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槿愕然。
片刻后,文殊蘭抓著千面狐面具氣勢洶洶的走出來,走到二人身前,指著腦門上一處紅色的痕跡怒道,“顧硯山,打人不打臉!這事咱們沒完!”
安泠月與流云對視一眼,臉立時就黑了,但又不得不把幾個孩子引開,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兔子燈下的燈謎訝然道,“這個燈謎好像是六姑娘的寫的吧?”
桐姐兒一愣,看到那燈謎驚喜道,“真的是我跟三姐說過的…哇,這個是四姐的…”
“這個是五哥從書中看到的…”
安泠月與流云護著幾個女孩子一路猜著燈謎走過去,藍遺掃了眼蘇木槿與顧硯山,走過去,一把拽起文殊蘭,“文少爺,我有事請教你。”
“藍遺,你撒手…”文殊蘭被倒拉著,死活掙脫不開,自暴自棄的癱軟了身子,就讓藍遺那么拉著自己拽離了兩人,一臉的生無可戀。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蘇木槿抿唇笑著目送二人消失在人潮中,才轉頭看向始作俑者,“你怎么有空來金水鎮?正月十五呢,不需要進宮嗎?”
“有老頭子在,哪輪得到我撐場子。”顧硯山聳了聳肩,走到蘇木槿身邊,彎下腰,挑起蘇木槿頭頂的一盞美人燈,看著花燈下吊著的一個燈謎,“西施游西湖…打一詩詞句。”
他垂眸,倒映著大紅燈籠的眸子亮晶晶的看著蘇木槿,“你可知是什么?”
蘇木槿愣了一愣,顧硯山已經傾斜了上半身,目光灼灼,“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蘇木槿,“…”
“顧世子你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調戲我的?”
顧硯山長眉微挑,“錯,我這是在與未婚妻培養感情。”
“你父親同意我們的婚事了?”蘇木槿學他挑眉。
顧硯山唉了一聲,“老頭子那點心思,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也不怕盛文帝一個功高蓋主的帽子壓下來,我們顧家落得個與蕭家一樣的下場…”
話說到這,神色一僵,有些歉意的看向蘇木槿。
蘇木槿倒沒放在心上,就事論事道,“有白夫人在,你們鎮北侯府還不至于…”
顧硯山的眸色閃了閃,抬手揮了揮,“大好的月色光景,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我接到了文殊蘭傳過去的消息,第一鍋大火,聽說只一個月的出息就有百萬兩,可是真的?”
蘇木槿笑著斜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先前挑起的那個美人燈上,顧硯山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笑著將美人燈取了下來,遞給她。
蘇木槿伸手接過,拎在手中晃了晃,以扇擋面的美人雙眸滿是笑意,在燭火中越發動人。
“我才發現,這美人兒竟與你有七分相似…”
顧硯山驚訝道。
蘇木槿哼哼一聲。
花燈都是文家負責的,按格子排好的,這盞明顯是后掛上去的花燈…
除了某人,她不做他人想。
“不止。”
顧硯山一愣,“什么?”
話出口才反應過來,蘇木槿這是在回答他剛才的問話,告訴他不止百萬兩的收益。
顧硯山倒抽一口涼氣,不過一個火鍋店竟有如此大的利潤,這簡直…匪夷所思。
“真的有這么多?我記得那些菜不過是翻了幾倍,還不到暴利的程度吧?”
蘇木槿點頭,探頭瞧見安泠月帶著棉姐兒幾人在前面不遠處看燈謎,心下稍松,“運作模式不同,收益自然不同;客戶群體不同,收益自然也不同,這里面的門道很多…”
“比如…”顧硯山總覺得離譜。
蘇木槿睨他一眼,聲音平淡道,“比如,皇帝吃的火鍋與老百姓吃的火鍋,即使是一個大棚出來的蔬菜價格也會不同,鍋底價格也會不同,賺到的錢多少更不會一樣。”
顧硯山,“…”
覺得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京都又出了件大事,周、齊兩家徹底對立,連表面的和睦都不愿再裝,靖王被盛文帝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顧硯山走在她身側,略彎腰壓低聲音對蘇木槿說著。
蘇木槿點著頭,正要說什么,耳邊忽然傳來一股熱氣,她下意識的往一旁挪了挪身子,側頭就看到顧硯山正彎著腰聽她說話的架勢,不由無語。
顧硯山也很無奈,伸手拍了拍她的頭,“你這一年是不是把所有的力氣都用來長腦子了,不然個子怎么還是這么矮?”
蘇木槿臉色一黑,是她矮嗎?是他這幾個月長的太快了好不好?
她離開京都時明明已經到他耳朵上面了,這才多久沒見,現在發頂居然只堪堪夠著他的下巴。
這能怪她?!
不對,他們這會兒在說正事。
“你這半年是不是把所有的力氣都用來長個子了,不然腦子怎么這么不靈光?”蘇木槿一巴掌拍掉他在她頭上作怪的手,卻被他反手握住,緊緊的攥在掌心,輕輕的晃了晃。
許是她天生體寒,冬日里手腳總是冰冷的仿佛沒有溫度一般,自己抱自己都感覺到冷。
蘇木槿掙了掙沒掙脫,男人掌心的熱度已經通過皮膚沾染到她的手指上,不過片刻,冷的如冰的手便也有了熱度。
顧硯山的手很大,輕輕松松的就把她的手包裹在其中,她垂眸看著,只覺那抹溫度像通過手指讓她渾身都跟著暖和起來了。
她緊繃的眉眼緩緩柔和下來,也不再掙脫顧硯山,任由他握著她的手掩在寬大的斗篷下,汲取這一是片刻的溫暖。
“京都出什么事了?”
顧硯山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蘇木槿的瞳孔猛的一縮,“周家怎么會把這么大的把柄送到齊家手中?”
“齊家埋了二十多年的一個暗樁,是周老丞相身邊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周老丞相做的許多骯臟事兒都有他的份,你說呢?”
蘇木槿眉頭緊鎖,“這會兒捅出來對兩家都沒有好處,齊老侯爺那么精明睿智的一個人會不明白?”
“他怎么會不明白?他明白的很!”顧硯山嘲諷一笑,“咱們先前利用大理寺與順天府揭開了齊家與周家的真面目,導致京都一片嘩然,百姓街頭巷尾傳的厲害,朝堂之上兩家身后站著的官員也頗有微詞,齊家眼看清名不保,人心躁動,還連累了齊賢妃與祁王,就想出了這么一個禍水東引的主意,你還別說,他這一招甩出去,眾人的目光全落在了周家身上,周老丞相又剛失去了一個兒子一個孫子,連最得力的管家也是齊家人,心中惱怒可想而知!”
兩家徹底決裂,再不屑做表面功夫。
宮里,齊賢妃與周貴妃自然也不再來往,就連兩宮的宮女太監也斷了交談。
祁王與閑王都覺得自己被對方連累陷害了,更是勢如水火。
一時間,兩方勢力不管是在表面還是在暗下,都是一片波濤洶涌之狀。
盛文帝樂的日日在朝堂上看兩家狗咬狗,兩家吵的多了,他看膩了,又想起靖王,有什么事都找靖王,靖王辦好了差事各種賞賜,把祁王與閑王徹底的拋諸腦后,好像自己沒生過這么兩個朝野上下人人稱贊的兒子一般!
蘇木槿抿唇一笑,“這不是正合我們的意?”
顧硯山嘆了一聲,“是正合我們的意,可樹大招風…靖王現在底子淺薄,就像被人扶著的一棵樹,根還沒扎下去,土都沒埋,只要人一松手,風勢一起,樹必倒!”
蘇木槿皺了皺眉,“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盛文帝那邊還有其他動靜嗎?”
“其他的動靜?去榮坤宮好像勤了一些,有幾日還留宿了…萃玉宮與永和宮倒是許久沒去了。”
蘇木槿點了點頭,“朝事上呢?有沒有提拔什么人?或者往靖王那邊再送什么人過去?”
“靖王去江南賑災時,盛文帝給了他幾個人,等靖王回京復命后,那人盛文帝全撥給了靖王,新提拔上來的戶部,吏部,兵部,幾個侍郎,都得了盛文帝的暗示,有事沒事就在靖王跟前刷存在感…”顧硯山看著蘇木槿的目光,越來越沉,“他這是想干什么?”
蘇木槿好整以暇的看著他,“還不夠明顯嗎?”
“他這是嫌靖王死的不夠快,要送他一程嗎?”顧硯山黑著臉。
蘇木槿沒好氣的翻了他一眼,“祁王與閑王如今因為周、齊兩家的丑事名聲跟著受損,實力開始慢慢減弱,盛文帝這是想把靖王扶持起來,對陣祁王與閑王。”
“三足鼎立…”
呵呵噠。
“高調做事,低調做人,你回去把這八個字說給靖王與靖王妃聽,他們知道怎么做。”蘇木槿道。
顧硯山嗯了一聲。
前面高臺上傳來文家管家的聲音,“第一輪猜燈謎已經結束,請過關的諸位進下一輪…”
顧硯山突然哎呀一聲,“我還想與你比一比誰猜的燈謎又快又準呢。”
蘇木槿無語。
“對了,有個地方看花燈特別好看…”
說著,拉著蘇木槿就往外走。
“棉姐兒她們還在那邊等著我呢…”
“有安姑娘與流云在,她們不會有事的。”顧硯山說著,腳步未停,小心護著蘇木槿,不一會兒就出了人潮。
帶著蘇木槿三拐兩拐的,走到了城門處。
守門的侍衛看見他,笑著打招呼,“顧世子。”
顧硯山松開蘇木槿的手,走過去與那侍衛小聲說了幾句什么,侍衛為難的看了蘇木槿一眼,顧硯山從懷里掏出一個荷包塞過去,那侍衛立刻就笑了,“世子爺爽快,小的也不能不懂事,你們上去吧,不過不要呆太長時間,免得被人發現,小的不好交差。”
“放心,不會讓你難做的。”顧硯山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轉身幾步走過來拉著蘇木槿往城樓上走去。
蘇木槿明白了顧硯山的意圖,不由無語,“城樓乃兵家要地,被咱們拿來看花燈,若是被人知道,可是要淹唾沫星子的…”
“不怕,他們吐口水你就站我背后!”
蘇木槿,“…”
時不時就要撩上兩句,這天會被聊死的。
等上了城樓,看著鎮子內幾條熱鬧的街道掛著的大紅燈籠和熙熙攘攘的人潮,蘇木槿不由喟嘆的吐出一口氣,冷冽的風從耳邊刮過,卻更顯得鎮中那條長龍般的火光溫暖灼熱。
“好看吧?”
蘇木槿點頭,“好看。”
顧硯山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輕輕哈了一口氣,將她攏在大氅里,溫熱的氣息噴在頸窩旁,“等來年,我帶你去京都看,看京都的十里紅燈長龍,車水馬龍,那里更壯觀…”
蘇木槿看著眼前的美景,感覺到身后傳來的溫熱,身子往后靠了靠,半晌開口說了個字,“好。”
兩人在上面看了許久,直到城樓下傳來換班的聲音,才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城樓,回了住處,安泠月已經帶著大家伙回來了,各自安排了地方休息。
蘇木槿帶著顧硯山去了二進客房,讓人送了熱水,顧硯山卻拉著她要喝酒,說還有話要與她說,蘇木槿無奈,只好在安泠月黑的不能再黑的目光下保證,一會兒就回,一會兒就回,可誰知,兩人喝著喝著就高了,然后…
刺眼的光直射過來,蘇木槿皺了皺眉頭,抬手遮住陽光,可身上突然傳來一陣涼意,緊接著一個聲音在她耳邊炸開,“姑娘!”
蘇木槿猛的坐起身。
安泠月正目光沉沉的站在床邊。
“泠月姐姐,早…”
“不早了,已經辰時多三刻了。”
蘇木槿揉揉疼痛欲裂的腦袋,環顧四周,腦袋突然嗡的一聲,昨晚的事在腦海中回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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