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黎明,車隊休整完畢后,再次出發了。
與往常一樣,他們穿過了森林,穿過了果園,穿過了農地,在村落市鎮歇一歇腳,隨后再度進發,直至黃昏。
唯一不同的是,車隊里多了一個奇怪的人,一個帶著黑色面罩,只露出頭發和一雙眼睛的人。
對此,艾莉亞非常在意,因為她覺得那人望著自己的目光很是奇怪。
雖然很多人望著她的腦袋也會露出奇怪的眼神,但那人是不同的,她問過大牛,大牛只覺得那個人戴的面罩很怪,其他沒覺得有什么特殊的。
大牛是綠手羅米起的外號,因為他經常擦拭一個牛角盔,但卻從來都不戴上它。
他有著一頭臟亂黑發,年紀是孤兒中最大的,不僅胸膛寬厚、長得壯實,手臂上也粗壯得不像是個孩子。
后來艾莉亞問過大牛,才知道他叫詹德利,之前是個鐵匠的學徒,難怪會有這么強壯的手臂,羅米和熱派都不敢惹他。
想到羅米和熱派,艾莉亞心中就是一陣喜悅。
現在那兩個討厭的家伙也不敢招惹她了,因為她只是拿著一柄木劍就把他們兩個揍得屁滾尿流。
雖然事后被尤倫叔叔拿著木棍敲紅了屁股,但艾莉亞一點也不后悔。
這是她第一次不借用史塔克的名頭,只憑借自己的實力贏得了敬畏和尊重。
快要入夜了,大家都像往常一樣扎營休息。
在河邊涮好了自己的杯子,艾莉亞轉身朝著營火走去。
“小子。”一個輕飄飄地聲音傳來,“可愛的小子。”
艾莉亞轉過頭,看向了那輛囚車。
是被鎖鏈拷住的三個人中的一個在對她說話。
那是個面容清秀的年輕人,他有著一半紅一半白的頭發,此刻正舉著手里的空瓶子,朝著艾莉亞微笑著說道。
“某人很久沒有喝水了,某人有些口渴。”
說著,這人將杯子伸出了牢籠。
“男孩也可以多個朋友。”
“我有自己的朋友。”艾莉亞警惕地說道。
她一直記得尤倫的囑咐,囚車里這三個都是從黑牢里挖出來的犯人,窮兇極惡。
“我可沒看到。”
這是三人中沒有鼻子的那個人說的。
他長得非常粗壯,胸膛和脊背上長滿黑色的體毛,甚至連手臂都不例外,活像個會說話的大猩猩。
羅米最害怕的就是他,因為他沒有鼻子,臉長得非常嚇人,
另一個禿頭的忽然張嘴趴在牢籠上,像一只蜥蜴一樣,嘶嘶地吼叫著。
紅白頭發的犯人無奈一笑,望著艾莉亞說道。
“某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同伴,這兩個有些缺乏教養,某人必須請求原諒。”
“…”艾莉亞臉頰有些抽搐。
又是個怪人…
出了臨冬城,世界上遍地都是怪人,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男孩叫阿利?”
艾莉亞點了點頭。
“某人很榮幸是賈昆·赫加爾,從羅拉斯自由貿易城邦而來。”
賈昆微笑著說道。
“少廢話,小屁孩!快給我拿點啤酒過來!”
一旁沒鼻子的家伙獰笑著說道。
“你應該更禮貌點!”
艾莉亞有些生氣。
“快點拿些啤酒過來,否則我就用你手中的棍子插進你的**!”
沒鼻子的家伙抓著囚籠,用那雙長滿了黑毛的臟手抓向艾莉亞。
艾莉亞嚇得退后兩步,但緊接著便想起了西利歐之前教過她的話。
恐懼比利劍更傷人。
艾莉亞逼自己朝馬車靠過去,一直到囚車面前。
這時沒鼻子的家伙忽然伸手想要抓她,那只手很長,鐵鐐銬與囚籠碰撞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但艾莉亞非常冷靜,她精準地揮出了棍子,狠狠地打在了他肉最少的手腕凸起處。
沒鼻子的家伙吃痛叫了一聲,隨后縮回了手。
“男孩很勇敢,但并不理智。”賈昆臉上帶著奇怪的微笑。
艾莉亞皺著眉頭望著他們。
“猛如狼,止如水。”
這時,一道同樣輕飄飄地聲音從她背后很近的地方傳來。
艾莉亞立即腳上用力,半旋過身,木劍指著后方。
但那里空無一人。
艾莉亞微微一怔,隨即便聽到賈昆奇怪的語調從身后響起。
“某人不應該戲耍一個男孩。”
艾莉亞連忙轉過身,只見那個中途入隊的怪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囚車面前,而那兩個剛才還兇神惡煞的囚犯,現在正乖乖呆在角落不敢出聲。
“男孩?”
林易不置可否地望著紅白頭發的賈昆,隨后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兩個人。
長得像野獸,所以感官也比較接近野獸嗎?
“某人嚇到了羅爾杰和尖牙。”
賈昆笑著說了一句,隨即解釋道。
“沒鼻子的叫羅爾杰,長著尖牙的叫‘尖牙’,這是某人取得名字,人總要有一個名字的對嗎,尖牙不會說話,所以…”
林易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的他的絮叨,伸手遞過去一個裝滿了河水的杯子。
“某人很感激。”
紅白頭發的古怪犯人頓時面色一肅,接過了杯子。
林易笑了笑,他暫時不太想跟無面人有什么深入的交流。
于是林易轉過身,望著一臉警惕地艾莉亞,輕笑著說道。
“靜如影,輕如羽,迅如蛇,止如水,柔如絲,疾如兔,滑如鰻,壯如熊,猛如狼,不動如石。”
“你怎么知道!”艾莉亞睜大了眼睛,下意識脫口而出。
“這是水舞者的口訣,我倒要問問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小…男孩?”
林易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他知道水舞者的口訣!
艾莉亞心臟一陣巨跳,想問他是不是布拉佛斯的劍士,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她驀然想到,跳蚤窩的孤兒阿利是不可能知道水舞者的口訣的。
林易蹲下身,望著艾莉亞輕笑道:“做的不錯,但是已經晚了…”
“聰明人都能從你剛才的口誤中聽出點什么——你應當時刻保持警惕,即便是再怎么樣的突發狀況,也要保持正確的第一反應。”
說著,林易伸手揉了揉她糟亂咯手的頭發。
艾莉亞面色微怔地望著林易,仿佛沒聽懂他在說什么。
忽然,林易一伸手腰間捏住了悄無聲息刺向自己的細劍,望著艾莉亞欣慰地笑了笑。
“孺子可教。”
艾莉亞卻瞪大了眼睛,她感覺自己的“縫衣針”好似被一個鐵鉗死死夾住,送送不進,抽抽不出。
怎么辦?
她死定了!
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尤倫趕緊上前,一把抱起愣住的艾莉亞,一邊大聲嘟囔著,一邊向著樹林走去。
“好膽!居然又對你的兄弟下手,我說過,進了守夜人,所有人都是兄弟,再對你的兄弟下手,我就用會加倍的力氣對付你!”
“放開我!”艾莉亞很聰明地配合著,一邊掙扎,一邊將細劍插進腰間。
營地里沒人在意這邊的動靜,因為尤倫已經不止一次用暴力手段來管教車隊里的孤兒了,現在連最調皮的孩子也不敢對同伴動手動腳。
林易早已適時地松開捏著縫衣針的手,輕笑著注視著艾莉亞離開。
這時,一個空杯子遞到了他的身前。
“某人很感激。”
賈昆又說了一遍。
林易笑著接過,但目光卻依舊望著艾莉亞的方向,似有所問地說道。
“一個很有天賦的孩子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