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六嬸搖搖頭,不再搭理袁氏。
袁氏卻饒有興趣的跟在戰六嬸屁股后邊兒,看她浸殺鴿子清理干凈內臟,先拿開水滾去浮末,撈出鴿子瀝干水分,將鍋里帶著血腥氣的水刮干凈,再拿黨參、當歸、枸杞、紅棗去核塞到鴿子的空腹中,放到小鍋里添六成滿的水,喊桐姐兒燒開后,以小火煮一個時辰后,用小火偎兩刻鐘。
肉質松軟糜爛,湯味純正,當歸、枸杞、紅棗都是補血之物,最適合坐小月子的沈氏吃喝。
將鴿子湯煮上,戰六嬸順手和了渣子面,在大鍋里拍了幾個渣面餅,將兩個大男人在山上挖回來的野菜挑揀出能吃的,就著鍋里的熱水汆了一下,拿碾碎的鹽巴、滴上兩滴沈家送來的香油一拌,午飯就成了。
袁氏聞著香味舔了舔唇,“六嫂,你放的鹽巴是不是太多了?二嫂可不能吃咸的東西,我幫二嫂嘗嘗…”
戰六嬸一筷子打掉袁氏伸出去的手,“這是給你二伯哥和幾個孩子的午飯!你多大的大人了,還跟幾個孩子搶飯吃,臉還要不要了?”
袁氏哎呦的叫了一聲,撇撇嘴,“能吃飽喝足,還要臉干啥?我又不是二皮臉…”
戰六嬸被袁氏這通歪理說的,又氣又樂,“行了,你別再這磨嘰了,我知道你還惦記著小灶里的鴿子湯…”
她說到這,袁氏的眼睛猛然一亮,還吞了口口水。
戰六嬸氣的一巴掌拍到她胳膊上,“你想都別想!那是給你二嫂坐小月子的!袁翡翠,你可別忘了,你生你家三娃子的時候,一直下不來奶,是誰瞞著你婆婆偷摸著給連著幾天弄那鯽魚湯下奶的?是你二嫂!那湯可是在我們家燉的!你可長點良心吧你!”
袁氏被戰六嬸這話說的,神情有些發虛,呵呵干笑兩聲,一臉不舍的砸吧著嘴,“我也沒說一定要吃啊,我就是想聞聞味兒,你不知道,老頭老太婆多久沒做過帶肉的菜了,每天清湯清水的,我腸子都給洗干凈了,拉屎都稀粑粑的拉不稠…”
“呸!”
戰六嬸惡心的啐了一口,“快住口吧你,都是吃的,你在這兒撅什么屁…”
察覺自己被袁氏帶著也要說出什么不雅的話,忙又呸了一聲。
袁氏嘿嘿直樂。
戰六嬸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對燒火的桐姐兒道,“桐姐兒,你看著點火,一個時辰壓住柴禾,偎兩刻鐘就把火潑了,知道嗎?”
桐姐兒連連點頭,“六嬸放心,我都記著呢。”
戰六嬸笑笑,看了站在正屋門口直直看著這邊的蘇海棠一眼,蘇海棠發現戰六嬸看她,立刻垂下了頭,躲進了陰影里。
要是槿姐兒在家就好了,那丫頭沒什么不會的。
戰六嬸輕輕嘆了一口氣,又叮囑桐姐兒,“我多做了幾個餅子,你今兒個就在你二伯家吃飯,你娘那邊我待會兒去跟她說一聲。棉姐兒太小,辛苦你了。”
桐姐兒笑著搖頭,“三姐對我好,三姐不在家,我替三姐。”
“好孩子。”戰六嬸摸了摸桐姐兒的頭,拉著袁氏出了灶棚子,在院子里與沈氏和蘇連華招呼了一聲,叫上戰六叔一起走了。
蘇連華目送幾人離去,去了灶棚子,笑著對滿頭汗的桐姐兒道,“桐姐兒,今兒個就在二伯家吃午飯,你六嬸子燉的湯多,一會兒給你盛一碗。”
“我不喝,給棉姐兒喝。”桐姐兒搖頭,抹了抹額頭的汗,問蘇連華,“二伯,你什么時候接三姐回來?”
蘇連華被她的話問的一愣。
好一會兒才扯出一抹笑,“再過幾日,等你二伯娘出了小月子,我們就去接你三姐。”
桐姐兒的臉上瞬間迸發出歡快的笑意,連連點頭,“二伯放心,我往后天天還過來,我幫二伯娘照顧棉姐兒,讓二伯娘好好養身體。”
蘇連華笑了笑。
桐姐兒又笑著說了句,“我答應過三姐的,要在她回來之前好好照顧棉姐兒的。”
蘇連華眼睛一亮,笑道,“辛苦我們桐姐兒了。”
“不辛苦,三姐對我們家好呢,我娘懷著小弟弟不能來,姐姐要在家保護娘,爹爹要掙銀子給爺奶,就我閑著,我來幫三姐!”桐姐兒連連搖頭。
她一點都不覺得辛苦啊,能幫上三姐的忙她不知道有多開心。
要不是三姐,娘和小弟弟都不好,姐姐也會…
現在他們一家子都好好的,爹還因為三姐入了文家少爺的眼,去了那么個好地方,他們一家以后會越來越好,爹娘說三姐比爺奶對他們家都好!
讓她和姐姐以后要當三姐是親姐姐一樣!
她才不會告訴娘,她早就當三姐是親姐姐了,跟她姐姐一樣親的親姐姐。
蘇連華的面色有了幾分動容,笑著拍了拍桐姐兒的頭。
撿了鍋里的渣面餅,將菜撥出三分之一留下,三分之二裝到另外一個瓷碗里,又拿了幾個渣面餅放到饃筐里,遞給桐姐兒,“你歇息一會兒拿著這些去正屋跟棠姐兒和棉姐兒她們一起吃午飯,二伯來燒火。”
桐姐兒搖頭,“二伯打獵累了一上午,二伯去吃吧。六嬸叮囑我要好好看著火呢,我要守在這兒給二伯娘燉鴿子湯喝。”
蘇連華勸了幾下勸不動,只好拿著那些渣面餅去了正屋,叫了棠姐兒和棉姐兒先吃。
他自己則掰開渣面餅,胡亂夾了兩筷子涼拌野菜,囫圇咽了下去,連吃了四個渣面餅,肚子里才感覺有了點兒東西,看著剩余不多的渣面餅,蘇連華忍住口中的酸水,起身去了灶棚子。
讓桐姐兒坐在一旁邊吃邊看著他燒火。
大火壓了小火,約莫兩刻鐘后,桐姐兒將灶膛里還染著的木柴夾出來拿水潑滅了,拍拍手笑瞇瞇的看著蘇連華,“二伯,鴿子湯好了,你快盛出來給二伯娘喝。”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桐姐兒字里行間透露出來的蘇木槿還記掛著家里的消息讓蘇連華心中愉悅,聽到桐姐兒這話,蘇連華哈哈大笑了兩聲,先拿了碗盛了滿滿一碗鴿子肉和一碗湯,看著鍋里剩下不多的鴿子肉和湯對桐姐兒笑道,“還有一些,你跟棠姐兒、棉姐兒分著喝了吧。好孩子,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桐姐兒想搖頭,可想到棉姐兒自三姐離開后,天天吃渣面餅,也就偶爾吃兩口二伯娘給的雞蛋羹,一時有些心疼棉姐兒,就應了,“我不吃,都給棉姐兒吃。”
“都吃,還有不少呢。”蘇連華笑笑,端著兩碗鴿子肉和湯去了正屋。
不一會兒,蘇海棠先跑了過來,直沖到小鍋前,看著里面的肉和湯,砸吧了幾下嘴,拿著湯勺就撈了一塊肉往嘴里送。
剛出鍋的肉很燙。
桐姐兒開口想提醒她,還沒出聲,已經聽到她一聲尖叫,肉和勺子都掉到了地上。
桐姐兒心疼的眼睛都瞪大了,那么大一塊肉呢!
蘇海棠捂著嘴,似乎真的很疼,眼睛里都有了淚水,見桐姐兒不心疼她,反而看著地上的肉心疼,抬腳就踩了上去。
桐姐兒啊了一聲,“五姐,你干啥?”
“我家的肉,掉地上都不給你吃!”蘇海棠捂著嘴發出含糊不清的幾個字,哼了一聲,瞪著桐姐兒,“你還在我家干什么?吃了我家的餅子還想吃我家的肉!沒門!”
桐姐兒氣的臉色漲紅,“誰稀罕!”
猛的轉身就走,走到院子里看到跨著門檻往外走的顫顫悠悠的小身子,腳步立刻頓住。
棉姐兒仰頭看到她,笑的眉眼彎彎,“六姐姐。”
桐姐兒哎了一聲,幾步走過去抱起棉姐兒,將棉姐兒抱坐在正屋的凳子上,“棉姐兒等著,六姐姐去給你端好吃的!三姐要是在家也一定不會讓五姐把該你的那份給吃掉的!”
棉姐兒連連點頭。
“我們棉姐兒最聰明了。”
桐姐兒在棉姐兒臉上吧唧親了一口,棉姐兒笑嘻嘻的也回親了桐姐兒一口。
桐姐兒站起身,雄赳赳氣昂昂的去了。
一進灶棚子,不管蘇海棠有些發呆的看著她,手腳利落的從蘇海棠手里搶了勺子,滿當當的盛了一半鴿子肉和大半碗湯,從筷籠里抽了一雙筷子,顧不得燙手,腳步飛快的小碎步跑回了正屋。
獨留蘇海棠看著空了一半的鍋,少了一半的鴿子肉和湯,氣的大叫出聲。
“啊!”
“蘇巖桐你這個小賤人,你偷我的鴿子肉,你給我吐出來!”
蘇海棠舉著勺子沖到正屋,就看到桐姐兒正端著碗吹著碗沿讓棉姐兒喝湯,剛還正罵的歡快的話一時間卡在了嗓子眼兒。
“你…你偷我家的鴿子肉…”
“我說了不稀罕就是不稀罕。鍋里還有那么多肉和湯,我盛了一半給棉姐兒吃,你要是怕我偷吃,就在一邊兒看著,看我會不會吃喝一口你家的鴿子肉和湯!”桐姐兒翻了蘇海棠一眼,連聲五姐都懶得叫了。
居然罵她小賤人,等三姐回來,她一定會告蘇海棠一狀!
蘇連華與沈氏在里屋聽到動靜,沈氏使眼色讓蘇連華出去看看。
蘇連華嘆了一口氣,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棠姐兒,你喊什么?”
“我…”蘇海棠猶豫的看了眼撇著嘴一臉不息的看著自己的桐姐兒,眼珠子一轉,指著桐姐兒道,“桐姐兒!她貪吃把肉弄到了地上,我說了她兩句,她就說我不讓她吃咱們家的肉喝咱們家的湯了…爹,桐姐兒跟三姐好,她是不是在替三姐報復我?”
蘇海棠巴掌大的俏臉上滿是委屈之色,一雙眼睛更像是會噴水的溫泉,汩汩的往外冒眼淚。
蘇連華沒聽清楚兩人在灶棚子的爭執,但適才桐姐兒的話他們都聽到了,再看棠姐兒被燙的發紅有些腫的嘴唇,幾乎不用深想,蘇連華就知道這事兒肯定是自家女兒先挑起的。
保不準是她貪吃肉燙到了嘴弄掉了肉,抹不開面子說了什么不中聽的話氣到了桐姐兒,桐姐兒才喊出那些話來。
蘇連華失望的嘆了一口氣,看著蘇海棠的神色帶了幾分冷肅之氣。
蘇海棠立時就察覺到了蘇連華的冷然,眼神左右顧盼了一會兒,跺了跺腳,“我不說了,反正你們一直偏心三姐,這會兒肯定覺得我在說謊,我說什么你們都不會信!”
她轉頭跑出了正屋,去了灶棚子就著鍋吃鴿子肉喝湯去了。
蘇連華氣的臉色一沉,幾欲有發怒的征兆,忍了幾忍才壓下那股怒火,吸了一口氣,對桐姐兒道,“桐姐兒,委屈你了,你五姐不懂事,你不要跟她…”
不要跟她計較。
這話,面對比棠姐兒還要小上幾歲的桐姐兒,蘇連華實在說不出口。
看桐姐兒淡淡的看著他,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常常這么看著他們夫妻的槿姐兒。
每當堂姐兒惹了禍,他跟沈氏總會在槿姐兒跟前嘮叨一句,“槿姐兒,委屈你了,棠姐兒小不懂事,你不要跟她計較。”
蘇連華的神情瞬間變得蒼白起來,張了張嘴,在一片尷尬無力中吐出一句話,“棉姐兒吃不了那么多,你跟棉姐兒一塊兒吃。”
然后,狼狽的回了里屋。
沈氏見他臉色不好,問他怎么了。
蘇連華將自己的懷疑和外面的事說了,沈氏的臉也瞬間沉了下來。
蘇連華拍拍她的手,“其他的事都先不管,你好好坐月子,天大的事都等到你的身子養好再說。”
沈氏憋著一股子氣,氣紅了眼睛。
“小時候那么討人喜愛的棠姐兒怎么就長歪成了這個樣子!你聽聽她那叫什么話?我們偏心槿姐兒!我要是真偏心槿姐兒會在李家…”
“梅娘!”
蘇連華無奈的喚住沈氏。
這些日子,她跟入了魔一樣,說什么都能扯到發生在李家的那些事,埋怨自己,抱怨自己,惱恨自己,那會兒怎么就沒看到槿姐兒!
“別想那么多,好好養身子,等你的身子好了我們去接槿姐兒回來。你知道的,槿姐兒一向跟你親近,要是知道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她肯定會傷心的。”
沈氏淚眼看蘇連華,“會嗎?我差點害死了槿姐兒,她還會…”
“會的,會的,槿姐兒最懂事了。”
蘇連華將妻子摟入懷中,輕輕拍撫她的后背,安撫她容易激動的情緒,等她稍平復一些,勸著哄著她吃了剩下的肉喝了剩下的湯。
而此刻,他們二人剛念叨過的蘇木槿,正跟著文殊蘭看小飯館的選址。
文殊蘭雷厲風行,吩咐下去后,幾乎沒費什么波折,就尋到了十好幾處適合蘇木槿口中開小飯館的地方。
文殊蘭帶著浮云、浮霜先去過了一遍,篩掉了七八處實在太過偏僻或者院子里出過事故的地方,只留下四處,兩處一大一小位置清幽的,兩處一大一小位置處鬧市,人流量很可觀的。
蘇木槿想尋安靜清幽一點的,文殊蘭卻覺得既然開了當然要照著能賺錢的奔頭開了,所以傳信給了蘇木槿讓她親自來看地方。
等蘇木槿來后,又極力推薦他選中的那兩處。
“你瞧瞧,這地方正處在南北東三條路的分叉口,我讓神馬蹲了幾天,這兒的人流量絕對不比醉香居的差!憑你的腦子那靈活勁兒,用不了多久定能穩穩當當的壓過醉香居!你再瞧瞧這里面的架構,前面小樓與后面小院子是分開的,院子門一關,就是單獨的一戶人家,你要是不想從小樓出入,后巷子有條胡同可以直接進出小院的。很是方便!”
蘇木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今日是避開了表姐偷跑出來的,你確定要這么口若懸河的一直說個不停?”
文殊蘭一噎,左右看了看,哎呀一聲,“你表姐該不會已經在路上了吧?”
“你說呢?”
蘇木槿無奈的聳聳肩,文殊蘭一陣無力,旋即想到顧硯山飛鴿發來的信,臉色一肅,“你姥姥家做的對,你現在不知道被什么人盯上了,要防著單獨一個人外出時被他們下黑手!走走,咱們邊看邊說…浮云、神馬,你們兩個眼睛放機靈點兒,有什么異常及時吭聲。”
神馬…呸!浮霜一臉生無可戀的點頭,“是,少爺。”
他家少爺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給他正名啊?
他不要一直叫什么神馬啊!
浮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哥哥同情你的眼神,被浮霜一腳踹了過去。
浮云挑著眉跳到了一邊兒。
文殊蘭帶著蘇木槿從小樓大堂上到二樓,木制樓梯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文殊蘭邊走邊回頭問蘇木槿,“蘇三,你真的不考慮嗎?你瞧這地方是真的好?你開小飯館不可能只針對大眾吧?如果菜色得有錢人的喜歡,那些有錢人又恰好是矯情的,你沒有幾間雅間兒,這客人就是再喜歡你小飯館里的飯菜也不可能來的…”
蘇木槿唔了一聲,“有道理。”
見她吐口,文殊蘭眼睛一亮,擺著手讓浮云、浮霜去開房門,自己帶著蘇木槿先進了第一個雅間,徑直走到窗戶邊推開窗戶,叫蘇木槿過去,“你看…”
二樓雅間的位置正對三條分叉路口,街道兩邊是擺攤的商販,一些小商販借在一些鋪子前面不大的一塊兒地方,或擺著三兩只桌子,起著一個小鍋,做著一些包子、餛飩的小買賣。
這個鋪子因為面積大,鋪子門口兩側也聚滿了擺攤子的小商販。
兩人站的位置不但能看到三側道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還能看到駐足在一些小攤子上吃東西的客人,更能看到一樓下商鋪兩側的小攤子生意極好。
那個賣涼面的夫妻,一人煮面,一人調味上面,自她站在窗戶邊,足有半刻鐘,竟從未停過手。
“老板娘,酸辣白菜還能給一小碟不?這味道配涼面可真是好吃,辣的人能痛痛快快出一身汗,渾身通透啊!”一個膀大腰圓的大漢抹著額頭的汗,一邊吸溜面條,一邊與婦人招呼。
婦人笑著應了一聲,又端了一小碟送上去,“客官喜歡就成,自家腌制的,從冬天存到現在,就圖個新鮮。”
兩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也笑著問婦人要了一碟子,另外幾個桌的客人見狀,紛紛開口,婦人來者不拒,笑瞇瞇的一個桌子送上一小碟子。
文殊蘭咦了一聲,“冬天的大白菜儲存到現在確實挺難得的,這么一碟一碟的往外送,到后面沒有的時候可怎么辦?”
蘇木槿斜了他一眼,唇角微微上揚,“接著看。”
文殊蘭狐疑的繼續盯著看。
不多會兒,大漢率先起了身,抓了一把銅錢放到桌子上,“老板娘,飯錢放這了。”
婦人笑著誒了一聲,先送了客人點的面過去,才過來收飯錢,拿起來看也不看就放到了掛在案板附近的錢袋里。
緊接著,兩個丫鬟并先前要酸辣白菜的客人都吃完了面,都放了飯錢在桌子上,老板娘笑著送眾人離去,一邊拿了抹布去收錢擦桌子。
蘇木槿這才收回視線,看向文殊蘭,“看明白了嗎?”
文殊蘭搖頭。
蘇木槿指著攤子旁邊的一塊木板讓文殊蘭看,“他們家的涼面價格,素涼面一碗三文錢,加肉沫的四文一碗,加肉片的五文一碗,方才那個大漢吃了兩碗素涼面,給了七個大錢;那兩個小丫鬟吃的是五文一碗的,一共給了十一個大錢…”
“我明白了!”
文殊蘭突然出聲,打斷蘇木槿,一臉興奮的瞪著蘇木槿,“凡是讓老板娘加一碟子酸辣白菜的客人結賬時都額外多出了一文錢!”
蘇木槿笑著點頭。
文殊蘭砸砸嘴,“一顆大白菜冬日也不過三個大錢,這么一小碟子居然一文錢!”
“冬日里白菜蘿卜家家戶戶都有,最是廉價,三個大錢說的還是長相好看的水靈的。”蘇木槿敲了敲木窗,“這對夫妻很會做生意。”
文殊蘭也起了興致,趴在窗戶邊仔細看著跟老板娘開口要酸辣白菜的客人,結賬時竟然都多出了一文錢,好像是規矩一樣。
文殊蘭叫了聲浮云,勾了勾手指將人勾到身邊,搭著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浮云莫名其妙的啊了一聲,被文殊蘭照頭拍了一巴掌,“趕緊去。”
浮云看了眼只有四個人的一行人,抽了抽嘴角,“少爺,咱們人少,我走了,就剩你跟浮霜了,要不,等看完房,我再去打聽?”
文殊蘭一愣,立刻點頭,“是我著急了,這事不急,等回頭你再去吧。”
浮云松了一口氣,退出去。
蘇木槿跟著動了,“走吧,我們去后面的院子看看。”
文殊蘭先愣了一下,然后面露喜色,朝浮云擠了擠眼睛,浮云忙誒了一聲,叫了聲浮霜,自己就沖下了樓。
蘇木槿好笑的看了眼文殊蘭,文殊蘭嘿嘿笑了兩聲,“這小院子我保準你一看就喜歡。”
蘇木槿沒作聲,卻在踏入院子的瞬間,真的如文殊蘭說的,立刻就喜歡上了這個小院子。
不是因為這個院子真的有多好,而是,這個院子的布置像極了她前世剛跟著棲顏姐時住的那個院子。
院子不大,正規的四方設計,正屋三間,左右廂房兩間,左右廂房前還有一條長長的走廊,直通正屋。院子一角種了一小片迎風搖曳的竹林,碧綠的竹葉被風吹著發出清脆的響聲,好似在唱歌一般。
竹林前,有一口小井,四周用青石砌成了四方模樣,上面掛著一個轆轤。
挨著小井不遠處,是一個大缸,缸里蓄滿了水,水中浮著幾株睡蓮,還有幾尾在水里歡快的游來游去的金魚。
就連這缸和缸內的睡蓮、金魚和金魚的尾數都一樣。
蘇木槿有些發愣的看著那幾條金魚。
文殊蘭一臉邀功的湊上去,“怎么樣?喜歡不喜歡?這金魚可是我偷了我爹養在湖里的寶貝,好看吧?帶顏色的!”
蘇木槿回神,在文殊蘭一臉希冀的目光中點頭,“很好看。”
文殊蘭立刻綻放開燦爛的笑容,“我就說吧,你肯定喜歡!”
蘇木槿也笑,“這小樓和院子…賣主想賣多少銀子?”
“單買前面的小樓是五百兩,加上院子一百三十兩,一共六百三十兩。”
蘇木槿略一思忖,這個位置的酒樓加上這個院子六百三十兩,價格公道,不算貴。
“好,這里要了。”
文殊蘭一怔,隨即笑了出來,“早就等你這句話了!哈哈…那誰,還不趕緊出來!”
蘇木槿微怔。
“來了來了,小的來了。”
不知從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來一個身形不高、一臉黑瘦的小子,腳步輕快的跑到兩人跟前,“文少爺,蘇姑娘。”
很普通的一個人,丟在人群里怕是都不會讓人記住的那種。
卻在聽到文殊蘭說小樓和院子都要賣下時,咧嘴笑了起來。
一雙適才還黯淡無光的眸子頃刻間像是潑灑了滿天的星辰一般,璀璨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文殊蘭看的一愣一愣的。
蘇木槿卻在看到那小子笑容的瞬間,如被雷擊一般,怔在當場!
泠、泠月姐姐!
她怎么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