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書琪?
蘇木槿倒真有些驚訝了。
早先在太極殿鬧了那么一場后,納蘭書琪是跟著他們回了帝師府的,但后來一直沒再見到人,她還以為納蘭書琪被困在院子里沒放出來,沒成想,是被外祖父和舅舅丟到了莊子上。
“聽那婦人的描述,兩人的日子并不好過,每日都要做活,才有飯吃…”沈啟睿神情有些古怪,“我們聽到動靜,也是因為納蘭明珠鬧騰的太厲害,叫嚷的聲音傳出了莊子,才…”
“要做活才給飯吃?”蘇木槿挑眉。
沈啟睿應是。
蘇木槿便笑了,“那倒比在教坊更折磨人,納蘭明珠這種嬌生慣養長大的大小姐,怕是適應不了農活吧。”
想到婦人給自己描繪的場面,沈啟睿輕咳一聲。
“聽說納蘭明珠受不住餓,偷東西被納蘭書琪抓到,嚷嚷的一整個莊子都知道了,兩人打了起來…兩個金尊玉貴養大的閨閣女,打架時那些撓臉、抓頭發、扯衣服的手段…”
他給了蘇木槿一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
蘇木槿,“…”
聽上去…挺精彩的,她都有些想看了。
沈婉姝端了茶水進來,看見兩人一言難盡的神情,奇怪道,“你倆…這是背著我說什么了?怎么這個表情?”
蘇木槿朝她笑了笑。
沈啟睿,“…咳咳。”非禮勿言。
沈婉姝瞥了自家哥哥一眼,蹙了蹙眉,鼻子輕輕哼了一聲,湊到蘇木槿身邊,笑道,“槿姐兒,蕭家平反了,你跟顧世子的親事什么時候辦?”
蘇木槿面上的笑容一滯,頓了頓,才笑著說,“快了,等顧硯山的身體再將養一些日子…”
只那含笑的眸子里卻沒了適才的光芒。
沈婉姝與沈啟睿都察覺了。
兄妹倆對視一眼,沈婉姝斟酌著詞句,“怎么了?是顧硯山…悔婚了?”
沈啟睿,“…”
蘇木槿哭笑不得。
她搖頭,“…他的內傷還需要調理。”
想到那男人為了逼她離開,耍的那些小聰明,她的心口就忍不住的抽疼。
聞言,沈婉姝長長出了一口氣,癱坐在太師椅上,抬手虛扇著,“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
沈啟睿卻皺了皺眉。
顧硯山救藍遺到現在,已過去半年時間,他的內傷到底有多重?要將養這么久?!
他張了張嘴,有心問上一句,卻在看到蘇木槿眸底的空洞時,頓住。
“…爹娘和爺奶他們,擔心他始亂終棄,讓我和哥哥來盯著他娶你!槿姐兒,你可看好了他,他要是敢不娶你,我們沈家一家人都跟他不愿意…”
蘇木槿笑了笑,卻沒接話。
沈啟睿忙轉移了話題,“蘇四叔遞了話過來,說業哥兒跟著他師兄夫婦不日將來京都,盛哥兒那邊我已托人捎了消息進去。聽說是業哥兒師兄要入仕,崔老先生放他跟著來見見世面…”
業哥兒的師兄…
越蘅,越硯青。
蘇木槿眉頭微蹙,旋即一笑,“他倒是會挑時候。”
小皇帝繼位,太后對外不掌朝,文武百官皆是見證楚元翎與盛文帝死亡真相的證人,幾個輔佐大臣除了她外祖父納蘭帝師,都是等著看夕顏姐母子笑話的人!
可以說,他們母子手里,除了自己籠絡的那些人脈,最缺的便是自己人,真真正正的,他們自己扶植、培養起來的人。
越硯青這時候入仕,又出身陜西崔老先生門下,夕顏姐定是一眼就能看中!
前世不就是如此?!
只是…
她心底微微一嘆。
這一世到底有了一些不同,她弟弟也是崔老先生的學生。
越硯青要想像前世那般,輕易取得太后與小皇帝的認可,怕是要經歷一番波折了。
倒不是夕顏姐不相信她,而是,她們姐妹可以互相信任,別人…她未必信任。
蘇木槿閉了閉眼。
“槿姐兒?!”
見她神情忽陰忽晴,沈啟睿出聲,“可是有什么不妥?”
蘇木槿睜眼,笑著搖頭,“只是覺得越硯青…倒挺會挑時間。”
沈啟睿蹙眉,這話她方才已經說過一遍。
“槿姐兒,你今兒個是怎么了?”沈婉姝自然也感覺到了,“要不,你去休息吧,反正…”
她看了一眼沈啟睿,見沈啟睿頷首,繼續道,“…我跟二哥要帶給你的話都說完了,我們這就回去,你趕緊去睡覺。”
蘇木槿被顧硯山的身體磨的一天一夜沒休息,再加上這幾日的忙碌,確實沒什么精力再應付二人。
目送兄妹倆離開,蘇木槿回了臥室。
安泠月走進來,“姑娘,秦夫人與楊二小姐來了…姑娘?”
見蘇木槿面色不佳,忙疾步走過去,“姑娘,你這是怎么了?”
蘇木槿搖頭,“請她們花廳稍坐,我補個妝就過去。”
“姑娘,你的臉色…”
“無礙。”
安泠月無法,出門招了個小丫鬟去通知項秋黎,讓她先去待客,自己轉回臥室,幫蘇木槿補妝。
“姑娘昨晚沒休息好?”
蘇木槿沒有回應,安泠月幫她在面上多撲了兩層胭脂,才堪堪掩住面上的憔悴,將她雙眼無神,安泠月擔心不已,“姑娘,你到底怎么了?你別嚇我們…”
“泠月姐姐,你說…顧硯山這么不要命的幫我,圖什么?”
安泠月一怔,“怎么…顧硯山他怎么了?他想毀婚?”
說罷,便覺得沒可能。
顧硯山要想毀婚,當初就不會應承這門親事,當初姑娘危機四伏,他都護著;
沒道理,現在蕭家平反,姑娘被封了公主,他反而后悔了。
“姑娘,顧世子喜歡你!圖的自然是你這個人!”
蘇木槿看她,雙目無神,“是嗎?”
安泠月心尖一疼,重重點頭,“肯定是!”
蘇木槿便笑了,“圖什么都好,怎么能只圖我這個人呢?!”
笑著,眼眶便紅了。
安泠月大驚,“姑娘!”
蘇木槿卻突然站起身,“幫我更衣,我要進宮。”
“姑娘?你這是…”
蘇木槿側眸看她,眼里滿是氤氳的水霧,面上卻笑的很燦爛,“我去求太后賜婚!”
安泠月,“…”
嚇死她了,她還以為姑娘怎么了,原來只是…
“賜婚?!”
“姑娘,你說你要進宮求太后賜婚?”
賜婚不是應該男方去求的嗎?怎么…姑娘要去?
蘇木槿點頭,笑,“我怕他跑了,得用懿旨拴住他!”
安泠月,“…”
姑娘,你開心就好。
“你、你、你說什么?”
林夕顏差點將手中的湯勺丟出去,不敢置信的瞪著蘇木槿好一會兒,將湯勺放下,擺手示意江嬤嬤把小皇帝抱走,又遣走了宮女、太監,才抬手戳了蘇木槿額頭一下,“你方才說什么?再跟我說一遍!”
蘇木槿沒有躲避,笑著重復,“臣女請太后下旨,給我與顧硯山賜婚,我要嫁給他!”
“你…認真的?”
“再認真不過!”
林夕顏不解,“不是,怎么就突然想賜婚跟他結婚了?”
“不是突然…”蘇木槿搖頭,“是…一直都是他,他等了我很久,不想讓他再繼續等下去了。”
“決定了?”
“決定了。”
林夕顏一嘆,“行吧,等我寫好給你送過去…你不會今日就要吧?”
“勞煩太后娘娘。”
蘇木槿起身,鄭重福身。
林夕顏瞪著她,“見色忘友!”
蘇木槿只笑不說話,林夕顏被她氣的沒了脾氣,帶著她風風火火去寫了懿旨,本想直接發出去,被蘇木槿攔著,又過了輔佐大臣的眼,萬事妥帖了,才笑瞇瞇的像揣了寶貝一樣,揣著賜婚懿旨出宮。
林夕顏又氣又好笑,自己揣著走了算怎么回事兒?
不得宣旨太監去走一個過場嗎?!
她長長嘆息一聲,讓小袁子帶著人趕緊出宮去追,自己則在國庫里踅摸好東西,瞧瞧哪些還沒入賬的,趕緊扒拉出來,準備給蘇木槿當嫁妝!
顧硯山的傷,林夕顏知道的不多,但納蘭帝師,卻是知道的很清楚。
初見那賜婚,心頭就是一跳,再聽說是外孫女親自求的,在心中略嘆了一聲,便點了頭。
他前腳回了帝師府,蘇木槿帶著小袁子與賜婚懿旨進了蕭王府。
一群人目瞪口呆。
蕭謹言好笑的看侄女,“恨嫁了?”
“姑姑…”蘇木槿朝她擠了個笑容,蕭謹言立時意識到不對勁,朝邱姑姑與袁青使了個眼色,袁青與邱姑姑會意,帶著眾人退下。
蕭謹言拉著侄女的手進花廳,“跟姑姑說說,出了什么事?讓你這般不管不顧去求賜婚圣旨?”
“顧硯山…他的內傷…很重。”
蘇木槿抬眸看她,眸子里是濃郁的化不開的哀傷。
蕭謹言只看了一眼,心便跟著揪疼起來,“…怎么會這樣?他不是一直在吃藥調理嗎?身子不是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嗎?”
“是…我也以為他好的差不多了,誰知…”
蘇木槿想到自己探脈時發現的脈象,閉了閉眼,“他用內力掩住了五臟六腑的破敗之相,讓我每每把脈時都以為…”
蕭謹言愣住了。
“他為什么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