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膳倒是管用，喝了這么些日子，覺得渾身都是勁兒！”盛文帝哈哈大笑，接過碗，爽快喝了，漱口后，叫袁青，“叫肩輿，朕要去各宮中看看…”
興奮之態，溢于言表。
袁青也笑容滿面，“是，圣上，要不要再叫上太醫？”
邊說邊暗示盛文帝，“三四個月，差不多能看出男女了。”
“還是你這老東西想的周全，叫，快去叫，叫了人直接去…”
“離玉清宮最近的是昭嬪娘娘的慶和宮。”袁青笑著提醒。
盛文帝點頭，“讓太醫直接去慶和宮。”
袁青應了，出了寢殿，叫了個小太監，吩咐他去跑腿，自己轉回寢殿，伺候盛文帝更換衣物。
盛文帝出門，上了肩輿，不過兩刻鐘便到了慶和宮，昭嬪提前得了消息，特意換了件棗紅宮裳迎在宮門口。
“愛妃！”
盛文帝一把扶住要跪拜的昭嬪，輕輕拍著她柔嫩的小手，眸子里的笑容幾乎要溢出來，“你孕育皇嗣，辛苦了。”
“能為皇上孕育皇子，是臣妾的福分。”昭嬪撫著還未顯懷的腹部，眉眼之間滿是喜悅。
雖然與她一同懷孕的有十多人，可皇上第一個看的人，是她！
可見，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
等她再誕下皇子，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
她眸底滿是希冀，盛文帝自然看見了，但他連著大病幾場后，反而覺得昭嬪這種野心挺好的，有野心才有斗爭，有斗爭才能尋求平衡。
沒了周家與齊家，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太子，有了這些外戚厚重的皇子，他很快就能尋來下一個平衡制約。
兩人各懷心思，笑盈盈的進了慶和宮。
盛文帝噓寒問暖了一番，又將伺候昭嬪的嬤嬤、宮女叫來訓了一番話，太醫才匆匆趕到。
袁青哎呦一聲，拉著太醫壓低聲音道，“怎么這么慢，圣上都等了老半天了…”
太醫苦瓜臉，拼命抹著額頭的汗，陪著小心，“有點遠，一路跑過來的。”
繞了半個皇宮的距離，他能這么快趕來，還是因為他年輕跑的快，換五六十的院正來試試，能跑斷氣兒！
袁青瞪過去一眼，“圣上心情好，不與你計較，你可不要得寸進尺，好好看看昭嬪娘娘腹中的龍胎，是皇子還是公主，圣上可是關心的緊。”
太醫忙應聲，“來之前，院正已經囑咐過，看男女是微臣的拿手本事，袁公公請放心。”
袁青這才笑了，“好好看，圣上不會虧待你的。”
太醫笑著應了，袁青又等了他片刻，等他呼吸平穩，才出聲提醒盛文帝，“圣上，太醫來了。”
盛文帝沒計較太醫為何來的這么慢，笑瞇瞇的招手叫了人近前，樂呵呵的看著太醫給昭嬪號脈，看腹部形狀，辨男女。
太醫左右瞅了幾個來回，又號著昭嬪的左右手脈搏幾個來回，心底咯噔咯噔的跳，面上不覺就帶了幾分肅然出來。
盛文帝看的皺眉，“是公主？”
此話一出，太醫猛的抬頭。
昭嬪也臉色大變。
袁青看了眼太醫，太醫強扯了一抹笑，
“實話實說！”盛文帝沉了臉。
太醫噗通一聲跪下，“回皇上，從脈象與腹部形狀來看，確…是公主。”
盛文帝蹭的一下站起身，瞪著太醫，“你可知誤診的下場？！”
“皇上…微臣自入太醫院，看過的懷胎婦人沒有八百，亦有一百有余，從無錯漏。”太醫有些無奈，皇上想要皇子，可這脈象和顯懷確實是公主，他總不能欺君吧？
真欺君說了謊話，待胎兒落地，真相大白，怕就是他的死期！
盛文帝的臉色很明顯的陰沉了，看也不看昭嬪，丟下一句，“好好伺候昭嬪保胎”后，甩袖離去。
昭嬪兩眼一翻，癱軟在地。
袁青哎呦一聲，“還不趕緊把昭嬪娘娘扶起來，多寬慰娘娘，先開花后結果…”
說罷，一把拽了太醫往門外走。
太醫被拽的幾個趔趄，“袁公公…”
袁青拉著他，壓低聲音，“圣上要去探望懷了龍嗣的各宮娘娘，太醫一路跟著吧。”
太醫，“…”
袁青說完，松開他，追上了肩輿。
太醫抹掉額頭的汗，背著藥箱，苦哈哈的跟在后面。
盛文帝臉上的陰霾，直到看見下一個宮的懷孕嬪妃，才撥開烏云，帶著幾分小心扶了跪拜的嬪妃，說了幾句場面話，就直奔主題。
太醫只瞧了那嬪妃的肚子一眼，心里就開始咯噔，等號脈結束，面上什么表情都不敢帶，跪下回話，“娘娘腹中是公主。”
盛文帝臉色難看，心中期待沒在昭嬪那重，倒沒有直接甩袖離去，只面色不好的讓那嬪妃好生將養，公主他也一樣期待。
那嬪妃不過十六七歲，聽說自己懷的是公主，委屈的面色蒼白，淚水在眼眶里打轉，送走盛文帝，撲到床上就哭了起來。
第三個，依然是公主。
盛文帝的神情開始不對勁了。
“還是公主？”
太醫回，“這位娘娘月份大上半月，看的比較準。”
就是公主，沒錯。
盛文帝甩袖離去。
袁青忙跟上，笑著寬慰盛文帝，“圣上別急，還有七八位娘娘腹中懷著呢，說不定后面都是皇子呢。”
盛文帝斜他一眼，鼻子里發出輕輕一聲，“嗯。”
心里卻在想，倒也不用很多，有個兩三個就夠了，皇子太多也是壓力，斗來斗去的，不省心，累的慌！
可誰知，接下來的刮獎，像是招惹了女兒國，一個接一個的公主，公主，還是公主！
盛文帝的臉幾經輪回，最后定格在烏云密布，電閃雷鳴前夕。
太醫膽戰心驚，心里覺得荒誕想笑，又怕觸犯龍威，被剁吧了丟去喂狗。
可以想到十一位懷了龍嗣的娘娘，九位都是公主，他就忍不住唏噓。
這得是什么運氣，九位都是公主？！
太醫一路跟著，往第十位與十一位中獎的娘娘宮中走，一邊兒悄悄摸摸的去看盛文帝，視線往下滑啊，滑啊，滑…
一邊兒覺得盛文帝身強力壯，一邊兒又覺得盛文帝的質量不行…
想著用什么方子給調理調理？
琢磨了一路，等到了地方，一瞧見那并排兩個攏著腹部的美人兒時，嘴角沒忍住就抽了起來。
得，這獎都不用刮了，一眼就能看出來，還是公主！
十一位公主！
要不是他從無差錯，他都要懷疑自己的眼睛與醫術了！
袁青給他使眼色，太醫生無可戀的看了袁青一眼，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了過去，心中念叨著，若是有雙胎，有公主擋住了后面的皇子，這種情況也是有的。
可兩位嬪妃摸脈下來，他徹底死心了，都是單胎，確認是公主。
太醫甚至不敢抬頭看盛文帝的臉，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頭盡量垂低，“回…皇上，二位娘娘腹中皆是女胎。”
“女胎？！都是？！”盛文帝瞪著太醫，一張臉鐵青，“起來，給朕再好好看看！這么多人，難道就沒有一個？！”
太醫認命的抬起頭，“微臣從無失手，確實…都是女胎。”
盛文帝的臉，乍青乍白，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一腳踹在了太醫身上，大吼，“你胡說！怎么可能都是女胎？！怎么可能！老二跟老三差不多大，朕當年可是一懷一個男胎…”
這話…
太醫不知道怎么接了，從地上爬起來，規矩跪好，斟酌了言詞，小心翼翼道，“皇上當年的身體素質要比現在好，容易生男胎，這種情況是有記載的。”
說完，小心看了看盛文帝快要發飆的臉，想了想，又寬慰道，“皇上身強力壯，等養好了身子，想來再有幾個皇子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這話，顯然沒有安慰到盛文帝，他的臉色更難看了，抬起腳又踹了過去，太醫護著心口小心的讓盛文帝腳踹在了自己胳膊上，順勢躺倒在地，哎呦哎呦的痛呼出聲，表示自己真的被踹慘了。
袁青低垂著眉頭，瞥了那太醫幾眼，輕輕咳了兩聲，太醫忙從地上再度爬起來，規規矩矩跪好。
盛文帝已氣的開始，連踹周遭的東西，從太師椅到高幾，到兩個美人兒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再到兩個美人兒。
兩個美人兒嚇的魂飛魄散，哪還顧得上腹中的公主，噗通噗通跪下來，求饒，“皇上饒命，臣妾也不知道怎么懷的是女胎…”
太醫的眼珠轉了轉，朝袁青扯了扯嘴角，心道，這生男生女看的是男方，又不是女方，你們認罪也沒什么用啊。
袁青瞪了一眼過去。
盛文帝看著跪在腳下的兩個滴淚橫流的糊妝美人兒，伸手拎了一個起來，抓著她的脖子丟到太醫跟前，“刨開，朕要看看到底是男是女？！”
太醫，“…”
啥？你說的是個啥？！
美人兒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袁青忙上前，壓低聲音規勸，“圣上，萬萬不可，這會遭人詬病的，朝中那些文武百官虎視眈眈，圣上若…會被他們諫言的。”
盛文帝卻看也沒看他，神情陰鷙，“朕是皇帝，誰敢詬病朕？朕要了他的命！你，趕緊剖開，朕要看清楚是男是女，若你診斷有誤，就跟她一起給朕的皇兒陪葬！連同你的九族！”
太醫霍然抬頭，瞪著一雙大眼。
太子府 林夕顏哄睡嘟嘟，拿了針線坐在窗前，有一針沒一針的繡著。
江嬤嬤敲門而入。
瞧見嘟嘟睡了，與林夕顏示意去外間說話，主仆兩個一前一后到了外間。
林夕顏坐下，江嬤嬤倒了溫水遞過去，小聲道，“小姐，適才長安縣主托人送消息過來，說宮中出了大事兒。”
“宮中這會兒還能出什么大事兒？”林夕顏抿了口水，靠在羅漢床邊的靠枕上，神態有些慵懶。
江嬤嬤抿了抿唇，滿眼都是笑意，再湊近林夕顏，聲音里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盛文帝的嬪妃中有十幾個懷了身孕…”
聞言，林夕顏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怎么？”
“盛文帝高興的很，各宮都封了賞賜，帶著袁青與太醫興沖沖的去看他的未來皇子，可誰知道…”
江嬤嬤笑的嘴巴都要咧到耳后。
林夕顏來了興致，笑盈盈的道，“莫非這些嬪妃懷的不是他的孩子？”
江嬤嬤臉上的笑一僵，下一刻又笑了，“那倒不是，只不過，也好不了多少，盛文帝那些嬪妃懷的清一色都是公主，沒有一個是皇子。”
“沒有一個皇子？”
林夕顏挑眉，怎么覺得這事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可不是，聽說盛文帝發了好大的火，還揪了個嬪妃丟給太醫，讓太醫剖開那嬪妃的肚子，取出胎兒，他要親眼看看，孩子是男是女！嚇的那太醫差點昏死過去…”
江嬤嬤唏噓道。
林夕顏笑了笑，端了茶水慢慢飲，等一杯水喝完，才道，“沒了祁王與閑王，盛文帝這是擔心自己的子嗣綿延了，早干什么去了？！”
“誰說不是呢！”江嬤嬤撇撇嘴，“再說他后宮不還有一位未成年的皇子嗎？有了兒子殺了，沒兒子他又著急，真是帝王心思難猜…”
林夕顏沒再吭聲，垂眸看著水杯上的青花瓷圖案，若有所思。
盛文帝這么著急要兒子，估摸著是覺得只有太子一個，擔心他一人坐大吧…
這問題，林夕顏能想通，張子玉也能想通。
他幾乎是沉著臉見的楚元翎。
“殿下，皇上的心思不得不防，他現在還值壯年，雖連病幾場，但看恢復情況，是極好的，再臨朝十幾年應該不成問題…”
他斟酌著，面色很是不好，“殿下年長是優勢亦是劣勢，年長其他兄弟十幾年，殿下可以名正言順的培養自己的人與勢力，將其他皇子撇開遠遠的，這是優勢；但這皇位殿下一日未坐上，便是皇上做主，他若年老頭腦發熱偏寵小兒，將皇位傳給了他，也未可知…”
聽完，楚元翎神情大變！
“那依先生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