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顧硯山抱著蘇木槿如履平地般在月色下縱橫跳躍,眨眼間就成了一個黑點,青玉才關上房門轉回身進內室。
“小姐,長安縣主與顧世子已經離開了,小姐早些休息吧。”
納蘭明月擺擺手,“你也去休息吧。”
青玉福身,端了燈出去,然后吹滅,看著天色差不多快到起床的時辰了,便合衣躺下。
納蘭明月望著落在窗欞上的月光,想著女兒方才的話,心口疼的仿若刀子在攪一般,胸口一陣翻涌,一口血腥直沖而出,她從枕頭下拿出手帕,捂住嘴悶咳吐出,松開時,手帕內滿是鮮血。
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攥著帕子小心包了塞回枕頭下,藏好了剛躺回床上,又怕手帕內的血弄臟了枕頭被人發現,忙拿出來,滿屋子看了一遍,悄悄下床將帕子藏到自己衣柜里最角落里面,想著明日尋個空檔帶出去丟了或者埋了,毀尸滅跡。
一切收拾妥當,才重新躺回床上,疲憊的閉上眼。
不過一會兒,就昏沉沉睡了過去。
外間的青玉聽到自家小姐壓抑的咳嗽,下床開衣柜關衣柜的聲音,凝氣斂聲,直到里間沒了動靜,才輕輕噓了一口氣。
翌日,她將昨夜的事小聲與藍箏說了,兩人一個拉勸著納蘭明月去吃早飯,去花園散心,轉移開她的注意力;一個悄悄去把納蘭明月藏的帕子撿了出來,看到手帕內干涸的血漬,青玉的臉都白了。
她不敢耽誤,拿著帕子去尋了納蘭三夫人。
納蘭三夫人見狀,駭的神情大變,蹭的站起身,“你家小姐怎么樣?快去請御醫…”
“三夫人…”青玉福身,將昨夜的事事無巨細一一說了,納蘭三夫人怔了一會兒,緩緩落座,將手帕遞給青玉,“原樣放回去,你家小姐既然想瞞著我們,這件事…我們就當不知道。”
青玉紅了眼,微微福身,“是,三夫人。”
“青玉,日后照顧你家小姐要更精心一些。”
“是。”
“值夜…回頭你們幾個商量一下,多找幾個人警醒著,不要睡死了。”納蘭三夫人滿眼擔憂,心疼自家小姑子。
青玉哽咽著應聲,“奴婢跟藍箏姐姐商量,再提拔幾個二等丫鬟上來,值夜幾個輪著來,保證晚上都有一個人醒著,時刻注意著我家小姐…”
納蘭三夫人點點頭,在青玉福身告退時,提醒了一句,“別讓你家小姐發現。”
青玉嗯了一聲,退了出去。
納蘭三夫人身邊的曹嬤嬤匆匆進來,“夫人,朝家大夫人與二夫人、三夫人來了。”
“怎的幾位嫂嫂都來了?”納蘭三夫人愕然。
不待曹夫人回話,花廳的竹簾已被人挑起,三個身材高挑,眉宇間略帶了幾分英氣的女子接踵走進來。
“你們家出了這么大的事,我們怎能不親自來一趟。”為首略年長的婦人微蹙眉頭,大步走到納蘭三夫人跟前。
納蘭三夫人忙起身,“大嫂、二嫂、三嫂。”
朝大夫人一把托住她的胳膊,將人摁回太師椅上,轉頭看向跟在身后的兩個妯娌,“二弟妹,三弟妹,你們來說,那茶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朝二夫人與朝三夫人對視一眼,各自尋了個座位落坐,朝二夫人開口道,“茶葉是江西南昌府的西山白露,一同送進府的還有另一種江西名茶廬山云霧,這兩種茶皆是珞姐兒的婆家大嫂姜家送與珞姐兒婆家的,闔府上下皆有。因是難得,珞姐兒就捎了一些回來,我與你三嫂想著你們家老爺子、小姑子都是喜茶之人,便各送了半斤過來,誰知…”
“我們悄悄找京中名醫查驗了剩下的廬山云霧與西山白露,其中均有不明藥性存在,只是這種藥性對普通人并無不妥之處,怕是故意針對納蘭二小姐的…”朝三夫人道。
朝大夫人臉色難看,一掌狠狠打在手邊的高幾上,黃花梨的高幾硬生生被她打出五個手指印,“可惡,竟然敢借珞姐兒的手害親家小姐,這幫人簡直喪心病狂!”
“幸好納蘭二小姐中的血蠱與我們朝家無關,否則…我們朝家以后有何臉面見老帝師與老夫人!”
納蘭三夫人的臉色更是難看,她只想著他們朝家不會做這樣的事,卻不妨有人會借朝家人的手捅帝師府一刀!
“大嫂、二嫂、三嫂,珞姐兒那邊可派人去查了?”
朝大夫人點頭,想到什么,神情有些古怪,“得了你送回家的信兒,老爺子與老太太都氣的跳腳,老爺子一腳踹斷了門口那棵腰粗的歪脖子樹,老太太拉著她的大刀要去江西找盧家算賬…”
把畫面在腦中還原的納蘭三夫人,有些不忍直視的往一旁側了側臉,“爹娘這是…”
“被你三哥勸了好一陣兒,才蔫蔫兒的瞪著我們幾個,讓我們好好把事情查清楚。你三哥立刻就吩咐了自己的心腹遠赴江西,不過一兩個月,定然會有消息傳回來…”
納蘭三夫人點點頭,她總覺得這事背后透著古怪,什么人會繞這么大一個彎子來給自家小姑下蠱?
珞姐兒婆家大嫂姜家不過是一介茶農,連皇商都算不上,怎敢摻和進這樣的事…
等等,皇商?
有什么線索在納蘭三夫人腦中一閃而過,快的她想去抓卻怎么都想不起剎那飛過的是什么了!
她懊惱的擰緊眉頭。
“二嫂,珞姐兒那…你回頭挑兩個功夫好的丫鬟婆子送過去,以防那些人見事情敗露,對珞姐兒下手。”納蘭三夫人提點道。
三個妯娌神情一震,都露出駭然的神色。
朝二夫人一拳頭砸在自己腿上,“我真是粗心,怎么沒想到這個!我這就回去挑人,你們先說著。”
她蹭的站起身,風風火火的快步朝外走去。
納蘭三夫人一聲哎還沒叫出口,朝二夫人已出了花廳,走遠了。
納蘭三夫人,“…”
朝家大夫人站起身,與納蘭三夫人道,“走吧,你領我們去見見納蘭老夫人,我們親自去道個歉。”
朝家三夫人跟著站起身,點頭附和,“這事是我們朝家失查,讓人鉆了空子,累納蘭二小姐遭罪受苦,理當去道歉賠罪。”
納蘭三夫人點點頭,先著了身邊曹嬤嬤去了趟老夫人的院子,得了許可,才引著娘家兩位嫂嫂過去。
納蘭老夫人通情達理,雖心疼女兒,痛恨背后對女兒下手之人,卻也知道朝家是被人利用了。
對朝家并無怨恨之意。
這讓朝家兩位夫人心中更是愧疚。
蘇木槿一覺睡到了大天亮,醒來時,外面陽光正好,透過窗欞直灑落在她的拔步床上,一縷陽光俏皮的在她眼皮上跳來跳去,擾的她抬手擋了幾回,還是被吵醒了。
外間有一兩歲細碎的說笑聲,像是安泠月與項秋黎又研究出一個新陣法,正高興的在屋內推演。
蘇木槿躺在床上,閉上眼,呼吸著夏日有些灼熱的太陽光的味道,好一會兒,伸伸懶腰,從床上坐起,翻身下床。
她的角落甫落地,內室的門就被人推開,安泠月探頭進來,瞧見她已下床,笑模樣的走進來,“姑娘,你醒了,你先洗漱,我去端飯,灶上還溫著粥,姑娘吃一些墊墊肚子,一會兒就吃午飯了。”
蘇木槿酣然一笑,“我竟睡了這么久?”
“姑娘這幾日累的狠了,才會這般嗜睡。”項秋黎笑著端了水進來,蘇木槿忙接過,“秋黎姐姐,我自己來。”
項秋黎笑笑,沒再堅持,看她收拾停當,換了衣裳,兩人一起出了內室,到外間。
安泠月恰好端了熱好的粥進來,隨著粥一塊端進來的還有幾樣可口小菜,蘇木槿就著小菜吃了兩碗粥,才喟嘆一聲放下筷子。
“我去尋藍遺過幾招。”她活動活動手腕,笑著與兩人道,“兩位姐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熱鬧。”
兩人對視一眼,“正好試試我們的輕功能不能逃過藍遺那樣的殺手。”
三人結伴去外院尋藍遺,剛走過中堂,就見浮云臉色凝重的快步往里走。
“小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