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直到十歲,阮君庭已經是半個大人的模樣,卻仍然無法控制手里與生俱來的力量,如此的他,就更加令人惶恐。
莊貴妃整天提心吊膽,生怕一覺醒來自己的腦袋被這個兒子給擰下去。
太祖皇帝也惶惶不可終日,他怕這只還沒覺醒的猛虎,忽然哪天想通了,沖破冷宮那道形同虛設的圍墻,就將他們這些不曾善待過他的人,全都吃的骨頭都不剩!
終于有人獻策,送九皇子去獵場自生自滅。
他若是死了,對誰都是解脫。
太祖皇帝欣然接受。
他帶了重兵,親自去冷宮,接他出來,之后送他去了獵場深處,再然后,看著他信心滿滿的身影消失后,下令封閉獵場,所有人撤了個無影無蹤。
當時的阮君庭,真的以為他的父皇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他完全不懂,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是不是因為他不夠好?不夠努力?
所以這一次,他要更努力!證明他可以和其他皇兄一樣,為父皇效力。
于是,七天七夜,他一個人,一匹馬,赤手空拳,卻滿載了獵物,回到了出口。
正是秋獵的季節,獵場深處,猛獸橫行,他不但活著回來了,而且還在七日不眠不休的求生搏殺中,頓悟了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從此,阮君庭成了宮里一個弄不死的恐怖怪物。
從此,更加沒人敢接近那座冷宮。
深夜,只有莊太妃幾近崩潰地咆哮,才讓人稍稍心安,這個怪物,至少還有一個忌憚的人。
就在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的時候,太祖皇帝生了重疾,一病不起。
人之將死,卻忽然變得通透。
那冷宮中的困獸,是生有一顆人心的!
困獸殺不死,便用法子將他的心收服,把他變成自己手中的劍!
而收服阮君庭的這個好,他就賣給了自己的嫡子,太子阮君瑜。
很快,十一歲那年,太祖皇帝駕崩,阮君瑜毫無意外地繼位。
所有手足兄弟一并封王,只有阮君庭沒有封號。
他依然和莊太妃被關在冷宮之中,身份是先帝第九子。
就這樣,阮君瑜又熬了他一年,直到第二年,御駕親征西荒,他才給了他一個機會。
去上戰場,用鐵與血證明你自己存在的價值。
十二歲的阮君庭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欣然領命,即便只被準許帶上一百名士兵,他依然兩眼之中冒著必勝的光!
“如今西荒深處的局勢未明,朕只能予你一百人相隨,半個月時間,你若是活著回來,朕便給你應得的一切,若是不幸,朕亦會命人在皇陵中為你立下衣冠冢,并善待莊太妃頤養天年。”阮君瑜坐在馬上,俯視著下面跪著的瘦小少年。
“臣弟,定不辱使命!”阮君庭抬頭,“但是,臣弟有一個請求,就是這一百人,必須由臣弟親手挑選。”
“好,準了。”
阮君瑜怎么也想不到,當時被阮君庭從軍中挑走的那一百人,其中就有秋雨影、冬斬、霍驍、應麟等等。
如今的魔魘二十七悍將,至少有二十人出自那一百人。
阮君庭仿佛天生就是為了戰爭、為了征服、為了橫掃一切而來的,他從跨上戰馬那一刻起,就是個天生的統帥!天生的王!
半個月,他不但用這一百人平了西荒深處七個蠻人部落,突破了當年太祖皇帝兵敗的神山,還帶回了兩千名戰俘和無數神山中的寶藏。
這些戰俘中,就包括了滿頭紅毛的夏焚風,身為軍奴的春嫵,和那一雙無極神珠。
“再后面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轉了轉茶盞,讓里面的春茶旋轉起來,淡淡道。
一個心碎到盡是寒戰的童年,一場功成名就、蕩氣回腸的戰役,被他輕描淡寫一帶而過。
“春嫵,是春婆婆的孫女,她也是春婆婆唯一的念想和未完心愿,我將她尋了回來也算了卻婆婆的心愿。這個人,現在在景曜身邊。”
鳳乘鸞一口茶沒喝好,全噴了出來。
“焰姬?”
“沒錯。”
阮君瑜身邊有一個冷翠,景曜身邊有一個焰姬。
“阮君庭啊,你到底還在旁人身邊埋了多少暗線?”
他抬眼,鳳眸笑得彎彎,“你想知道?”
“嗯。”鳳乘鸞鄭重點頭。
“乖乖上床,就告訴你。”
怒摔!
回去的馬車,行得有些慢。
鳳乘鸞依然望著窗外,卻時時忍不住想要偷看他。
這個人,小時候經歷了那么多事,居然只是變態到現在這個程度,大概還算是好的。
她的一雙腳,因為有點涼,已經被脫了靴子,踹在阮君庭懷里暖著。
他昨晚又在翻看那些賬冊,沒怎么睡,此時抱著她的腳丫子,就有點困,眼簾合著,身子隨著馬車悠悠地輕晃。
“你偷看我做什么?在考慮上床的問題?”
鳳乘鸞白了他一眼,“你閉著眼還看得到那么多?”
“你看我,我就知道。”他依然閉著眼,嘴角好看的勾起來,“看哪里,哪里發燙。”
“討厭。”
鳳乘鸞繼續望向窗外,“今天本可以不跟我說這么多。”
“你是我的王妃,該知道我所有的事。”阮君庭抬頭,睜開眼,將懷中的那一雙腳緊了緊,“還有,想問你一句,作為幼年如此遭遇的人,你覺得,本王會隨便與人私通生子嗎?”
他又換回了自稱“本王”,他看她的眼睛,鄭重,堅定,通透,不容半點瑕疵。
鳳乘鸞本來還想否認一下,誰是你的王妃。
可對上他的眼睛,就有點慌了。
“原來你繞來繞去,是想說這個!”
“阮臨賦,跟我,沒有半點關系,我與肅德,也沒有任何不能為人知之事,從來沒有!不管別人做什么,或者說什么,都希望你能相信我。”
“哦。”鳳乘鸞撇撇嘴,嘀咕道:“我也沒說他長得像你。”
阮君庭原本極為正色的臉,兩眼一瞇,起身坐到她身邊,將人攬住,望天笑,“這么說,愛妃是相信本王了?”
“自作多情。”鳳乘鸞推了推他,沒推開,我自顧不暇,哪兒有心思研究你跟肅德的那些緋聞。
他又將她緊了緊,因為懷里還抱著她的腳,人就被團成一團,“既然沒什么心結了,不如,今晚圓房吧!本王是第一次,很激動,你呢?”
“滾——!”
鳳乘鸞連踢帶踹,想將人推開,卻被抓了手,咚在車里。
阮君庭手里按著人,對外面吩咐:“車子繞著城轉,讓王妃好好看看完整的白玉京,本王不說停,不準停下來。”
外面,秋雨影:“喏。”
他與夏焚風暗暗交換眼色,各自騎馬避開一丈距離,偷笑。
駕車的冬斬沒辦法,淡定撕了兩小片布,將耳朵堵住,“駕!”
車子,是在天快黑的時候才進城的。
鳳乘鸞覺得自己快沒臉見人了,就對著車廂面壁,不理他。
以后再也不跟他乘一駕車,坐一個轎,一個房間了!
都快要被欺負死了!
阮君庭指尖在她肩頭輕敲,“喂。”
“死開!”鳳乘鸞面壁,生悶氣。
“乖乖!”
“別喊我!”她捂住自己滾燙紅透了的臉,背對著他,用腦袋頂著車廂。
“回府了,該下車了。”他指尖輕輕拈了她領口,賣好地替她整整衣領。
結果,啪地被拍開了。
“別碰我,我的妝都沒了!”
鳳乘鸞后悔了,她丟死人了,糗大了!
臉上的妝都快沒了,外面還有那幾個寸步不離的影子,她剛才不小心一聲豬哼,肯定是被聽見了!
“呵,原來是為這個。”阮君庭從座椅下,撈出一只紅檀雕花小匣子,拍了拍,“你的妝奩,冷翠幫你帶來了。”
神馬?這都帶來了!
“阮君庭,你早就計劃好了的?”她猛地轉身,差點撞到他,一根手指頭剛好指到他鼻尖。
兩個人離得這么近,剛好又想起剛才的你儂我儂。
鳳乘鸞收了手指頭就要轉身繼續去面壁。
結果,砰!
阮君庭一只手撐在她的臉和車廂壁之間,擋住她轉身的空間,“躲什么?兩個人成了親,就是夫妻,夫妻恩愛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誰與你夫妻!我是被你騙來的!”
她被迫在一角,沒處躲,沒處藏。
“那不是怕你跑了嗎?”他與她這樣近,笑得情意繾綣。
“你以為這樣我就不跑了?”
阮君庭的眼中,驟然升起一絲狠意,“鳳姮,你嫁了我,就不準再離開我,若是敢逃,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抓回來!”
鳳乘鸞有些愣。
這句話,這么耳熟?
可她卻想不起來。
果然阮君庭接著道:“這番話,你在拐了本王回家的馬車上,曾經說過,現在,本王將它,稍微改一改,如數奉還!”
那時候,她以為他并不在意她,也看不見他面具后藏著的臉上,到底是什么樣的神色,可他,卻將她說過的每一個字都記在了心里。
鳳乘鸞的眸光軟了下來,“你記得地倒是清楚。”
“本王還記得你在百花城門口,弄死了那一對小鳥,傷心難過的眼睛。”阮君庭眼中的兇光沒了,將額頭與她輕輕抵在一處,“當時曾答應過你,以后會幫你栽片林子,養許多的鳥,如今天寒地凍,林子沒有,卻有花房,結果…”
結果,全都被肥雞和銀子給吃了…
他眼底,鳳乘鸞的睫毛忽閃了兩下,他真的什么都記在心底了。
他這個人,簡直有點傻,別人對他好一分,他就會一輩子都不忘,不但不忘,還要百倍千倍地回報回去。
“你是不是傻的?”她的小拳頭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哎喲,好疼!”阮君庭那雙如有萬水千山的眉,只要稍稍一凝,就是勝卻人間無數,“這里還有你小剪刀留下的傷疤呢,要不要看?”
“滾開!”
“不滾。”他見她不生氣了,小心捧了她的臉,“說吧,怎么補償你?”
鳳乘鸞含嗔帶笑地瞪他一眼,“幫我將妝容畫回來。”
他那副眉眼,立刻都彎了,“你不怕我把你畫成丑八怪?”
“反正惡心的是你,不是我!”
“好啊,就畫得丑丑的,省得整天不管什么人,不論男的女的,大的小的,見了你都惦記。”
他拿了青雀黛,替她重新描了彎彎的眉,又拾了天宮巧,用指尖沾了,替她暈開兩腮,輕點了櫻唇。
他微微俯身,小心翼翼,長長的睫毛,在她眼前,根根分明。
那日夜宴上在她裙上畫桃花,這雙眼也沒有這般專注。
鳳乘鸞看著有點出神,正巧他抬眸觸到她的目光。
鳳乘鸞警惕地瞳孔一縮,剛要開口說“你別過來”。
結果…,唔…,就這么點胭脂,又沒了。
兩人回了王府,并沒入桐臺,而是攜手上了觀雪樓。
桐臺那邊,詩聽和冷翠兩人正折騰蘇合香,玩得不亦樂乎,幾乎整晚就沒消停。
觀雪樓這里,卻是一片靜謐。
鳳乘鸞披著阮君庭的猩紅大氅,坐在窗下書案前,將他近日來閱過的卷宗分門別類,又一一將他標注過的地方謄抄在一處。
阮君庭則懶懶地倚在軟塌上,在榻邊擺了筆墨,半躺著看,遇到重要的地方,隨筆一劃,之后不自覺地學著鳳乘鸞的樣子,將筆橫咬在嘴里,翻頁。
空閑間,還偷眼看窗下的人,覺得她專注的身影在燈火映襯下,似有一層光暈一般。
兩個人的相處之道,有時候要退開幾步去看,才曉得對方完整的美。
喜歡一個人,就是不自覺間,想變成那人的樣子。
愛一個人,不需要太多表白,只需長相伴,溫柔以待。
他就不知不覺那么看著,等鳳乘鸞聽見毛筆落地的聲音,扭過頭來,才發現榻上那人已經不知何時將書扣在臉上,睡著了…!
阮君庭一大早,是被樓下肥雞嘎嘎的叫聲吵醒的。
睜眼四顧,書房里只有他一個人,頭上發冠被悄悄去了,人正躺在軟塌上,蓋了嚴嚴實實的被子。
身邊的枕畔,稍微輕嗅,就有鳳姮發間的暗香。
他薄唇輕輕一抿,起身下榻,頓時覺得精神分外地好。
露臺上,阮君庭披了大氅,向下望去,就見鳳乘鸞在下面喂肥雞。
日光正好,雪色有些刺眼。
她抬頭看見了他,便招呼,“快下來,你看,它吃我手上的東西了。”
“好。”
阮君庭也不走樓梯,直接翻過露臺的護欄,就那么從樓上躍了下來。
他本是長發未束,有些夙夜的凌亂,銀袍紅氅,凌空飛渡,如天外飛仙而來。
可腳尖還沒落地,見了鳳乘鸞手里的東西,一口氣沒提好,險些跌倒在地!
鳳乘鸞正手里拎著一只耗子的尾巴,任由那小東西吱吱地叫,也不留情面,揚手就沖著肥雞扔過去。
肥雞飛不起來,撲棱著膀子,張嘴準確接住耗子,之后按在地上,又爪子扣住,低頭撕扯。
阮君庭受不了了,掉頭要逃掉,一腳絆上個東西,只聽身后鳳乘鸞大喊一聲:“不要!”
然而,已經遲了。
一只竹簍被踢翻在地,里面先是出出溜溜跑出來一堆耗子,之后是蜿蜿蜒蜒的蛇。
那些耗子本來被跟蛇關在一起,就已經嚇瘋了,乍一得到逃生的機會,便如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跑。
“鳳——姮——!”
阮君庭當下兩腳就不聽使喚了,喊鳳乘鸞的聲音,都在顫!
“哎呀,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天這么冷,戚師傅好不容易才弄到這些活的!”
鳳乘鸞手忙腳亂地滿地抓蛇。
“鳳姮——!!!”阮君庭求救的聲音都變了。
“怎么啦?”鳳乘鸞一手撈著兩條彎彎曲曲的蛇,另一只手抓著一只耗子,抬頭一看,便見阮君庭原地筆直站著,一動不動,肩膀上,正趴著一只小耗子。
“哎,正好你肩頭有一只,幫我抓來啊!”
阮君庭深深閉眼,本王要是能抓,還用你說!
鳳乘鸞又彎腰去撿蛇,手伸到一半,才忽然尋思過味來,不對啊,阮君庭干嘛一動不動?
“哎?你怎么了?”
阮君庭:“老鼠,拿下去…”
鳳乘鸞眨眨眼,“你自己拿啊,嫌臟的話,彈一下它就跑了。”
他越是不動,她就反而越不幫忙。
“你…,你把它…拿掉…”
“為什么是我?”鳳乘鸞指著自己鼻尖。
阮君庭快要靈魂出竅了,臉都有些發白,“拿…掉…,快!!!”
他這么吼,那耗子很害怕,便要往他領口紅氅的絨毛里鉆。
這一鉆,阮君庭就地炸毛,卻仍然不敢動,兩眼緊閉,絕望怒吼,“鳳姮——!”
過了半晌,領口那兒沒動靜了。
再睜眼,我靠!
他當即往后退了一步!
那只小老鼠,正被鳳乘鸞拎著尾巴,在他眼前晃。
鳳乘鸞嗖地將耗子扔了,兩手背在身后,笑嘻嘻歪著頭,看他炸了毛的樣,悄聲問:“玉郎,原來你怕耗子呀?”
她說著,抬腳將一只被肥雞追得滿地亂竄,正在靠近的老鼠踢開。
“不用怕呀,以后我保護你!”
“走開。”阮君庭驚魂未定,已經不想說話了。
他剛剛早上醒來的全部好心情,都被耗子嚇沒了。
“來,不怕,抱抱!”
鳳乘鸞敞開懷抱,將那個大個人,當成個寶寶一樣,抱過來,“拍拍背,摸摸毛,嚇不著啊嚇不著!”
“走開啊!”阮君庭無力地掙扎了一下,“你摸過耗子了。”
可是,他現在好想有個人抱抱,算了,將就一下了…,抱就抱了吧!
鳳乘鸞在他肩頭暗笑,還有些心疼,名震天下的北辰靖王,竟然怕老鼠!
他一定是很小的時候,在冷宮里,被那些小東西嚇慘了。
阮君庭的身子有些微顫。
冷宮里的事,他只跟鳳姮講了一半。
另一半,她一個女孩子,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那些太監,又何止是打他,欺凌他。
他那時,小小的一個人,雪夜蜷縮在母妃門前睡著時,有多少次是被人從衣領中扔進了耗子驚醒的。
冬夜里的耗子,貪圖他身上的暖意,到處亂竄,卻不肯走。
他無可奈何,只有站在母妃門口哭,任由老鼠在身上爬來爬去,希望母妃能來救他。
可換來的,只有里面莊貴妃被吵醒的怒斥。
又有多少次,冷宮中每日僅有的兩餐,全都被母妃拿走,他便餓著肚子,縮在墻角,看著她吃。
實在太餓了,想出去找東西吃,卻被太監們抓了,關在箱子里,扔進去老鼠。
要么,你就在這里餓死,等著老鼠吃了你。
要么,那就將那些老鼠活吃了給咱們看!
阮君庭深深閉上眼,抬起手,將懷中的人緊緊抱住,將臉埋進她的肩窩和發絲間。
當初到底為什么要逆天而行地活下來?
也許只是為了遇見她!
鳳乘鸞起初還笑嘻嘻地哄他,可他的手臂越來越緊,漸漸箍得她喘不過氣來。
他的身子微顫,真的像個受盡驚嚇的孩子。
沒來由地一陣心疼。
“玉郎,乖啊,我不笑你了,我以后不在你面前玩老鼠了。”她將兩手從他紅氅底下的腰間穿過,將人緊緊抱住,“我會把肥雞養的很厲害,再也不讓這些東西靠近你,你放心啊。”
“鳳姮,別離開我。”他的臉,用力向她脖頸間窩了窩,雙手想要將她抱得更緊。
“好,我不離開你,我不離開你…”鳳乘鸞的兩眼間,有些猶豫,可還是不忍拒絕他,就這么答應了。
這時,詩聽老遠一聲:“小姐!小姐——!”
她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先到。
等跳出來時,這倆大清早抱在一起的人只好悻悻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