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姐兒!你…”
“四叔,外頭冷,咱們屋里說話。”蘇木槿朝蘇連貴笑笑,率先走進了屋。
蘇連貴愣了片刻,才緩過神,拉住走在后面的藍遺,“藍遺,發生什么事了?”
藍遺抬眸掃了眼還正晃蕩的棉簾子,想了想,將在仁和堂醫館的事說了,蘇連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這、這是瘋了嗎?”
藍遺朝蘇連貴點個頭,幾步走到正屋門口,掀開了門簾子,“蘇四叔,請。”
蘇連貴僵硬的邁動雙腿進了正屋。
蘇木槿靠坐在左側的太師椅上,閉著雙眼,纖嫩白皙的過了頭的手指揉著太陽穴。安泠月端了兩碗姜湯進來,一碗放在蘇木槿一旁的高幾上,一碗端給蘇連貴,“蘇四叔,喝碗姜湯驅驅寒,免得著了涼。”
蘇連貴機械的接了,喝完將空碗給了安泠月后,才反應慢半拍的道了謝。
蘇木槿笑著看蘇連貴,“四叔…”
蘇連貴的心口突然疼了一下,“你這孩子…這都什么時候了…”怎么還笑的出來?
就算二房不是槿姐兒的親生父母,被疼愛了這么多年的爹娘一朝這么對待,這孩子得有多傷心啊?!
二嫂往日看著是個好的,對槿姐兒也疼愛的緊,怎么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二哥又在干什么?怎么能二嫂說什么就是什么?
槿姐兒怎么說也在他們身邊養了十幾年!
十幾年的感情難道比不上一個心眼惡毒的蘇海棠嗎?
顯然是比不上的,不然哪里又會有今天這些事?
蘇連貴又氣又怒,一張臉憤怒異常,卻也不說去找蘇連華夫妻論理的話,那對夫妻如果還講理,事情也到不了今天這個地步。
“四叔,我做你跟四嬸的女兒吧?”蘇木槿笑望著他。
“我跟你四嬸巴不得有你這樣一個女兒…”蘇連貴苦笑一聲,“可是,我跟你四嬸還沒分家,你的戶籍真牽進來,老宅那些人更有由頭來蹭吃蹭喝打秋風了。”
安泠月與藍遺對視一眼,點頭。
藍遺出主意,“姑娘,不如你自己立個女戶,反正你現在的身份立個女戶也不出格。”
安泠月想到蘇木槿現在的長安縣主的身份,也點頭附和,“姑娘,立個女戶吧,單獨拉出來,以后也省的麻煩。”
蘇連貴思忖片刻,也贊同的點頭,“這樣也好,槿姐兒你若拿定了主意,四叔就找人去…”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來蘇木槿與縣太爺夫人關系非同一般,便停住了話頭。
蘇木槿笑了笑,“那就這么辦吧,勞煩四叔幫我跑一趟,我現在實在沒有精力應付其他事了。”
“好,你勞累奔波剛回來,好好休息休息,等四叔的好消息。”蘇連貴忙應下,看著蘇木槿眼底下的青色,輕嘆一聲,“過兩日,讓你四嬸來鎮上照顧你幾日,瞧瞧你現在瘦的…”
蘇木槿哪有不應的,都笑著一一應了,才將蘇連貴送走。
“少主子,盛文帝現在很可能在查你的身世,如今這樣大動好嗎?萬一…”藍遺擔心道。
蘇木槿搖頭,“無礙,回來時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顧硯山那會處理好。”
“姑娘,蘇家二房…還是找個人盯著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安泠月皺著眉頭,小心謹慎道。
蘇木槿微怔,片刻后,苦笑一聲,“我為他們而生,卻從未想過最要防著的人是他們。罷了,藍遺,找人盯著他們。”
藍遺應聲,“是。”
“我累了,先去休息,不用叫我吃晚飯,有什么事你們先商量著辦。”
蘇木槿說完,轉身回了房間。
安泠月去看藍遺,流云恰好端著紅棗桂圓茶進來,看到只有二人杵在正屋,訝然道,“小姐呢?”
兩人目光一致的看向東屋,流云一怔,將紅棗桂圓茶放到高幾上,“也好,讓小姐自己一個人安靜安靜吧。”
蘇連貴從小院出來,先叫了輛馬車趕回了十八里寨一趟。
見他回來,裴氏皺起了眉,“不是讓你去看槿姐兒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蘇連貴將她抱著的小兒子奪過來,塞到梔姐兒懷中,“帶著你妹妹和弟弟回你們屋去,我與你娘有話要說。”
送走兒女,蘇連貴關上房門,拉著裴氏坐到床上,湊到她耳邊,悄聲將在鎮上發生的事都說了,裴氏聽的一陣怒火中燒,氣的胸口起伏不定,“她是瘋了嗎?槿姐兒是她養了十幾年的閨女,她現在就這么糟踐她嗎?難道以前的疼愛都是假的!”
蘇連貴拍拍她的后背,“行了,這會兒不是生氣的時候,我就是回來跟你說一聲,桐姐兒跟咱們說的那些話,八九不離十是真的。這事以后咱們自家知道也就罷了,可千萬不能往外說!免得槿姐兒因為咱們的口無遮攔出了什么事兒…那咱們可就太對不起槿姐兒的幾次救命之恩了…”
裴氏瞪他一眼,“我像是那般不知輕重的人嗎?就是…要是能認下槿姐兒,我也是真心高興的,我先前那會兒多嫉妒二嫂他們啊,誰知道…”
“好了,我也想,關系親不親近跟血緣和名分沒什么關系,以后咱們多照顧槿姐兒,日常衣帽鞋襪什么的你多辛苦些,生意那邊有我幫她看著,總不能叫人再欺負了她去。”
裴氏點頭。
“這孩子…可真是讓人心疼。”
半響,裴氏忍不住紅著眼圈道。
蘇連貴唉了一聲,“你是不知道我看著那孩子強顏歡笑的時候,真是恨的想去將二哥打一頓!槿姐兒多好的孩子,他們夫妻倆卻只看到棠姐兒!”
想到蘇海棠,裴氏眉頭皺了皺,也嘆了一聲,“一顆老鼠屎壞鍋湯,有他們夫妻后悔的那一日。”
夫妻倆面對面,長吁短嘆了半響,蘇連貴因為有差事還得回芳華園,說完話便上了馬車朝芳華園而去。
裴氏一眼瞧見準備好的包裹,又給忘了,不由罵道,“我是生孩子生的沒了記性,怎么嘉哥兒他爹也沒了記性!”
忙追出去,卻只瞧見馬車屁股一扭一扭的拐個彎,出了村子。
嘆了口氣,只好將包裹又拿了回來。
梁氏看到,偷摸著跟蘇姚黃說了,沒過多會兒,蘇姚黃就扭著腰推開了四房的房門,“四嫂,娘叫你。”
“小姑,你多大的人了?進門之前不知道先敲門嗎?”裴氏嚇了一跳,沒好氣道。
蘇姚黃嗤笑一聲,“這是我家,我進自己家還需要敲門?四嫂,你生孩子生傻了吧?”
說完,轉身就走。
裴氏氣的閉了閉眼。
梔姐兒與桐姐兒聽到動靜,忙從隔壁回來,“娘,小姑是不是又來找麻煩了?”
裴氏望了眼放在床頭柜子里的東西,無奈道,“怕是給你三姐做的衣裳被人瞧見了…”
桐姐兒氣的跺腳,“我就知道!三姐指明給咱們的東西,他們都以你們不給不孝順的名頭搶走了,這會兒連棉布做的衣裳也要搶!還要不要臉了?!”
梔姐兒見妹妹說臟話,張口想勸,話到嘴邊想到他們搶的不是給三姐的就是三姐給的東西,心口也有一股不忿,接了桐姐兒一句,“沒臉沒皮,天下無敵。”
屋內一靜。
桐姐兒與裴氏都扭頭看著一貫沉穩溫和的梔姐兒,梔姐兒小臉一紅,將小弟放在床上,從床頭柜子里拿出包裹,與裴氏小聲道,“娘,他們若問你是什么,你就說是五嬸的東西,有本事讓他們去找五嬸要去。”
桐姐兒與裴氏,“…”
裴氏道,“這能行嗎?”
梔姐兒點頭,“能行,肯定能行!”
梔姐兒從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五個銅板,“只要能包住這個包裹,這五個銅板就給五嬸,你們說,這忙五嬸幫不幫?”
裴氏與小女兒對視一眼,裴氏噗嗤笑了出來,伸手點著女兒的額頭,“我只道你是個乖巧的,沒想道你這丫頭跟你爹一樣,彎彎腸子都在肚子里,白長了一張溫善的臉。”
梔姐兒小臉紅撲撲的,一雙平日看著普通的眼珠子此刻格外明亮動人。
姐妹倆打著掩護,進了五房,不一會兒,笑臉而歸,裴氏這才去了正屋。
蘇老太太跟蘇姚黃自然一通鬧,裴氏早就見怪不怪了,任憑她們鬧翻天,沒有就是沒有,想要,自己去找五房要啊!
誰不知道五房的袁氏滑不溜秋的,一句話能讓人惡心好多天,蘇老太太聽不得惡心話,輕易不去招惹袁氏,蘇姚黃倒是想來硬的,把東西搶過來。
她娘說了,她的嫁妝要讓五個哥哥出,那都是她的東西,她得自己看著。
可她誰都敢惹,就是膈應袁氏。
她跟她娘一樣,實在聽不得袁氏那些惡心人的話,還有那股子不管不顧的潑辣勁兒。
她今兒個要是進了他們五房的屋,不出一個時辰,整個十八里寨就能傳出蘇老太太與小姑子容不下兒媳婦和嫂子,要強搶嫂子的嫁妝這樣的話。
她眼看著就要成老姑娘了,名聲可輕易不敢再損傷了。
到最后,這件事自然不了了之。
袁氏得了五個銅板,看了眼那包裹,撇了撇嘴,笑裴氏,“四嫂倒是念著情分…”
一日一早,文殊蘭早飯都沒用就打馬闖進了小院,驚的云伏幾人還以為是刺客,險些沒把他連同他的馬一起砍了。
蘇木槿一身清爽,正坐在正屋吃早飯,文殊蘭一屁股坐到她對面,叫安泠月,“快,餓死我了,昨晚算賬目算到半夜,今日一大早又爬起來找你家姑娘,可是又累又餓又困…”
安泠月笑著應了,轉去廚房端了一碗雞湯小面,并幾樣醬菜,一個香菇肉包一個韭菜雞蛋的素包,小半鍋米粥。
文殊蘭消滅的干干凈凈,還把桌上的一盤子蒸紅薯吃了個干凈,才仰躺在椅子上,不顧及形象的拍著肚子叫,“可算是吃飽活過來了…”
蘇木槿起身,與安泠月一起收拾了飯桌,流云端了香茶進來,兩人喝了去了口中的味道,才坐下說話。
“今兒個可已經十一月初六了,一群人天天捧著碗等你賞飯吃呢!說吧,什么時候開業?”
“東西都準備好了?”
“你信上寫的那樣詳細,我但凡不是個傻的都知道怎么做好吧!東西早就準備好了…”文殊蘭一想到那話費巨資打造卻能想象到的暴力營收,垂涎三尺,“蘇三,我找大和尚算了一卦,咱們這趟生意,怎么做都是上上上吉掛!開業吧?”
蘇木槿笑,“既然準備好了,那就開業吧。”
文殊蘭眼睛一亮,“真的?”
蘇木槿點頭。
文殊蘭哎呦一聲,從椅子上一彈而起,揚聲就朝外面叫人,“浮云、神馬,快,趕緊的,將爺熬了這么多夜寫好的信發出去,全發出去,開業,開業,大家伙一起開業,哈哈哈…”
“所以,你方才說的算了一晚上的賬…”
“那什么,蘇三,我突然想起我爹說有事跟我商量,讓我去書房找他,我先回去了啊。賬冊什么的,你回頭找蘇四叔,我讓方管事今兒個給他。”
說罷,一溜煙的跑了。
蘇木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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