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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沒有孤,你可怎么辦?

  阮君庭神祗樣的容顏上,施了女子的艷麗妝容,已叫天下紅顏盡失顏色,但雖風華絕代,卻令人不敢直視!

  他整個人擋在鳳乘鸞身前,繁復衣裙蓮花般翻飛,廣袖之中,一柄長劍,將人牢牢護住。

  景元熙眼前驟然一亮,如斯美人,只怕是空前絕后!

  “你就是轎中的那個替身?好一招金蟬脫殼。”

  他只見過阮君庭真容兩次,又真當他已死,哪里會將眼前這個神一樣的盛裝美人,與死無葬身之地的北辰靖王聯想在一起!

  至于他那把浩劫劍,真正親身領教過的,除了鳳于歸和溫卿墨,只怕也沒人認得。

  但是,阮君庭不能開口,為了鳳姮,他可以扮女人,卻不能夾著嗓子講話!

  寵媳婦,也是有底線的,他也有他的驕傲!

  正相持之間,鳳乘鸞從他身后探出頭來,“回稟皇兄,他是靖王生前賞賜給我的婢女,名喚冷翠。是個啞巴,生的個兒大,脾氣也不好,在他眼里,從來只認我一人,誰若是敢欺負我,他就算追殺個十萬八千里,也要將那人碎尸萬段!”

  她說完,又得意地縮了回去,將額頭在阮君庭后肩蹭了蹭,疲憊地閉了眼。

  阮君庭慢慢半回眸,涼涼瞪了她腦殼一眼。

  未能及時赴約,害他一副心肝惦記得無處安置也就罷了,此刻鬧成這樣,還貧嘴多舌,生怕事兒不大?

  “原來是北辰來的美人…!”

  景元熙忽的,對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大美人充滿興趣,凡是鳳乘鸞當成寶貝的,他都有興趣。

  “是啊!北辰的美人!”鳳乘鸞打起精神,又鉆了出來,“皇兄也是第一次見到北辰的女子吧?我跟你說,那兒的女人,個個都這么高,但是像我們冷翠這么漂亮的,卻是極少!”

  “哦…,冷翠!呵呵…”景元熙眼珠子再未離開阮君庭,不知又在琢磨什么。

  阮君庭被他看得眉間山水緊縮,直想將這一身女人衣裳扯了,扭頭就走!

  正在這時,遠處有太監快馬來報,“太后娘娘懿旨到!”

  衛戍軍的重重包圍圈,立刻自動讓開一條道,那太監奔到景元熙面前,一咕嚕滾下馬,“陛下,太后娘娘說,時辰不早了,皇上若是與永樂公主有許多兄妹之間的別情要敘,也不急于在城門口這一時,免得驚擾了百姓,有損陛下明德,還是請盡快擺駕回宮,早些歇息。”

  “朕知道了。”景元熙不悅道。

  他現在雖然登基做了皇帝,可卻鮮少理會朝政,索性將一切丟給施若仙把持,所以,對這個母后說的話,還是有幾分忌憚。

  一個被斷子絕孫的男人,就算曾經有過再高遠的志向,此刻,也早已灰飛煙滅,心中,只剩下仇恨,拉著世間一切,統統下地獄的恨!

  太監又轉身,向鳳乘鸞恭敬道:“拜見永樂公主殿下,太后和皇后娘娘體恤公主一路風塵仆仆,舟車勞頓,特已命人將涼風殿打掃干凈,給公主下榻之用。”

  “涼風殿?好啊!有勞公公!”

  鳳乘鸞爽快答應。

  施若仙挑了兒子被廢的宮室給她住,還真是用心良苦!

  既然他們早已知道她來者不善,那么她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這一場較量,才剛剛開始呢!

  景元熙起駕之前,特意又深深看了默不作聲,滿身明華的阮君庭一眼,笑容忽而曖昧,“冷翠姑娘武功卓絕,朕甚是欣賞。明日,朕和太后為永樂奪情,在宮中設宴接風,你也一定要來。”

  阮君庭:“…”

  噗嗤!

  鳳乘鸞躲在他身后,笑得喘不上來氣!一只小手,將他身后云肩的穗子抓得稀爛!

  進宮的這一路,兩人身份就成了主仆關系,于是阮君庭穿著王妃吉服騎馬,鳳乘鸞破衣爛衫坐轎。

  等轎子落在涼風殿前,秋雨影便立刻帶人四下檢視,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從墻壁是否有夾層和暗孔,到花草熏香是否微毒相克等等,直到確保萬無一失,才又將所有床褥茶具等等一概貼身事物全部換成自備的,才有請主子入內。

  阮君庭礙于整個涼風殿都可能處于景元熙的監視之下,只是守在軟轎旁,并未與鳳乘鸞過多接觸,此刻見一切準備停當,才掀起轎簾,“鳳姮…”

  這一聲,便不忍再喚了。

  鳳乘鸞不知何時,已經抱著膝蓋,窩在轎子的角落里,縮成一小團,睡著了。

  他這時才得空細看她,幾日不見,那身形看起來竟然生生小了一圈兒,人也瘦得脫了相。

  那張原本已經被他養得明艷燦爛的臉,此時眼窩凹陷,平日里花瓣一樣唇,也皸裂開血口子。

  也不知這幾日到底都經歷了什么…

  阮君庭的心,似是被一只手緊攥著,一陣抽搐,只得躬身入內,伸手將她小心翼翼抱起,入了涼風殿。

  那一身斑駁傷痕,令人不忍直視。

  胸前的傷,很深,該是整只匕首沒入了進去,又被硬生生拔了出來。

  加上沒做過認真處理,連包扎都相當倉促,已經紅腫多時,至今尚未結痂。

  她該是稍微行動方便了些后,便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地趕了回來。

  也多虧了相思忘的作用,才如一頭野獸般頑強地撐到現在。

  “如此不愛惜自己!”阮君庭氣得夠嗆,唇角緊繃,在她額頭上戳了一下,也沒留情,又出去叫人弄來溫酒和傷藥。

  身上這些傷口,若是再不處置,不要說留下疤痕,只怕會要了她的命!

  因為生氣,下手就有些重。

  酒雖是溫的,滲入血肉是真的疼。

  鳳乘鸞哼了一聲,也不睜眼,就用手去推他,委屈巴拉哼唧,“啊,好疼啊。”

  “你還知道疼?孤當你已經死了!”阮君庭沒好氣回她,下手卻輕了許多。

  鳳乘鸞這才睜開眼,見這女裝大佬,一身盛裝還沒來得及換下,就坐在床邊跟她生氣,頭頂翟冠上的珠花也氣得亂顫。

  “我這不是活著回來了嗎,你生氣呀?”她向他身邊挪了挪,擠了擠,糯著嗓子哄他,“別氣了,大不了我下次去拼命前,先向皇太子殿下稟報?”

  撒嬌失敗!

  她被阮君庭一巴掌給翻了個身,按趴了過去,將那件不知從哪里尋來的破衣裳撕掉,露出背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累累傷痕。

  “哎呀,疼啊!你輕點!干嘛發那么大火兒!”鳳乘鸞趴著抗議,兩肩消瘦的蝴蝶骨,那么突兀,看著讓人揪心!

  阮君庭是真的生氣了,氣得胸疼!

  “給你自由,任你妄為,卻沒叫你去玩命!你自己的身子自己的命,若是以后再不懂得珍惜,孤大可幫你收著!到時候成了籠中鳥,不要天天哭著后悔!”

  他嘴上罵人不解恨,順手在屁股上又“啪”,狠狠拍了一巴掌。

  “哎呀,疼了疼了,我錯了我錯了!再也不敢了!真的!”鳳乘鸞抱著枕頭,一面求饒,一面扭頭偷看他,一副受虐相。

  他一雙鳳眸瞪著她,因著描畫了濃烈的妝容,越氣反而越美。

  她鼓著腮,扁著嘴,可憐巴巴地看他,可越看越想笑。

  對峙片刻,就在阮君庭的心剛要軟下來,饒了她時,她卻好死不死地沒忍住,笑出了聲!

  阮君庭俯身將人按住,兩鬢的珍珠流蘇,垂及床榻之上,額間那一點劍痕,灼灼如火,“你還笑!笑什么?不準笑!”

  噗哈哈哈…!

  越是不準她笑,就越是好笑!

  “我笑你扮起女人來,真的就沒有女人什么事兒了!聽說從清河碼頭來百花城這一路,不知多少花花公子,紈绔子弟,冒死掀轎簾,就想一睹你這美人兒的絕世風采!哈哈哈哈…,連景元熙那個閹人都看上你了!哈哈哈哈…如今看來,真是傾城傾國傾天下啊!哈哈哈哈!”

  鳳乘鸞再也忍不住了,也顧不上眼下正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情形,笑了個顛三倒四,亂七八糟!

  震怒!

  “鳳!姮!”阮君庭摘了翟冠,回手丟在地上,原本盤在冠中的銀發便如飛瀑般傾瀉而下,鋪了滿床的霜雪月華,尋了她不曾受傷之處,張嘴便咬!

  “哈哈哈哈!我錯了,不是你像女人,是我像男人!哈哈哈哈…”

  鳳乘鸞又疼又癢,打著滾兒,一面樂,一面求饒。

  可炸了毛的大貓,哪里那么容易放過她!

  檢查身體!仔仔細細地檢查!

  一寸都不放過!

  兩個人胡鬧了許久,直到鳳乘鸞笑得喘不上氣兒來,只好老老實實給他將一身大大小小的傷口一一仔細檢查過,再認真涂了藥,用紗布裹得嚴絲合縫,才又被從他從后面牢牢抱在懷中,按住頭,睡覺!

  這世上,唯有這個懷抱,可以讓她無所顧忌,肆無忌憚,為所欲為。

  也唯有這個懷抱,是她踏過尸山血海而來后,唯一的依靠!

  兩個人,繾綣依偎在一處,契合的完美弧度,仿若自造化之初開始,就本該如此。

  “鳳姮啊…”他將唇埋進她的發間,“沒有我,你可怎么辦?”

  她合著眼,含著笑,意識漸漸恍惚,背后是滾燙的胸膛,是這世間最安穩的所在。

  阮君庭睜著眼,抬頭將下頜抵在她的頭頂,蹭了蹭,又喃喃道:“沒有你,我又該怎么辦…?”

  清晨,鳳乘鸞是被門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的。

  有時候,耳力太好,也影響睡眠。

  身邊,阮君庭已不在,她立時警覺睜開眼,“誰?”

  這涼風殿中宮人,必定盡是施若仙那一對母子的眼線,不得不防。

  唰,帳子掀開,她人還沒坐穩,就聽見外面門被撞開,然后,有一團身影,風一樣的繞過屏風,闖了進來!

  “小姐!”

  “詩聽!”

  鳳乘鸞有些不可置信!

  當初阮君庭身死,她與沈星子達成交易,走時匆忙,早已顧不上別人,就將她給留在了阮君庭的喪隊中,丟給了秋雨影,那時候,自己都已是將命豁出去了,根本無暇幫這小丫頭說上一句關照的話。

  沒想到,經過這么多兜兜轉轉,生生死死,竟然會在這里重逢!

  “小姐——!”聽撲通跪在鳳乘鸞腳下,仰頭時,已是淚痕滿面,“小姐,你怎么瘦成這樣啊!王爺他都不給你肉吃嗎?”

  “…”鳳乘鸞哭笑不得,這丫頭,一年不見,竟然還是這樣孩子氣!“聽聽…!快起來!讓我好好看看!”

  她端詳詩聽的模樣,比去年高了許多,臉盤也漸漸長開,有了前世后來的模樣。

  “你怎么回來的?又是誰把你弄進宮里來的?”

  “自然是神通廣大的秋先生啊!他說小姐這次回來,會有許多大事要做,日常起居,總是需要有個靠得住的人打點,而這個最了解小姐,最心疼小姐,對小姐最是忠心耿耿的人,自然就是聽聽我啦!”

  詩聽一雙杏仁眼,眨啊眨,她沒好意思說,其實是夏焚風想她了,終日軟磨硬求,秋雨影被磨得受不了,這才將她給從天機關弄了回來。

  鳳乘鸞經歷了這么多事,如今再見詩聽依然是從前的天真模樣,不禁有些慨然,若聽聽此生都能如此,那也不枉她鳳乘鸞重活一回了。

  “秋雨影也是有心了,丹青呢?他怎么樣了?”

  “丹青也與我一道回來了,因后宮不方便進出,秋先生說小姐身邊暫時不缺護衛,就不急著進來,暫且去找他爹了。”

  “找尹叔?”鳳乘鸞低聲念叨了一句,“難道…,將軍府已經不在了?”

  說起這個,詩聽一雙眼睛瞪得滾圓,“呸!什么將軍府!小姐,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咱們將軍府啊,現在被個忘恩負義、‘大義滅親’的給占了!家產也被人奪了!府里一大家子老的少的,孤兒寡婦的,都被人趕去城郊別院擠著去了!時疫的時候,沒人接濟,也沒人管,亂哄哄的,死了好多人!”

  “是誰!”鳳乘鸞周身氣息一沉,方才見了詩聽時的喜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種駭人的肅殺!

  詩聽被嚇了一跳,趕緊給她順氣兒,小聲兒道:“小姐,你別…”

  “說!誰!”鳳乘鸞根本不聽她安撫。

  這一聲,嚇得詩聽一哆嗦,趕緊收了手,“好好,我說我說,是已經死了的二叔太老爺家的六房,朝恩叔老爺,論輩分,您該喊他一聲十三叔!”

  “哦,統領長興、折威、寧武三支軍隊的鳳朝恩?”

  “額,我也不知道他過去領的哪幾支軍,但是,是鳳朝恩沒錯。”詩聽猶豫了一下,“小姐,還有個事兒,我要是說了,您可別生氣。”

  “還有什么?”

  “他…,現在,是新的鳳帥!”

  “哦——!我知道了。”鳳乘鸞在妝臺前穩穩坐下,不再提這件事,“可帶來了我的胭脂水粉?”

  詩聽大大松了口氣,“帶了帶了,秋先生一早就交待我提早準備,說小姐回來,若是進了宮,必不能用宮中的東西,所以,我早就準備好了,而且全都一一親身試過,都是小姐從前用著最好看的,保證絕對安全!”

  “嗯,好,幫我梳妝更衣!該去會一會咱們南淵的太后娘娘了!”

  此時,涼風殿外,阮君庭立在花叢之間,穿的是秋雨影為此行精心準備的一襲紅衣。

  若說是男裝,卻有女裝的精致刺繡,前胸處,還特意稍稍墊高一點點,十分逼真,又不夸張。

  若說是女裝,可又款式十分簡潔,上衫下褲,稍作裝飾,窄腰裹了腰封,束了軟皮蹀躞帶,頗有獵裝的颯颯英姿,不論是打架還是翻墻,都絕不拖泥帶水。

  如此巧妙折中的設計,既讓主子免去扮女人的尷尬,又能全天候守在鳳小姐身邊,以女人的身份,在后宮之內來去自如。

  再加上阮君庭長長地銀發,即便在頭頂束起馬尾,用了金發扣,也長及腰臀之下,自帶天人之姿,乍一看去,只要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任誰都會以為,這位定是個不愛紅妝愛武裝的絕代佳人。

  就是…,這佳人實在是生得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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