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幾人面色大變。
納蘭老夫人往后踉蹌兩步,納蘭老爺子忙一把扶住老妻,“夫人…”
“老爺子,我的月兒…”納蘭老夫人咬著唇看著剛有了一些精神的女兒,淚眼模糊,卻不敢哭出聲。
納蘭老爺子輕拍著老妻,“沒事,沒事,槿姐兒在呢,月兒不會有事的。”
納蘭三夫人渾身一顫,死死的盯著那杯茶,聲音有些不自覺的顫抖,“這茶、是這茶的問題?”
蘇木槿搖頭,“這茶葉里被人加了一味藥材,是針對血蠱的。”
“血蠱?!”納蘭三夫人剛松下去的心,陡然提了起來。
蘇木槿抬眸,看著面前含笑望著自己的納蘭明月,鼻尖一酸,眼淚幾乎忍不住奪眶而出,她忙閉了閉眼,掩去眸中的水光,握著納蘭明月的雙手,輕聲笑道,“二小姐,槿姐兒不會讓你有事的。”
她到底沒忍住心底的淚水,在話落的剎那,那些淚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奔涌而出。
納蘭明月見女兒落淚,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是我不好,老是出事…”
她怎么這么笨?老是讓女兒擔心,萬一被有心人看到女兒因為她哭了,暴露了女兒的身份怎么辦?
她這是要害了女兒啊!
對,不能跟女兒表現的太親熱,也不能經常控制不住想看女兒,這會害了女兒的。
她忙亂的抬頭去找納蘭三夫人,“三嫂,三嫂…”
納蘭三夫人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眼睛立刻就紅了,“三嫂在,三嫂在,小姑不怕,槿姐兒如今是咱們帝師府的外孫女,她一定會治好你的…”
話里話外所包含的意思,在場的幾乎都聽懂了。
納蘭老夫人攥著納蘭老爺子的胳膊,眼淚在心中肆虐,納蘭老爺子的神情更是看到女兒慌亂的躲開自己的親生女兒,生怕給她帶來危險時,陡然崩潰!
他這當的是什么狗屁帝師!
連自己的親生女兒,親外孫女都護不住的父親、外祖父,連為家人撐一把擋風避雨的傘的能力都沒有,算什么狗屁帝師!
盛文帝,你欺人太甚!
背后的人怎么也沒想到,不過是想看一看納蘭明月快死了,蘇木槿會是什么反應。卻引的一直清心寡欲、與世無爭的納蘭老帝師動了大怒,轉而走上另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蘇木槿死死的攥著納蘭明月的雙手,“二小姐,別動,讓槿姐兒幫你好好看看脈…”
她要好好看看,母親的身體到底被血蠱侵占了多少,她怎么才能救活她的母親。
她沒了生父,不能再沒了生母。
人,知所來,知所往,她不想沒了來處,不想心里難過時,連個母親的懷抱都沒有。
納蘭明月還要掙扎,卻突然看到女兒眼中的那抹倔強,像極了她從納蘭明珠口中得知有人要害謙和(蕭長恭,字謙和),自己拼著萬劫不復也要救他時一般無二。她的心口不由劇烈一顫,掙扎的力氣一下子全都沒有了。
她喃喃的念了一句,眼睛通紅,“槿姐兒…”
納蘭三老爺帶著裴氏兄弟,滿臉笑意的快步走來,正要與眾人招呼,卻一眼看到暗自垂淚,與面若冷霜的父親,再順著二人的目光看去,臉色瞬間大變。
他三步并作兩步,也不管身后的裴氏兄弟有沒有跟上,人已經進了花廳,“妹妹怎么了?”
“老爺…”納蘭三夫人回頭看到是納蘭三老爺,一把拽住他,往一旁站了站,將納蘭明月又中蠱毒的事說了,納蘭三老爺的瞳孔陡然緊縮,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涼氣,一把攥住納蘭三夫人的手腕,“是誰?是誰又害我妹妹?!”
納蘭三夫人身子一顫,納蘭三老爺立刻察覺到不對勁,看著納蘭三夫人,“夫人?”
“老爺,這事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我娘家人絕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納蘭三老爺震驚的看著她,“你是說…”
“槿姐兒說朝家送來的茶葉里有一種被人加進去的藥,是專門針對血蠱的。”納蘭三夫人咬著牙。
納蘭三老爺的身子晃了晃,“血蠱?”
納蘭三夫人忙扶住納蘭三老爺,“槿姐兒上次能救妹妹,這次一定也可以的。”
恰好這時,蘇木槿抬眸,朝眾人安撫一笑,“別擔心,血蠱發現的早,我有辦法解蠱,這茶…以后千萬不要再給二小姐喝了。”
“好。”納蘭三夫人心中一凜,決定送走槿姐兒就立刻回一趟朝家,讓母親徹查一下,這茶葉到底經過了幾道手送到他們帝師府的,中間的人挨個查,查這中間到底誰跟她帝師府有仇!要如何害她可憐的小姑子!
為防幕后下手的人,哪怕蘇木槿心急如焚,也不得不按下性子,與曹夫人見過二房的長輩,留了頓午飯,又分心與二房幾位孫女輩的小姐們聊了幾句,一家人才匆匆轉回縣主府。
甫進府,蘇木槿就將自己關進了藥房。
項秋黎臉色難看,“我去一趟青云寺,藍遺不在,沈家兄妹的心思又全在金水鎮。姑娘身邊你與流云多盯著點。”
安泠月點頭,有些擔心的問項秋黎,“項姐姐,沈家兄妹是不是怪咱們姑娘了?我總覺得他們這些日子一直在躲著姑娘。”
“或許…是不知道怎么面對姑娘吧?”項秋黎道。
“我知道項姐姐的意思,姑娘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不然定會在得知沈家人中了百日醉后立刻趕回金水,即便如此,姑娘也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讓藍遺去找了,如今藍氏的尸首被送到咱們縣主府,藍遺他們也下落不明,姑娘這幾日每晚都擔心的睡不好覺,前兩日還半夜鉆進藥房,天將亮才回屋,我都沒敢跟你們說…如今,明月小姐又…”
安泠月眼眶一紅,聲音多了幾分淚腔,“我真怕姑娘一個人扛不住…”
項秋黎的眉頭擰了擰,朝她安撫一笑,“別擔心,姑娘自有分寸,你什么時候見姑娘害怕這些了?敵人的手段越猛烈,越說明敵人在害怕,心有恐懼才會不停動作…”
她說著,抿緊了唇,攥了攥手,“再說,有我們在姑娘身邊,不會讓姑娘一個人扛的。”
安泠月連連點頭。
項秋黎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抬眸擔憂的望了眼藥房,“你把消息悄悄遞給顧世子,看看他那邊有沒有什么辦法…開解一下姑娘。”
“好。”
安泠月應下,項秋黎撫著腰間的鎖魂袋,想了想,轉身去馬房要了一匹馬,騎馬縱馳一路去了城外的青云寺。
一路上,風馳電掣,她滿腦子都只有一句話,她該怎么幫姑娘?!
沈家兄妹對面而坐。
沈婉姝似幾宿幾宿沒睡覺般,面容憔悴,雙目無神,“二哥,真的不能讓槿姐兒回去幫爹娘、爺奶他們解毒嗎?”
沈啟睿垂著眸子,良久,才嘶啞著嗓子開口,“不能。”
沈婉姝的眼淚瞬間落下。
“為什么?”
“盛文帝借皇后的手送了兩個嬤嬤到縣主府,明著教導槿姐兒規矩禮儀,實則…是在試探槿姐兒,槿姐兒若這時候有任何動作,都會讓盛文帝疑心病重。更何況咱們沈家與蕭家關系匪淺,若讓盛文帝順藤摸瓜查出槿姐兒的身世,不但我們先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也會讓槿姐兒暴露在盛文帝的刀劍之下,那會要了槿姐兒的命。”沈啟睿心口發顫,一個字一個字的與妹妹解釋著。
沈婉姝的身子一顫,好一會兒,淚眼朦朧的喃喃開口,“可是,爹娘和爺奶他們怎么辦?一百天,已經過去十幾天了…”
沈啟睿咬著牙,“等。槿姐兒已經派了藍遺前去追查解藥的下落,一定會趕得及救他們的…”
“要是趕不及呢…”沈婉姝揚起滿是淚水的臉,看著沈啟睿。
沈啟睿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爹…娘…爺…奶…嗚嗚…”沈婉姝捂著嘴發出唔唔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