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三夫人手指微顫,“如今想來,我仍是細思極恐!待二妹妹的女兒出生后,她殷勤備至,三番五次向公爹進言,要收養孩子!帝師府的一些旁支亦紛紛勸我們放棄這個孩子,好為二妹妹再尋一門好親事…二妹妹不想孩子委屈,公爹更是當場發飆,直言,他的嫡親外孫女沒有生父就是他們帝師府的人,絕不認賊作父!”
蘇木槿心底一軟,眼眶有些溫熱。
納蘭三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我與納蘭明珠越走越遠,與二妹妹越發親近,這讓納蘭明珠更惱恨二妹妹…納蘭書琪幼年時,被二妹妹養的嬌憨可人,人見人愛,自六歲失蹤被納蘭明珠尋到后,便日漸與二妹妹和我們疏遠,跟納蘭明珠與楊家越發親近,二妹妹屢勸不改,反被納蘭明珠攛掇的整日氣二妹妹,二妹妹受不得氣這個毛病便是她所為!到如今,她已是被納蘭明珠養成了一個嬌縱蠻橫、不可理喻的廢人!若不是看在他們家那點情分,帝師府怎容她敗壞門風!”
蘇木槿抿唇,譏諷一笑,幼年嗎?
蘇海棠幼年待她也有幾分真心,整日姐姐長姐姐短跟在她屁股后面,長的又粉嫩可愛,她那會兒幾乎把這個粉雕玉砌的妹妹寵到骨子里,冬日做棉衣,她總怕冷著妹妹,娘問她要不要新衣時,她總搖頭說不要,留著給妹妹做新衣服。
待到年歲漸長,她寵愛妹妹疼護妹妹已經成了本能,才會明知道她與李成弼有染,還未往壞處想!
搶親姐姐的相公,還能更壞嗎?
難怪前世蘇海棠罵她眼瞎心也瞎!
她已經很久沒有想到前世那些事了,以為不去想就不會感覺到疼,但事到如今,想起前世的種種遭遇,她的心依然忍不住顫抖。
“這件事我知道了,我回去立刻告訴相公與公爹,二妹妹那…還是暫時不要讓她擔心了。”納蘭三夫人在她耳邊絮絮的說著。
蘇木槿恍神點頭,“也好。”
從花容閣回到縣主府,蘇木槿窩在書房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金水鎮。
流云神情古怪的拿了一張紙條進來,“小姐,宮里傳出來的消息。”
“什么消息?”蘇木槿伸手接過,笑著問了一句。
流云沒作聲,蘇木槿隨意的將紙條捏在手里,右手去端茶杯,剛飲了一口,看到紙條上的內容,忍不住一口噴了出去。
“噗!”
茶水暈染了紙條上的墨,黑成一團,頃刻間便模糊了字。
她哭笑不得的揚了揚紙條,“這、這是怎么一回事?”
流云眸間匿著笑意,搖頭,“不知,是云嬪娘娘派人送出來的。”
“云嬪如今是有了公主萬事足,演戲逗樂玩的不亦說乎,云家人竟然也任由她胡鬧!”蘇木槿搖了搖頭。
流云笑,眉宇間頗有幾分驕傲和自豪,“小姐忘了云家對咱們蕭家極為推崇的嗎?云嬪娘娘的祖母可是咱們老夫人的手帕交,云嬪娘娘如今在宮中唯咱們皇后娘娘馬首是瞻呢。”
蘇木槿也笑。
她倒沒想到前世如隱形人一般的云嬪,如今會是這么大一助攻。
可是,這滿后宮的懷孕嬪妃是怎么一回事兒?
可不是滿后宮的妃嬪都懷孕了嗎?
這件事本與蕭皇后沒有關系,偏宮內嬪妃接二連三傳出喜訊,盛文帝高興得意之余就想去蕭皇后面前刷存在感。
于是,這一日,他換了幾身衣裳,挑了一身蕭皇后看著會順眼的月白色的穿著,興沖沖的去了。
彼時,蕭皇后正在抄寫金剛經。
聽聞他進來,眉頭都未抬一下,就道,“告訴皇上,我正在為太后娘娘的忌辰抄寫金剛經,不宜見客。”
邱姑姑忍著笑去回了,盛文帝不敢跟自己老娘爭寵,即興而來敗興而歸。
但這種高興得意,他總覺得要跟蕭皇后說一聲,不然他就不能暢快的高興得意。
于是,接連幾日,盛文帝都要走一趟榮坤宮。
“回皇上,皇后娘娘說她在抄寫金剛經,心靜手順的很,此時不方便見客…”
“回皇上,皇后娘娘說她在抄寫金剛經,心態不平,這會兒不想見客…”
“回皇上,皇后娘娘…”
“是不是又在抄金剛經?”盛文帝忍著心底的怒火,皺著眉頭問邱姑姑。
邱姑姑忙跪下告罪,“回皇上,是。皇后娘娘說…皇上若有事可先尋周貴妃與齊賢妃商議,若有需要她蓋章的懿旨,她即刻派人送過去。”
“送什么送?皇后的鳳印豈是什么人都能拿的?那兩個女人算什么東西?她蕭謹言才是朕的妻子!”盛文帝大怒,“你讓她出來,我今日一定要見她,非見不可!”
邱姑姑為難的屈膝行禮,退回去回稟蕭皇后。
蕭皇后筆鋒一頓,一滴墨汁滴落紙上,將要寫好的一篇便廢了。
她索性將筆丟開,輕嘆一聲,“丟了吧。邱姑姑,你伺候我梳洗更衣。”
邱姑姑應了一聲,伺候蕭皇后凈手換衣裳,準備重新梳妝時被蕭皇后攔住,“就這樣吧,舒服。”
邱姑姑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頓住,“是。”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間,大殿內,盛文帝已等的不耐煩,正開口喊小宮女再去催,見蕭皇后出來,面上立刻露出笑容,“謹言,你來了。”
蕭皇后見他如此模樣,疑惑的看了眼邱姑姑,邱姑姑輕輕搖頭,表示她也不知所以。
“謹言,我有話跟你說,你們都下去!”盛文帝大手一揮,邱姑姑看了眼蕭皇后,待蕭皇后點頭示意后,帶著宮女們離開。
蕭皇后往主位走,盛文帝見狀,伸手扶住她,蕭皇后掙扎了一下沒掙扎開,便任由他扶著坐在位置上,淡淡看向盛文帝,“皇上有什么話與我說?”
“謹言,我知道你還在怪我,當年的事,我知道錯了…”
盛文帝話一出口,蕭皇后的臉色便沉了幾分,眸子清冷的看著盛文帝,等他接下來的話。
“你為了賭氣,落了咱們的皇兒,傷了身子這些年一直未再有孕,我想著從宮中妃嬪生的孩子里過繼一個給你,你覺得怎么樣?”
盛文帝興奮的哈哈大笑,“你這些日子一直忙著為母后抄寫金剛經,還不知道吧?宮內好多妃嬪都懷孕了,等她們把孩子生下來,你盡可挑一個你喜歡滿意的!到時候,我們重新來過,你說好不好?”
他抬手畫出一個大大的圈,眉眼全是笑意,甚至帶著幾分年少時的陽光之氣,看著蕭皇的眼神真摯而熱烈。
可聽在蕭皇后耳中,無疑是一種嘲諷。
這個男人逼死她父親,害死她弟弟與蕭家滿門,逼的她外甥女流落民間吃盡苦頭受盡苦難,害的她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敢要!
如今竟然舔著臉跟她說,重新來過?!
真真是,可笑至極!
若有重新選擇的機會,她寧愿從未認識他!
蕭皇后深吸一口氣,明媚一笑,“天哥哥能讓我父親活過來嗎?能讓我弟弟對我展露笑顏嗎?能讓我在省親時有滿門蕭家可依靠嗎?能讓我的小外甥女冠上蕭家的姓氏嗎?天哥哥,能嗎?”
盛文帝臉色從她第一句話開始逐漸陰沉,直到最后蕭皇后那一個能嗎二字落下,他已面沉如水。
“謹言,我已知錯,你為何還揪著當年的事耿耿于懷?”他看著她,冷聲道,“你原本那么愛我,如今竟這般恨我嗎?”
“不,我不恨你。”蕭皇后搖頭。
沒有愛何來恨?!
盛文帝深深的看著她,長嘆一聲,“你如此作繭自縛,吃苦的總是自己。罷了,你既然不愿,那此事就當我從未提過。”
盛文帝起身甩袖離去。
蕭皇后坐在原地,涼涼一笑。
云嬪得了消息,抱著小公主來給蕭皇后請安,遣退了礙眼的旁人后,在蕭皇后跟前笑的直不起腰來,“他臉皮可真是厚啊,這樣的話也說的出口!就是不知道他發現那些妃嬪只生公主不生皇子時會是什么反應?皇后娘娘,您不好奇嗎?挽兒可是好奇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