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人是誰啊?怎么從來沒見過?”
“是不是哪家在外養病的小姐?”
“沒聽說過…”
最先出聲的少女微微嘟著嘴,模樣乖巧可人,笑瞇瞇的走到蘇木槿跟前,“姐姐好,我是周家的周十六,姐姐的眼睛生的真好,姐姐是哪家的小姐?”
那少女雖然模樣嬌小玲瓏一臉笑意,但給安泠月的感覺很不好,甚至有種陰寒的感覺。
她盯著那少女,目光和身體的動作都帶了幾分防備。
蘇木槿朝安泠月安撫一笑,朝周十六屈膝行禮,“見過周小姐,我姓文。”
簡潔干脆。
周十六看了她一眼,咬著唇皺眉,“文?”
她扭頭看身后那些人,“京城有姓文的人家嗎?”
眾貴女你看我,我看你,紛紛搖頭。
沒聽說過京城有姓文的官員,更沒聽說過文家小姐。
周十六扭過頭,恍然的看著蘇木槿,“文姐姐是楊府哪房的貴人嗎?”
說完,自覺失言似的又忙道,“文姐姐別誤會,我沒有什么惡意,只是單純的喜歡姐姐,想知道姐姐是誰而已。”
周家十六小姐,身材嬌小玲瓏,外表柔弱可人,內里心若蛇蝎。是周家三房的庶女,六歲時親手下藥毒死自己的姨娘,后因乖巧懂事被嫡母帶到身邊教養,后來更記在嫡母的名下,從偏僻角落里的庶女一躍成為周家三房的嫡女,后來成了四皇子閑王楚元城的王妃。
靖王與祁王均是十七歲迎娶王妃在宮外建府,楚元城今年剛好十七,看來選妃一事很快就要發生,那么,被周十六小姐視為最強閑王妃的競爭對手齊家的八小姐今天肯定也來了。
想到前世那則傳聞,蘇木槿的眸子閃了閃。
“十六,你與一個不認識的人說那么多話做什么?”周家另外一個小姐看蘇木槿垂首不理人的模樣,喚了聲周十六,“你方才不是說齊家八小姐在涼亭做的詩很好嗎?我們快過去瞧瞧。”
周十六應了一聲,有些不舍的看著蘇木槿,“文姐姐,我一會兒再來找你。”
蘇木槿心中警鈴大作,沒吭聲。
那些小姐都皺眉看著蘇木槿,覺得這般不懂得禮數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世家女?該不會是渾水摸魚進來的吧?
眾人的眼神不善,蘇木槿自然察覺了,安泠月想開口解釋,被蘇木槿攔住。
等一群千金小姐走遠,蘇木槿拉著安泠月從另一條道避開眾人的視線也跟了過去。
“姑娘,咱們也要過去?你方才不是說不喜歡吵嚷嗎?”安泠月不解。
蘇木槿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安泠月的瞳孔微微一縮,一聲驚呼被她卡在嗓子眼。
“泠月姐姐跟緊我,千萬不要離了我左右。”
安泠月臉色凝重的點頭。
兩人一路走到涼亭下,周十六幾人正在涼亭上與一個青衣女子說笑,蘇木槿拉著安泠月走到一個角落處,問一個婆子要了兩杯茶,吃完茶就站在湖邊看湖面綠意盎然的荷葉和一支一支的荷花。
“姑娘,她們什么時候會完事兒?”
蘇木槿想了想,“最多半個時辰。”
畢竟,周十六來賞花宴會的目的可不是真的賞花作詩。
事情的發生比蘇木槿預估的更早,不過三刻鐘的功夫,就有人慌慌忙忙的跑了過來,“出事了!齊家八小姐…”
熱鬧的涼亭瞬間一靜,一群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那人忙捂住了嘴,驚慌的掉頭就跑。
眾人面面相覷。
周十六訝然的出聲,“那是楊府的丫鬟,她剛才說的是不是齊家的八姐姐?”
“齊八小姐不是剛才還在這兒嗎?”
“說是去更衣,走好一會兒了…”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那丫鬟的表情…”
“該不會是…”
“走,過去看看。”一道清亮的嗓音從人群里響起,有人開了頭,一群貴女浩浩蕩蕩的跟著丫鬟去了出事地點。
貴女們還沒走到地方,就聽到院子里傳來女子的抽泣聲。
眾人對視一眼,有的滿眼興奮,有的眉眼帶著擔憂,有的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簇擁著一窩蜂的都進了院子。
廊下,跪著一個青衣的丫頭,衣衫凌亂,滿臉淚水,一邊哭一邊扒著站在身前的婦人的腿,“夫人饒命,實在是爺…奴婢拒絕不得才會…夫人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賤人!好好的一等大丫鬟你不當,說好的府外管事太太你不做,非要干這檔子下三濫的事兒!勾引爺…還想讓我饒了你,呵呵,你好大的臉!來人,把她給我…”
婦人的話因突然闖進來的一群貴女戛然而止。
站在廊下伺候的一眾婆子也瞠目結舌。
婦人臉色一變,瞪著地上的丫鬟,“還不趕緊起來給我滾進去,丟人現眼的東西!”
丫鬟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進了屋。
精明的婆子則第一時間關了房門,掩去屋內發生的一切,并排排站在房門前,朝一群貴女福了福身。
嬤嬤湊到婦人耳邊低語,“夫人,是大夫人宴請的諸位小姐。”
“她們不是該在湖邊賞花作詩嗎?怎么會來這兒?門口的守衛呢?死哪去了!”婦人怒不可遏,卻不得不壓低聲音質問伺候的人。
嬤嬤搖頭,“奴婢也不得而知,現在不是糾結這些問題的時候,先把這些貴女請回去才是正經,不然…”
他們爺還在屋里呢。
被這么多貴女看到堂堂一個侯爺那般德行,還不被京都有頭臉的人家唾棄厭惡,匆匆不相往來。
“秦夫人,這里發生了什么事?”
周十六一臉困惑的上前,看著婆子們身后的那扇門,眸底火光跳動。
秦夫人扯了扯嘴角,盡量讓自己露出一個笑容,輕聲道,“家里一個下人犯了錯,不是什么大事兒,諸位小姐怎么會走到這里來?”
一群貴女左右看看,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先前開口的周十六。
周十六沖眾人點點頭,一臉擔心道,“我們見到一個丫鬟急匆匆的喊齊家的八姐姐出事了,所以跟過來看看…咦,那個丫鬟呢?”
“對啊,我們明明看到她跑到這里來了…”
“怎么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齊家的八小姐?那不就是齊賢妃的親侄女嗎!
秦夫人的身子晃了晃,一旁的嬤嬤忙扶住她,“夫人…”
“我沒事。你去讓大嫂過來一下,把這里…發生的事告訴她。”秦夫人吩咐道。
嬤嬤有些猶豫,“夫人,侯爺…”
“這會兒哪還管的了那么多,不過是一個丫鬟,他想收就收了總比…總比齊八小姐出事要強吧!”秦夫人咬牙。
嬤嬤想到某種可能性,不由瞪大了眼倒抽一口涼氣,“奴婢這就去。”
倒是便宜了那個小賤人!
“齊八小姐并未來過這里,諸位小姐是不是走錯路了?”
“可是我們明明看到她進了這個院子啊…”周十六一臉天真無邪的望著秦夫人,滿臉困惑不解,“難道這院子地下還有暗道能讓人瞬間消失嗎?”
“周、周小姐真會說笑。”秦夫人干巴巴的笑了笑,一邊推嬤嬤趕緊去報信兒,一邊解釋,“這處院子是…是給我們侯爺的一房小妾收拾出來的院落,怎么會有什么暗道密道什么的…”
她說著,只覺臉皮一陣燥熱。
被迫當眾承認給丈夫納妾,還是在一群云英未嫁的姑娘面前,她的名聲以后…
秦夫人閉了閉眼。
“秦夫人沒有看見齊八姐姐?”
秦夫人搖頭。
周十六蹙了蹙眉,滿臉不解的扭頭看向眾人,“我們都眼花了嗎?”
這些貴女哪個不是人精,這會兒都看出不對勁兒了,誰都沒有吭聲。
周十六眉間閃過一抹厲色,旋即嬌笑道,“許是我們真的看錯了,打擾秦夫人了。”
秦夫人一頭汗,連道沒有。
等一群人出了院子,秦夫人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房間門打開,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面容清俊,只是雙眸略顯無神,朝秦夫人笑了笑,“多謝夫人幫為夫解圍。”
秦夫人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蘇木槿與安泠月跟著眾人往外走。
安泠月低聲問蘇木槿,“姑娘,我方才沒有看錯,那丫鬟跑的方向只有這一處院落,可是人怎么會突然消失不見?”
“怕不只是巧合二字。”
蘇木槿想了想,卻不得其中的關鍵。
一行人與匆匆趕來的納蘭明珠等人碰到,納蘭明珠瞧著無人有事,笑著招呼眾人回花廳,眾人笑著道了謝,跟著回了花廳。
花廳內,早擺好了桌,已經有人在桌子旁邊落座,不是先前失蹤不見的齊八小姐還是誰!
眾人面面相覷。
周十六一臉開心的蹦過去,“齊八姐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方才我們還以為…”
齊八小姐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以為我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以為齊八姐姐不見了,我們好一通找。”周十六笑盈盈的,似沒看到齊八小姐眼底的冷意。
眾人分桌落座,伺候在內的婆子敲了響,立刻有丫鬟流水一般往屋里送各色各樣的精致小菜。
蘇木槿拉著安泠月尋了一個角落坐下。
一頓飯安安靜靜的吃完,沒有發生一點意外。
納蘭書琪遙遙望著蘇木槿,氣的牙癢癢,不明白自己派出幾波人,怎么這小賤人還能好好的來吃飯!
楊玉琳也意外的看了眼蘇木槿,蘇木槿察覺到她看過來的目光,神情淡淡的與她點頭。
楊玉琳盈盈一笑,絲毫沒有被抓住的尷尬。
那個說感謝她救了她妹妹的納蘭明珠直到她們告辭準備離去,才笑呵呵的當著幾位夫人的面賞了她一個嵌藍寶石的手鐲,并兩根金釵。
“瞧瞧現在的小姑娘,可了不得,聽人說文姑娘是江寧府金水鎮人?”
蘇木槿點頭。
“果然是山水寶地出才俊,文姑娘小小年紀就是神醫,想來姑娘的師傅也很了不得。”
“家師是世外閑人,文錦只是一個大夫,當不起神醫二字,夫人謬贊了。”
納蘭明珠笑了幾聲,與那些夫人又閑扯了幾句,才放蘇木槿離去。
蘇木槿道了謝,與安泠月一同出了寧遠侯府。
上了馬車,安泠月才長松一口氣,“哎呦,到這種人家做客太累了,感覺她們一句話里就有幾個陷阱,姑娘,齊八小姐…”
馬車突然一頓,馬兒長鳴一聲,外面傳來納蘭書琪的聲音,“文錦,你給我下來!你把我的人都弄哪去了,你給我…”
“書琪!”
楊玉琳的聲音帶著幾分怒意,“你在鬧什么?文姑娘今日是我們寧遠侯府的貴客,你這樣在我們侯府門口攔馬車,讓我們寧遠侯府以后怎么在京城行事?”
“表姐…”納蘭書琪一怔,嘴里囁嚅道,“我、我就是想問問文錦把那些人弄哪去了…”
“行了,你別在這里添亂了,趕緊跟我回去。”
楊玉琳對著馬車福身施禮,“今日多有得罪,還請文姑娘勿怪。”
“無妨。”
楊玉琳拽著納蘭書琪往回走,納蘭書琪有心再喊兩句,但又怕表姐和姨母生氣,只好跟著楊玉琳乖乖回了寧遠侯府。
馬車重新上路,安泠月皺著眉頭看著車外,“這個納蘭書琪太不像話了,性子這么刁蠻…早晚有苦頭吃。”
蘇木槿沒有接話,她緊蹙眉頭,正在思考納蘭明珠其人。
前世她只見過納蘭明珠一面。
是閑王謀逆,一眾余孽全部拉到菜市口砍頭的時候。
彼時,她坐在轎子里正盤算著下一季度的主打,風吹開車簾子,偶然看到一個神情枯槁的女人,身邊的丫鬟告訴她,那個是楊家庶長子的妻子,帝師府二房的庶長女,名叫納蘭明珠。
她當時還唏噓,堂堂帝師府的子女如何,王爺外祖的娘家又如何,還不是說砍就砍,說殺就殺!
納蘭明珠此人,心眼狹隘偏外表裝的雍容大度,蒙蔽了不少人,就從她想要收養她說起,納蘭明珠不過是個庶女,她卻是帝師府二房嫡二小姐與戰神王蕭謙和的女兒,身份地位尊貴無比,若真記在納蘭明珠的名下,就成了庶女的女兒,在這個王權至上的朝代,身份地位定遭人踐踏。
還有重要的一點,納蘭明珠不是真心收養她,她若真落到納蘭明珠的手里,估計周歲都活不過。
蘇木槿閉了閉眼。
安泠月見狀,不再吭聲。
幾日后,顧硯山的院子外突然停下兩輛馬車。
從馬車內下來一個白凈臉蛋,沒有胡子的公公。
在暗處保護蘇木槿的人都是一愣,“趕緊去告訴世子爺,宮里來人了,我們沒辦法進宮,問問世子爺怎么辦。”
安泠月第一次見沒有胡子的太監,愣了好大一會兒。
那公公冷眼掃了安泠月一眼。
蘇木槿拉著她笑著行禮,“見過大人。”
正生氣的公公一怔,旋即露出笑容,“文姑娘快免禮,皇上聽說文姑娘妙手回春治好了納蘭二小姐的病,特地讓咱家走一趟,帶姑娘入宮,可能需要呆上幾日,文姑娘瞧著有什么需要準備的,趕緊準備著,咱們得酉時正趕在皇上用晚膳的時辰到皇上跟前兒…”
盛文帝要見她?
還是聽說她幫母親解了毒之后?
他究竟想干什么?
蘇木槿從懷里掏出一沓銀票塞到公公手中,“文錦從未見過皇上,怕心生膽怯,敢問公公,我到時需要注意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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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萬更,寫的我想哭,藍瘦香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