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突厥的情況比關中還要嚴重。
成千上萬的牛羊被凍死,還有很多部族的人也被活活凍死。
在突厥草原上,生靈幾乎都要凍死絕了。
看完奏報的李世民心情很復雜,立刻召見了大臣武將們商議。
又一場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停止了。
李正感受著寒冷的空氣。
地上的凍土很厚。
凍得臉頰通紅的李正,提著鋤頭來到結冰的河面上,一鋤頭鑿下,敲打在冰面上的反震力讓虎口一陣發麻。
再看冰面上的情況,一鋤頭下去,沒有鑿開冰層,冰層很厚。
“你在做什么呢?”程處默凍得瑟瑟發抖地走過來說道。
“冰層很厚。”
“好在雪要停了。”程處默呼出一口氣,又說道:“你看風都已經變小了,這雪也該停了吧。”
李正感受著風力,確實感覺到風幾乎是停了。
像是世界安靜下來了一般。
李正抬頭看向天空,一步步后退。
程處默見李正神情有些慌亂,也抬頭看去,黑云壓頂,云層很厚。
“處默,是不是我看錯了。”
“怎么了?”
李正低聲說道:“這云怎么都不動了,怎么不飄了?”
“風都已經停了云怎么飄?”程處默不以為然。
李正拆開自己袖口的線頭,絲線拿在手中絲毫沒有動靜。
還以為自己凍僵的臉感覺不到,現在才知道風消失了。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李正問道,“處默什么時辰了。”
“酉時了,天快黑了。”看李正的神情不對勁,程處默也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放低語氣問道:“到底怎么了?”
李正一步步離開河面對程處默說道:“寒潮要來了。”
“什么寒潮?”
寒潮是一種氣溫驟降的現象,寒潮一到氣溫會在很短時間內下降得很夸張。
雪下得太久了,雪太多了。
大氣層的溫度可能更低。
融雪所消耗的熱量已經到了臨界點。
拿來了一堆干草,這些干草比較干燥。
點燃之后觀察著火焰。
程處默不知道李正到底想要做什么。
也跟著觀察著火焰。
干草上的火焰燒了不到十息時間,肉眼可見,火苗變小,自動熄滅了。
沒有風吹,沒有水澆。
而是被冷空氣給凍滅的。
李正對程處默囑咐道:“你立刻傳話下去,告訴村子里的人,今天晚上千萬不要出門,在家里好好呆著,生火取暖。”
“為什么?”
“少廢話,跟你解釋不清楚,最好順帶通知其他村子,這一陣寒潮會非常的冷。”
很少見到李正這樣慌亂的表情,程處默顧不上追問,立刻去傳話。
李承乾總算是歇了下來,聽到程處默讓人來送話,很好奇到底要發生什么了?
涇陽的棉服已經被掏空了,連賣帶送,一共六萬件棉服,女人和小孩都穿上了,只有成年的男子零星幾個穿著棉服。
收到傳來的話,寒潮要來了。
這是涇陽傳來的警告,是李正的話。
李承乾讓自己的東宮屬官辦事,所有的村民今晚都必須在家中不能出門。
帶著人清雪的李泰也收到了消息,只好收工,讓牛進達帶著人回到了衛府。
自己也來到了涇陽,走入李正的家中,李泰來到溫暖的房間里,用泥爐里的火取暖。
狄仁杰和裴行儉兩個小子已經睡下了。
李泰小聲說道:“今晚會發生什么,你讓全村人夜里不能出門。”
“寒潮要來了,我不知道今晚會有多冷,反正會比這幾天都要冷。”
看著外面的黑夜,李泰一臉憂愁地說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會暖和一些。”
忙碌了一整天的李泰,喝著白開水吃了一張餅倒頭就睡。
李大熊和李泰的鼾聲此起彼伏,慢慢成了一種協奏。
倒了一碗水,小心翼翼放在窗外。
李正把手放在門上,感受著溫度,整扇門都是冰冷的。
半個時辰之后把窗外的碗重新拿進來,碗中的水已經凝結出了一層薄冰。
再把碗放在窗外,關嚴實了窗戶。
第二日,李正起床的時候李大熊已經出門了,裴行儉和狄仁杰也早早起床上課去了。
推醒還在呼呼大睡的李泰。
李正走出家門,看到窗外的碗已經凍裂。
一夜過去,村子里充滿了生機,今日的云層淡了一些。
雖然烏云還沒散去,陽光已經比往日更亮了。
感受著吹來的風,最冷的一夜過去了。
接下來等著春天來就行。
默嘔又送來了羊毛,結了錢之后人就走了,李義府把賬目拿給李正看。
“突厥凍死了很多人。”李義府說道。
“我知道。”李正點頭。
“默嘔對我說突厥的千里草原的生靈都被凍死了,牛羊牲口凍死不計其數,這是他和我們的最后一筆生意,突厥死了很多羊,這三十萬斤羊毛之后,要等明年才會有了。”
這一次寒潮受災最嚴重的應該就是突厥。
北方的草原的溫度比之關中更冷。
關中人都受不了這樣的寒冷,何況不修房子的突厥人。
帳篷的御寒效果肯定沒有房子好。
李正笑著對李義府說道:“要是默嘔還能繼續送羊毛過來那才是真的見鬼了。”
“縣侯早就料到會有這一遭?”
“關中都這么冷了,突厥能好嗎?百年難遇的大寒潮,就算是突厥人御寒本事多么好,抵不住這么寒冷的氣候。”
李義府聽了點頭,“也對。”
李承乾再次來到涇陽,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把賬本就給李義府,李義府也非常識趣,朝著李承乾行禮之后便離開了。
“太子殿下,這是忙完了?”
李承乾說道:“今日的天氣暖和了不少,父皇召孤回去,想來回宮之前來見你一面。”
“既然是陛下召見,太子殿下還是早點回去的為好。”
李承乾拿出一份東西說道:“這是孤的謝禮,還請你收下。”
等李承乾鋪開這張布絹,李正這才看清這是一張地契。
“太子殿下這是什么意思?”李正好奇問道。
“你不要見怪,孤只是覺得不能讓你白幫忙。”
李正咧嘴一笑,“我不能收,太子殿下還請收回去吧。”
“為何?這塊可是良田,你不是很想要土地嗎?”
李正嘆息一聲說道:“太子幫我賣了這么多棉服,我已經掙了不少了,所以這地我不能收,若是太子執意要給我,那你我之間的交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聽到這話,李承乾這才收了起來,“孤真的很希望可以和你成為朋友。”
李正說道:“太子殿下還是請回。”
李承乾失落地離開。
等他走遠之后,李正對著空蕩蕩的家里喊話道:“胖子,你出來吧。”
李泰這才翻窗而入,“你怎知道我在外面?”
李正指了指窗外使勁搖著尾巴的狗。
李泰也看了一眼那條小狗,原來是這條狗暴露了自己。
太頻繁地來涇陽,連狗都和自己混熟了。
卷起自己的袖子,李泰又說道:“聽說冬天狗肉大補。”
“去你的吧,那是人家看家的狗。”
李泰也只好作罷,疑惑問道:“太子的好意,你就這么拒絕了?”
李正一臉惆悵地說道:“有些東西能收,有些東西不能收,我若是收了太子的這塊地,我這輩子唯一的夢想說不定就破滅了。”
“你的夢想是什么?”
“當然是混吃等死了,你說我要是收了太子的好意,我這輩子還活得干凈嗎。”
拍了拍李正的肩膀,李泰中肯地說道:“李正,你是一個聰明人。”
“擁有美德不是一件好事,我更希望我可以沒良心地收下太子的好意,然后死活不認賬。”李正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胖子,我現在有點后悔了。”
李泰朗聲笑了笑,“這種事情豈能反悔,不過你不收太子的好意,我心里踏實不少。”
“客氣了,”
“其實你如果投效太子,你這樣的人一定能有一番成就,若是未來太子登基,你一定可以入三省拜相,年輕一輩之中沒人是你的對手,當稱為國士。”
瞅著李泰的神情,李正說道:“你到底是在夸我呢,還是在咒我呢,我覺得你這番話不懷好意。”
“有嗎?”
李正低聲說道:“胖子我跟你說啊,很多人都是死了之后才成名,就像是商鞅,秦王殺了商鞅,用了商鞅之法,從此商鞅名載史冊。還有司馬遷,還有屈原,韓非,說不定哪天魏征因為以諫犯顏,你父皇殺了他之后,他也名留史冊了。”
“而且大多數國士這個稱謂是死了之后才給,魏王殿下,在下求放過。”
李泰沉默了許久…
這個世上也有人想要干出一番名垂千古的事業,也有人想要改變世道。
想要做這些事情的人很多。
這些人當作自然不包括自己。
李正心里思量著,活得利己一些沒有什么不好的。
至少在自己餓不死的前提下,活到牙齒掉完。
看著膝下的子子孫孫過著吃穿不愁的日子。
這才是人生的最終理想才對。
李泰沉默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才開口,“李正,我皇爺爺說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