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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9 想當然

  “你…”

  陳思源嘴唇蠕動,似想說什么,雙眸內壓抑著驚天駭浪,“榮晴,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榮晴自然知曉自己在說什么。”

  榮晴抿唇一笑,幾十年的宮廷生活讓她看上去無欲無求,笑容淺淡到恰到好處,多一份諂媚,少一份冷苛。

  “榮晴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謊話,愿遭五雷轟頂,天譴處罰!”

  大堂之上,又是一靜。

  眾人的目光從榮晴身上,緩緩移動到柳葉身上。

  柳葉也曾發過毒誓。

  陳思源卻并不打算放過二人,冷笑一聲,驚堂木重重拍下,“你們以為發個毒誓就能自證了嗎?辦案若只靠證人發毒誓,又哪來這么多冤案!還不將前因后果從實交代!”

  “大人,奴婢所知已經悉數說了,再不知曉旁的了。”柳葉磕頭哭訴。

  陳思源看向榮晴。

  榮晴眉目清冷,與陳思源對視,頷首一笑,“老奴所知也已告知太子殿下與諸位大人,若說還有什么果…”

  她略一沉吟,說出了一個太監的名字,“我姑姑是周貴妃的人,日常跟在周貴妃身邊伺候,平日極少得空,柳葉沒來之前,姑姑曾與我提及此人,他當時被周貴妃救了,很想跟著周貴妃,想借此事表忠心…”

  楚元翎與張子玉俱是一怔。

  “…此人后來重回玉清宮,但與永和宮的關系一直很親密。蕭皇后…”

  榮晴說到蕭皇后時,沒有什么表情變化的面上,多了些愧疚,閉眼一嘆,“…蕭皇后腹中的小皇子沒了后,他因辦錯了差事,被發落去了皇陵…”

  榮晴說的簡單,眾人卻都從中聽出了玄機。

  陳思源轉向楚元翎,“殿下,您看?”

  楚元翎眉頭緊蹙,聞言,眸底更添幾分不耐,“若此人與蕭家案有關,即刻召回,若無關…”

  他看向榮晴。

  榮晴不卑不亢,肅容道,“有關!”

  楚元翎一噎。

  片刻,忍著心底的怒氣,發話,“傳本宮的話,將此人從皇陵召回,配合案件調查。”

  “是,殿下英明。”

  陳思源肅然正氣,躬身應了話,轉頭對刑部尚書與大理寺兩位大人道,“為確保人證安全,還要煩勞兩位大人配合,咱們三司一同派出人手前去接應。”

  刑部尚書與大理寺兩位大人,對視一眼,都點了頭。

  楚元翎看著陳思源那一身正氣的書呆子模樣,心里有些毛毛的,莫名其妙的開始煩躁,不安。

  因需要新的人證,榮晴與柳葉暫且收監,等新人證接回,再重新開堂。

  楚元翎與張子玉一前一后出了大理寺,上了馬車,回太子府。

  一路上,楚元翎的臉色都不怎么見好,張子玉也在思索兩人透露的內容,竟一路無話的回了太子府。

  馬車入府,二人下了馬車,直去書房。

  房門甫關上,楚元翎便問出了口,“先生,你覺不覺得陳思源有些奇怪?”

  “殿下也察覺到了?”

  張子玉訝然開口。

  兩人看著對方,都蹙起眉頭。

  “陳思源是咱們的人,會不會是咱們想多了?”張子玉猶豫道。

  楚元翎想到他幾次征詢自己的意見,所問的問題也都是與案件相關,并無出格之處,不由遲疑點頭,“或許吧。”

  “殿下,柳葉與榮晴的供詞,意有所指,是皇上暗中安排好的嗎?”

  張子玉說出自己的疑惑之處。

  楚元翎搖頭,“本宮也在困惑,二人是不是得了父皇的暗中吩咐,想把線索往周貴妃身上引,卻又不能明說,便借由她們的口,告訴世人?”

  張子玉沉思半晌,緩緩點頭,“應是如此。”

  楚元翎提出疑問,“功高蓋主又怎么解釋?”

  “若有人較真兒,自然是周家猜測圣意,擅自動的手,皇上…不知;若無人較真兒,這事不過是口頭一句話,不足為懼。”張子玉道。

  楚元翎看他,抿了抿唇,微點頭。

  張子玉松口氣,“那接下來,我們就等新人證從皇陵帶回,聽聽他的證詞再做說法。”

  楚元翎心里卻再次涌上一股不安,“先生不覺得這人證來的有些太順了?”

  “是有些。”

  張子玉擰眉,猜測道,“難道皇上想早日解決此事,所以動作快了些?”

  楚元翎搖頭,“本宮不知父皇的意思,不若改日探探父皇的口風?”

  他征詢張子玉的意見。

  張子玉想了想,搖頭,“殿下,皇上不會想從您口中知道這些事情的。”

  楚元翎猛的打了個激靈,反應過來,面色微變,“是本宮欠考慮了。”

  他離皇位一步之遙,若此時做錯事說錯話惹厭了父皇,后宮可還有皇子等著那個皇位呢。

  說起后宮,楚元翎想到那些未出生的孩子,心頭那股煩躁越發強烈。

  “先生,父皇年歲還值正當,這一次是僥幸,若下一次有個萬一呢?”

  萬一,跟這一次一樣,一起受孕的嬪妃若干,懷孕的十幾個,全是皇子呢?!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楚元翎的腦袋就大了。

  “殿下,自古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張子玉開口,躬身,“殿下若心軟,日后會常受煩擾,心不定怎能成大事?!”

  楚元翎閉上眼,滿臉苦澀,“我總是想到我小時候,若我如此做,豈不是…”

  見他態度有所緩和,張子玉忙道,“殿下也是被逼,若實在難為,不如…讓小皇子跟三皇子學學?”

  楚元翎一怔,“跟老三?老三是個殘廢…”

  “身有殘廢者,無法覬覦皇權,這是老祖宗傳下的規矩。”張子玉垂眸。

  楚元翎與張子玉在書房的談話,不過兩刻,便傳到了林夕顏耳中。

  林夫人放下手中茶盞,蹙眉看向女兒,“太子殿下這是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林夕顏沒什么笑意的笑了笑,“不過是想當然的以為,盛文帝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他們現在所知道的,所查到的,都是盛文帝讓他們知道的,讓他們查到的!”

  林夫人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女兒,話中的含義。

  “背后有人…是長安縣主?”

  林夕顏眉頭輕挑,笑看林夫人。

  林夫人瞧著女兒的神情,脊背寒毛陡然立起,“顏姐兒,你…”

  “娘,我露這一手,配輔佐幼皇嗎?”

  林夫人的瞳孔劇烈收縮。

  下一刻,霍然從椅子上起身,腳步飛快跑到門外,確定外面沒人后,才惶然轉身,瞪著笑意盈盈的女兒,嘴唇哆嗦,“你…”

  “娘怕什么?”

  林夕顏起身,走過去扶了林夫人落座,端茶塞到她手中,“楚元翎此人一旦卸下真面目,為人處事與盛文帝幾乎如出一轍,讓人惡心的想吐!而我既不想和離,又不想看著他與別的女人生下孩子,搶去嘟嘟的皇位!”

  林夫人已不知該說什么。

  林夕顏看著林夫人的臉色,訕笑,“…娘放心,我不會謀朝篡位的。”

  林夫人閉了閉眼,“這事是你一人所為?長安縣主沒有幫忙?”

  “還是娘了解我。”

  林夕顏從背后摟住林夫人,在她脖頸處蹭了蹭,“槿妹妹助我良多,若是沒有她,我與嘟嘟怕早已投胎了…”

  “這次的事,也是她從旁幫忙,我才能如此順利欺上瞞下。”

  林夫人不知該說什么,看著女兒那雙與先夫相似的眉眼,撫拍她的手背,“娘只是擔心你一著不慎,娘與你爹身份低微,幫不了你們,若你有個萬一,嘟嘟怎么辦?”

  林夕顏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娘放心,為了嘟嘟,我也不會讓自己出現萬一。”

  見女兒勢在必行,林夫人心底嘆了一聲,沒再多勸,只道,“你爹這些日子連日在外奔波,說服了不少京都小官小吏,希望能幫你們一把。”

  林夕顏頷首,“爹辛苦了,等事成,我與槿妹妹一同來謝他。”

  林夫人欣慰一笑,“我這次來,是想問你一聲,我準備這兩日去一趟驛站,去看看你祖父與祖母,你要不要帶著嘟嘟與我一同前去?”

  “槿妹妹的養父母也在驛館。”林夕顏突然道,聲音帶了些涼意。

  林夫人一怔,微嘆一聲,“你小姑…行事欠穩妥,到底是辜負了蕭王爺與明月小姐。”

  “娘大概還不知道,沈氏與蘇連華刻意讓楚元翎的人救走蘇海棠,企圖將蘇海棠嫁給楚元翎,還許了她日后去母留子,送她一個兒子,讓她與嘟嘟共奪皇位,好坐上皇太后之位…”

  林夕顏面帶笑意,眸底染滿寒霜。

  林夫人臉色驟變,“她怎么敢?!”

  “所以,我回府第一件事,就將她與楚元翎那個門客送做了堆!”

  林夫人恍然點頭,難怪…

  “那我們只去看你祖父與祖母,你小姑那邊,只當陌生人,我與她本來也沒相處過幾日,你跟她除了血緣,更沒幾日親近…”

  為自己子女著想無可厚非,可若是踩著主子的骨血…

  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更何況,這個小姑明知道自己女兒什么性子,還敢讓她進太子府,這不是明晃晃的要作踐太子妃嗎?!

  都是做母親的,她怎會愿意!

  母女這邊才聊了會兒蘇海棠,那邊江嬤嬤敲門進來,小聲說,“沈氏與蘇家二老爺來了,說要見蘇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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