿在手里有點燙手。”楚運文實話實說。
“你至于嗎?好歹你也是百億富豪,我這副素描畫像就算貴重又能值幾個錢,至于讓你這個大富豪覺得燙手嗎?你盡管心安理得的收下就好了,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手里有什么好東西盡管給我拿過來。比如田黃石、雞血石這些,我都喜歡,你送給我個百八十的,我肯定不嫌棄。”
肖遙這樣一說,楚運文很快調整好了心態,“去你的,你怎么這么貪婪,這種美事,你還是等做夢的時候再想吧。這幅素描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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