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
“長安縣主是我收的義女,她的規矩禮儀…全是我教的。兩位嬤嬤對我教的規矩看不上?”
兩人垂著頭,余光交匯了一下,眼中都有訝然,陜西曹家,一門六進士,府中規矩禮儀就是連先皇、太后都贊嘆有加的。
曹夫人雖生為庶女,卻一直養在嫡母跟前,與兩位哥哥姐姐關系親密,嫡母對她的教導更是當親生一般教導。
這樣出身的曹夫人教的規矩禮儀,她們怎敢看不上!
兩人再次低頭,“奴婢不敢。”
曹夫人淡淡看著二人,眸底掠過一抹怒意,盛文帝這是什么意思?讓太后找這么兩個玩意兒來羞辱她女兒!
簡直欺人太甚!
“兩位嬤嬤請起吧,這若是讓人傳出去,又該說我們槿姐兒不懂規矩了,連太后娘娘派來的人都敢讓跪下…”
曹夫人笑著彎腰去扶兩人,兩人哪敢讓她扶,一個個往后倒爬了兩步,再爬起來,恭恭敬敬的給蘇木槿、曹夫人重新見了禮。
曹夫人揚了揚眉,蘇木槿抿唇一笑,目送兩個嬤嬤再不敢廢一句話的跟著管事去住處了,才福身一拜,“謝義母。”
曹夫人笑著拉起她,“咱們母女,你還跟義母客氣?再說,你的規矩禮儀可不就是我教的?就是拉到太后跟前,她也不能說我曹家的規矩禮儀上不得臺面…”
曹夫人小心湊近她,低聲道,“當年,太后娘娘的規矩禮儀是我祖母親自指點的…”
蘇木槿一怔,啞然失笑。
怪不得那兩個嬤嬤嚇成那樣。
“義母來尋我,可是有事?”
曹夫人眉間的笑凝滯一瞬,旋即恢復如常,“你兩個哥哥身體已經大好,來京都這么久,還沒去拜訪過帝師府,我準備明日帶你兩個哥哥去帝師府請安,你明日與我一同前去吧。”
曹夫人的異樣沒有逃過蘇木槿的眼睛,她掃了眼四周,笑著福身應下,“是,義母。”
曹夫人悄悄松下一口氣,朝她笑了笑,“你們忙,我與你項伯母去花園散散步。”
項夫人含笑附和。
三人恭敬的福身目送三人離開。
“秋黎姐姐…”蘇木槿叫過項秋黎,附耳說了幾句,項秋黎眉目微動,輕輕點了頭,拉過安泠月說了幾句,安泠月微微瞪大了眸子,被項秋黎拽住,兩人告辭離去。
蘇木槿一人回了房間。
翌日一早,兩個嬤嬤來請安,說今日開始教導縣主規矩禮儀。
蘇木槿笑著婉拒了,“告訴她們,我今日要陪義母去帝師府請安,明日再開始罷。”
兩個嬤嬤見識過曹夫人的厲害,都憋著氣回去了。
安泠月進來直樂,“姑娘是沒瞧見那兩人的臉色,真的是…”
“咳咳。”項秋黎輕咳兩聲,安泠月立刻捂住了嘴,偷摸的在蘇木槿的房間里左右掃視。
蘇木槿,“…”
“秋黎姐姐,我屋里有人?”
項秋黎還沒說話,安泠月先認錯了,“姑娘,是個女將軍,很厲害的女將軍,項姐姐答應她,等姑娘事了,就幫女將軍超度,助她入輪回。”
蘇木槿眉頭一蹙,看向項秋黎,“她生前是否殺伐太重才無法入輪回?”
項秋黎無奈的看了安泠月一眼,“姑娘放心,顧將軍只是殺了太多人,上了陰間的血屠榜,我幫她消去…”
“這么多業障,秋黎姐姐準備怎么消?”蘇木槿眉頭緊蹙,不贊同的搖頭,“自損八百的法子,秋黎姐姐若是出現什么意外,讓我如何跟項伯母與項小弟交代?”
“姑娘知道?”項秋黎驚訝的看著蘇木槿。
蘇木槿點頭。
這下,項秋黎倒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秋黎姐姐送她去青云寺吧,聽說青云寺方丈得先皇器重,想來,佛法能化去她身上的戾氣和業障。”
蘇木槿話音甫落,只覺身后一陣涼意涌來,她翻身往一旁閃去。
耳邊響起項秋黎的一聲驚呼,“顧姐姐,不可!”
蘇木槿站穩身子,就見項秋黎擋在自己身前,神情肅然的看著眼前某處,“我是請顧姐姐保護我家姑娘,顧姐姐這是想做什么?”
“我家姑娘只是擔心我耗損元氣太多,有損陽壽。”
“我答應顧姐姐等我家姑娘事了,就會為你超度…你若不信我,為何答應與我來縣主府?”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項秋黎的神情越發緊繃,眸子里也漸漸充滿懊惱之色,“顧姐姐這么做,可曾想過蕭王爺得知后會如何想你…蕭王爺喜歡的是納蘭二小姐…顧姐姐!你若再這般執迷不悟,休要怪我出手了!”
安泠月扭了扭身子,抬手摸著后脖子,湊近蘇木槿吞咽了一口口水,才小聲道,“姑娘,項姐姐…是不是又見鬼了?”
“你們是從哪找到這女鬼的?”蘇木槿看了安泠月一眼,也壓低了聲音道。
安泠月想了想,“我們…”
正與女鬼說話的項秋黎突然回頭,嚇的安泠月驚叫一聲,“項姐姐。”
項秋黎繃著臉嗯了一聲,看著蘇木槿道,“姑娘,她想和你說話。”
“和我?”
蘇木槿看了眼項秋黎身后的空氣,點點頭,“好,秋黎姐姐問她想與我說什么。”
安泠月干干的笑。
“顧姐姐想問姑娘,是不是蕭王爺與納蘭二小姐的女兒。”
蘇木槿點頭,“是。”
蘇木槿這么爽快的承認,似乎讓女鬼有些吃驚,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第二句話。
“…身為蕭家人,姑娘是不是該為蕭王爺洗清污名?為蕭家軍正名報仇!”
“我正在朝這個目標努力。”蘇木槿凝眸。
“顧姐姐!我家姑娘行事自有分寸,你這么說就有些過分了。”項秋黎突然冷了臉,聲音也帶著幾分清冷。
蘇木槿微蹙眉,“秋黎姐姐,她說了什么?”
“我不會幫你轉達,我家姑娘如何行事無需你置喙…我家姑娘是蕭王爺的女兒!是你的半個主子,你是不是該叫一聲郡主!”項秋黎惱怒道,“這個你想都不要想!”
兩人好像談崩了。
蘇木槿微嘆,她雖然喜歡秋黎姐姐對她的維護,但有些事,該她面對的她也不會逃避。
“秋黎姐姐只管重復她的話,說不說是她的自由,聽不聽是我的自由。”蘇木槿淡道。
項秋黎看了眼蘇木槿,冷凝的神色稍松,看到她堅持,心底輕嘆一下,轉述道,“她說姑娘長于鄉野,沒有拜過名師,想達成目標很難,她說她能幫助姑娘,但姑娘要聽她的…言聽計從。”項秋黎冷著臉道。
安泠月皺了皺眉頭。
蘇木槿挑了挑眉,“還有什么?”
“她說她跟著蕭王爺南征北戰數年,是姑娘的長輩,想…想讓姑娘給她立個牌位,每日三炷香…”
蘇木槿笑了笑,“秋黎姐姐問她,方才是不是拿了劍想殺我?”
項秋黎沒吭聲,冷眼瞪著某處,“她說她只是想試試姑娘…”
蘇木槿霍然轉身,拉著安泠月往外走,一直到出了門口,她才冷聲道,“秋黎姐姐,送她去青云寺。”
安泠月一愣,項秋黎已在她轉身離開時就猜到了,手中早有了準備,聽到蘇木槿的話,當下神色一凜,一把招魂鈴瞬間搖響。
“顧姐姐心思不正,我不敢放你在我家姑娘身邊,青云寺有佛音,雖說需要多一些時日,但顧姐姐一樣能達成所愿…是,不能!…顧姐姐若主動進入,你們都少廢一些力氣,若是執意反抗…我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兩次!”
“姑娘,項姐姐不會有事吧?”安泠月緊張的望著莫名覺得詭異的房間,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蘇木槿搖頭,“不會的。”
項秋黎的本事,她有信心。
果然,不過一刻鐘,項秋黎便收了招魂鈴,面容冷峻的從屋內走了出來,出門就跪了下去。
蘇木槿忙一把拉住她,“秋黎姐姐這是做什么?”
“姑娘,我誤信她,將她帶到姑娘身邊,險些害了姑娘,她方才…方才竟說應該在看到姑娘的第一眼就將姑娘奪舍!”項秋黎瞳孔微縮,想到方才女鬼的話,止不住的冒寒氣。
“項秋黎,你以為你跟的是個人嗎?她也是鬼!她只是個附身在我家蕭郡主身上的一個女鬼!我信了你的話,才想著先觀察她幾日。早知如此,我就應該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將她身體內的鬼混殺死奪了她的身體,我家王爺的仇我自己報,根本就指望不了別人…”
蘇木槿震了震。
在鬼眼中,她竟也是只鬼?
安泠月扶住她,擔憂道,“姑娘別怕,那女鬼已經被項姐姐收起來了,等回頭送去青云寺,她就不能怎么著姑娘了…”
“姑娘,若不然,我將她…抹了。”項秋黎頓了頓,道。
蘇木槿搖頭,“不用,她既是我父親的部屬,就是我蕭家軍的人,我若連蕭家軍的人都容不下,算什么蕭家人?”
項秋黎猶豫了一瞬,皺著眉點了點頭。
三人都有些發怔的站在外面,曹夫人那邊見她久久不去,派了人來催,安泠月拉著那人去一邊說話。
蘇木槿突然開口,看著項秋黎問了一句,“秋黎姐姐,你看我…是只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