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
袁青一臉驚恐,恐懼的聲音又尖利又高亢,不知道是不是受驚過度,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撲上去扶住盛文帝。
盛文帝直直倒在地上,后腦勺撞擊在地毯上,發出嘭嘭嘭的聲響。
袁青尖叫著撲上去,觸手摸到盛文帝后腦勺的血,臉都白了,大聲叫人,“傳太醫,快傳太醫!人都死哪去了,來人!快來人!圣上吐血了,圣上吐血了…”
等到太監涌進來,將盛文帝抬到床上,太醫也已飛跑著進了寢殿。
“太醫,快,快來看看圣上,小心,圣上后腦勺撞到了地上,出血了…”袁青道。
太醫聞言,忙示意小太監扶起盛文帝頭,去看他后腦勺的傷,一見傷處,有些頭禿,回頭看袁青,“傷處頭發太多,需要把圣上的頭發剪斷…”
袁青瞪著他,“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豈是你說剪就剪的?!更何況,圣上是一國之君,怎可剪斷龍發?!不可!”
太醫縮了縮脖子,看著傷處有些為難,“可這傷…”
“你趕緊著快點,圣上剛還吐血了!再來一個太醫,快,給圣上看看,是怎么回事兒?圣上的毒不是解了嗎?怎么會吐血昏厥…”袁青怒吼著。
又一個太醫被推上前,跪在腳踏板上把脈,片刻后,神情僵住,不敢置信的看著盛文帝,“這…這怎么會?”
“怎么回事?”袁青問。
太醫搖頭,松開盛文帝的手腕,去翻盛文帝的眼睛,又拉了盛文帝的另一只手腕,好半晌后,抬頭看袁青,神情肅然,“皇上…又中毒了,這毒跟上次不一樣!快去太醫院拿解毒丹!袁公公趕緊想想皇上吃了什么?這兩日屋里的擺設可有什么異常,事無巨細,要…”
立刻有站在外邊的藥童撒開了腳丫子往外跑。
袁青的瞳孔猛的一縮,“你說什么?圣上又中毒了?怎么可能?”
“袁公公,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你快想想屋子里的擺設,皇上的吃食…”太醫急道。
袁青哦哦兩聲,掃視著寢殿,一邊與太醫道,“房間都是我布置的,沒有經他人之手,進來伺候的宮女、太監我也有叮囑,不許帶香囊之類的,怎么會呢?”
他說著,搖了搖頭,“房間內的擺設沒有異常。”
“那就是吃食的問題了。”太醫皺眉道。
袁青咬牙,“吃食我也一直很小心的…來人。”
小袁太監忙走過去,袁青看了他一眼,“你去把這幾日圣上的飲食記錄拿過來,再把做這幾道菜的御廚看住,從原材料到送到圣上嘴邊都經過了什么人,一個一個的給我查清楚!不許漏掉任何有用信息,知道嗎?”
“義父放心!”小袁太監垂眸應了,快步朝外走去。
藥童拿著解藥奔進來,“快,快,解藥來了。”
“快端一碗溫水,扶皇上起來,把解藥吃下去。”太醫忙道。
袁青退開一旁,看著太醫將藥塞進盛文帝口中,用水送了下去,看到他吞咽的動作,太醫們齊齊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能吃下解藥,就沒什么大事了。
袁青湊過去,“怎么樣?”
給盛文帝把脈的太醫抹了抹額頭的汗珠,笑了笑,“沒事了,吃了解藥,皇上很快就能醒過來,只是皇上體內的毒素還未驅除干凈,如今又中了毒,身體會很虛弱,臥床靜養的時間會更長…袁公公,可要多勸著點皇上,國事雖重,身體更重要!”
袁青點頭,“我會試著多勸圣上的,讓圣上多配合太醫們的診治…”
太醫們連說不敢。
誰敢讓皇上配合他們?
他們多大的臉啊。
不多會兒,小袁太監帶著一本記錄飲食的冊子急步走進來,“義父,冊子在這里。”
袁青翻開最近幾日的飲食記錄,遞給太醫。
太醫接過,做了對比,驚訝抬頭,“飲食沒有任何問題,不存在食物相克,這就奇怪了…”
“沒有?”
太醫嗯了一聲,“不存在食物相克,室內擺設也沒有問題,更沒有什么異香,除非…”
“除非什么?”袁青皺眉問道。
太醫抬頭,“茶水!茶葉如果在毒液中浸泡過,喝這種茶葉泡的茶水也會引起中毒,袁公公…”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看到袁青眼睛看向某處。
太醫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眼瞧見了摔在地毯上的茶杯,“袁公公,這是…”
“適才下朝回來,圣上用此茶杯飲了一杯水。”袁青的神情瞬間一凜,“圣上是喝完水之后不久,吐血昏厥的!”
太醫的眼睛猛的圓睜,“快,把那杯子撿起來。”
小袁太監立刻上前,小心撿了杯子,又撿了幾片茶葉子,一同遞過去。
太醫接過,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眉頭微蹙,又捻了一片茶葉子放在嘴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袁青一怔,“太醫…”
“大人!”幾個太醫齊聲驚呼。
這茶葉萬一有毒,這不是在吃毒嗎?!
“這茶葉…有毒!”太醫示意藥童端了茶水,自己漱口,又吃了一顆解毒丹,才繼續道,“與我方才猜想一般無二,有人浸泡了茶葉,將毒下在了茶葉之中,咱們一直防著室內擺設物件兒與吃食,忽略了茶水,倒給了他們可乘之機!”
“可惡!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下毒謀害圣上!罪不可恕!”袁青大怒,“來人,把今日伺候茶水的太監與宮女都抓來!今兒個是誰把茶水送進來的?!小袁!”
小袁太監忙上前,“義父,是小徐子,我這就去把他抓來!”
說罷,轉身快步奔了出去,卻不過片刻,就白著臉轉回,“義、義父,小徐子他…他在茶水間七竅流血…死了。”
“這是畏罪自殺呢!好,好的很!”袁青臉色沉了下來,看了眼為首的太醫,“有勞大人在此守護著圣上,雜家去去就來。”
“袁公公請。”太醫頷首。
袁青點頭,帶著小袁太監出了寢殿,先傳了黑衣衛,暗中保護盛文帝,又召了禁衛軍,團團圍住玉清宮,不許人進不許人出,一直到盛文帝醒來。
盛文帝在床上躺了將近六個時辰,天色暗沉時才睜開眼睛,看到守在身邊的袁青與一眾太醫,再聯想到自己昏迷前的吐血,立刻就反應過來出了什么事。
“朕…又被人下毒了?”
袁青紅著眼,跪在床頭,“圣上,是老奴的錯,茶水間送來的茶水是用有毒的茶葉泡出來的,老奴沒能及時發現,您治老奴的罪吧!老奴罪該萬死!”
“有毒的茶葉…”盛文帝呵呵兩聲,掃了眼袁青,“扶朕起來。”
袁青忙誒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扶著盛文帝靠坐在床頭。
太醫見盛文帝醒了,齊齊跪倒口呼萬歲。
盛文帝嗯了一聲,伸出手。
為首的太醫忙走過去,給盛文帝把脈,來回兩只手,確定盛文帝體內毒已解,才長松一口氣,“皇上,您體內的毒已經解了,只是還有一部分余毒,需要喝藥慢慢調理。”
盛文帝擺擺手,看袁青,“把人給朕帶過來。”
袁青身子一抖,“人…畏罪自殺了。”
“畏罪自殺?!”盛文帝的雙眸危險瞇起,“好,好啊!這回是連人證都不留給朕了!他們以為沒有人證,朕就辦不了他們了?!”
“圣上!”袁青噗通一聲跪地,“此事不一定是四殿下所為,老奴已經讓小袁去查跟小徐子接觸的人,等事情真相查出來…”
“事情真相?”盛文帝看著袁青,滿臉陰鷙,“你跟我說事情真相!袁青,他們將下毒之人殺人滅口,你以為你能查到什么真相?!他們讓你看到的真相?還是做給朕看的真相?!”
袁青一愣,還想再勸,盛文帝卻一揮手,“來人!”
“在!”
禁衛軍立刻進入寢殿,跪倒在地聽候差遣。
“四殿下楚元城三番四次下毒謀害皇帝,罪不可赦,即刻抓起來投入天牢,日處斬!周貴妃教子無方,賜白綾、毒酒、匕首擇其一,周老丞相其心不軌,為其外孫,數次算計加害皇帝,罪不可赦,即刻抓進天牢,擇日處斬!周家滿門,女子充入歌坊,男丁投入大牢!”
此圣旨一出,寢殿之內,寂靜的可怕。
袁青動了動嘴唇,“圣上,萬萬不可啊,文武百官才為四殿下求了旨意,求去封地,此時…殺不得啊!”
“朕是皇帝!”盛文帝一雙眸子冷的沒有溫度,聽到袁青求情,怒火更盛,“袁青,你是朕的人!不是他周家的人!你在向著誰說話?!”
“圣上,老奴…”袁青垂眸,重重磕頭,“…文武百官不會答應的,您這么做會引起公憤的,您現在身體虛弱,不適宜動怒,有什么事,等事情真相查出來,您養好身子,再做打算不遲啊,圣上,請您收回圣旨!”
“就是因為朕現在身子虛弱才要動手!”盛文帝惱怒,“朕不動手,難道等著老四跟周老頭,聯合太極殿上那些吃里扒外的官員逼朕禪位嗎?!”
“圣上!”
袁青見勸不動盛文帝,不由將目光看向身后的太醫。
太醫們卻齊齊垂著頭,沒人敢抬起。
這邊,盛文帝見袁青還想為閑王求情,怒不可遏,冷眸看著他,厲喝一聲,“你給朕滾!”
盛文帝招手,立刻有禁衛軍上前。
“拖走!”
“圣上,老奴真的是為了您好啊…”
袁青高喊著,被禁衛軍拖了出去,太醫們更是瑟瑟發抖,不敢吭聲。
正德門 禁衛軍涌出皇宮,直奔周家。
守城門的將領察覺出不對勁兒,叫過自己的親信,偷偷交代了幾句話,那親信聽了,飛身上馬,直奔了出去。
敢在禁衛軍之前,見到了閑王。
“什么?!父皇派了禁衛軍來?!”
此刻,閑王正與周老丞相在書房密談,聽到密報,震驚的站起身。
“什么時候的事?”
“跟屬下是前后腳的功夫,周老丞相,我家將軍讓您與四殿下趕緊做打算,不管如何,先避開禁衛軍,有什么話等過了這段風聲再說。”
周老丞相幾乎立刻就想到了齊家的下場,雙眸冷沉,“城兒,帶著你的人立刻出城,從后門走,我讓老管家再給你一撥人,如果他不動我們,你再找托詞回來,他若動了周家,你便去找你幾個舅舅,再尋合適的機會,殺回來!”
“外祖父!”閑王被周老丞相口中安排后事般的話,驚的不知道該說什么,“我不走!”
“混賬!”周老丞相臉色一沉,叫了老管家,“帶著四殿下,趕緊走,你跟著他!”
“老相爺…”老管家紅了眼,“我留下來陪老爺。”
周老丞相搖頭,“老家伙,我把外孫交給你了,帶著他,走!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還有,別忘了我們先前商量好的事。”
老管家看了眼閑王,忍著悲痛點頭。
“外祖父,我們一起走。”閑王不傻,反應過來,就想著要面臨的事情了,他眼睛泛紅,神情一瞬間就堅定下來,“我們一起走!”
周老丞相看著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城兒,你跟老管家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你活著,周家還能再振興,再恢復榮耀,外祖父死不足惜!你記住,任何人都不要相信!”
“外祖父…”
閑王還想說什么,就見周老丞相擺了擺手,背過身去,老管家抹了一把眼角,跪下磕了個頭,拽著閑王的手腕就往外走。
閑王掙了幾下,竟沒從年邁的老管家手中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兩人剛離開書房,還沒走出后院,就聽前院砸門砸的咚咚作響,老管家臉色大變,拉著閑王直沖后院奔去。
玉清宮 盛文帝瞪著禁衛軍頭領,“你方才說什么?”
“回皇上,屬下到丞相府時,四殿下已從后門離開,目前…不知所蹤。”
盛文帝抓起手邊的茶碗砸過去。
“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