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堂。
魏嬤嬤端來一盅燕窩,“老爺,老太君大半日未進食了。”
沐振軒皺眉,把燕窩接過去,擺手讓魏嬤嬤退下。
鄒氏躺在床上,沉著臉,閉著眼。
“娘,多少吃些東西,身體要緊。”沐振軒嘆氣。
“我哪有心思吃喝?一想到你這把年紀,連個兒子都沒有…”鄒氏說著,側過身子,背對沐振軒,又哭起來。
“娘,這件事,以后再談吧。”沐振軒再次嘆氣,“今日發生這么多事,我們都冷靜一下。”
“我很冷靜!除非你答應我,盡快納妾,否則我就不吃不喝,死了算了!”鄒氏抹著眼淚說。
沐振軒神色無奈,“娘,才找回女兒,很快又納妾,讓外人怎么想?此事需從長計議,改日我再請柳太醫給容嵐把個脈吧。”
鄒氏騰得一下坐起來,瞪著沐振軒,“你說什么?給容嵐把脈?你還盼著她能給你生兒子?她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她要能生早就生了!”
“娘!我知道你不喜歡容嵐,但我們是夫妻,我一直希望這個家和和美美的,娘能不能不要為難我了?”沐振軒臉色難看。
“我就是想要個親孫子,天經地義!這就是為難你?”鄒氏說著又哭起來,“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娘嗎?”
沐振軒正想說什么,就聽魏嬤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老爺,宮里來人了,皇上口諭,宣老爺即刻進宮!”
鄒氏又躺回去,沐振軒搖搖頭,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往外走,很快便出府進宮去了。
魏嬤嬤進來,勸鄒氏保重身體。
鄒氏把燕窩喝了,面色陰沉沉地說:“給振軒納妾勢在必行!誰也別想攔著!容嵐若是容不下,讓她滾!滾回西遼去!當年要不是振軒娶她,她就是個喪家之犬!”
魏嬤嬤連連嘆氣,“想必經過這次,夫人不會再攔著老爺納妾了。”
“她慣會裝清高,自己不出面,背地里哄得振軒團團轉!”鄒氏氣恨地捶了一下床。
日暮時分,沐振軒回府,進清容院,書房已亮起燈。
“嵐兒。”沐振軒進門便嘆氣,“今日是娘不對,讓你受委屈了。遇上這么大的事,娘生氣在所難免,你多擔待些。”
“擔待什么?擔待因為你娘當年苛待身邊奴才,導致那奴才報復到我身上,害我與親骨肉分離這么多年嗎?”容嵐面若冰霜。
沐振軒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誰也沒想到會出那種事。”
“若是你娘讓你納妾,你們請便,不必問我,我沒有意見。”容嵐冷聲說。
沐振軒聞言苦笑,“娘是逼我早日納妾,但我并沒有答應。誠兒就是我們的兒子,再說,我若是想要親生兒子,也只想你給我生。”
容嵐抬頭看了沐振軒一眼,面色稍霽,“我有兒子,不想再生。”
沐振軒搖頭笑笑,“那就不生。娘那邊,交給我。孩子們都沒事吧?安然她…”
“她叫沐元秋。”容嵐打斷沐振軒。
沐振軒神色微怔,“元秋?好,很好。她長得很像你,只是今日那樣亂糟糟的,我還沒顧得上跟她好好說說話。”
“她沒事。”容嵐搖頭,“但你以后要多疼她些,把那些年錯失的都彌補回來。對阿城要一如既往,不可忽視。”
“那是自然。”沐振軒點頭,在容嵐對面坐下,端過容嵐沒喝完的茶水,一飲而盡,“皇上召我進宮,就是問元秋的事。柳太醫先一步進宮提了。”
“秋兒拜了柳太醫為師,想來柳太醫是擔心秋兒回沐家會被人欺負,故意在皇上面前坐實她的身份。”容嵐蹙眉。
誰會欺負元秋?答案也很明顯,除了鄒氏外,沒有別人。
沐振軒得知容嵐打算把林家人都留下,并未反對,只說要好好安排,讓他們安分些,不要惹事。
元秋暫時跟沐元若住在一個院子里,姐妹倆一左一右牽著蹦蹦跳跳的林安順到清容院,進門就見沐振軒和沐元誠正在對弈。
四目相對,沐振軒起身走過來,長嘆一聲,揉了揉元秋的頭發,“回家就好,以后有爹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哦。”元秋只淡淡地應了一聲。她對沐振軒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當下也親近不起來。
沐振軒低頭,見林安順怯生生地看著他,便俯身把林安順抱起來。
林安順驚呼一聲,沐振軒笑著說:“膽子這么小怎么行?改日讓你哥哥姐姐教你騎馬。”
“騎馬?”林安順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嗎?我想騎大馬,當大將軍!”
沐振軒哈哈笑起來,抱著林安順過去坐下。
容嵐端著一個托盤進門,放在桌上,掀開蓋子,誘人的甜香氣散發開來。是她親手做的象征團圓的八寶飯,很是精致。
林安順聽元秋管容嵐叫娘,他也跟著叫,笑嘻嘻地說:“我跟阿姐都有兩個娘呀!”
容嵐笑意溫柔地給林安順盛了一小碗八寶飯,“乖,吃吧。”
林安順嘗了嘗,驚呼,“甜甜的,香香的,好好吃呀!”
元秋看著沐振軒和容嵐夫妻關系不錯的樣子,心中很疑惑,當年從西遼叛逃的容嵐為何會嫁給沐振軒?他們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改日要問問容嵐。
今早還是一家四口,如今已變成一家六口。
沐振軒不停地給元秋夾菜,也會照顧到林安順,爽朗和氣,對沐元誠更是沒有絲毫芥蒂的樣子。
飯桌上氣氛溫馨融洽。至少,表面如此。
柳太醫府。
段嶸和段云鶴祖孫巡查鋪子回來,才得知元秋已被接回沐家去了。
段嶸擔心元秋會被人欺負,段云鶴說讓段嶸背著他飛檐走壁潛入沐家瞧瞧熱鬧,被段嶸揍了一頓。
南安王府。
阿福腳步匆匆到湖邊,“主子猜我今日上街看到了誰?”
蘇默白衣翩然,墨發披肩,戴著一頂草帽,手持魚竿,聞言并未回頭,“阿福,你嚇跑了我的魚。”
阿福嘴角微抽,“主子,我在街上見到了小段公子和他爺爺!”
“我想吃烤魚。”蘇默說。
“主子,那個小村姑肯定也來京城了!她長得那么像鎮國公夫人,定是沐家流落在外的小姐,怕是很快就要認祖歸宗了!”阿福說。
“讓你打聽東明皇帝要把哪家小姐賜婚給我的事,有眉目嗎?”蘇默問。
阿福愣了一下,搖頭,“沒有!”
“你可以走了。”蘇默說。
阿福轉身離開,蘇默手中魚竿微微沉了一下,揚手,一條活蹦亂跳的鯉魚躍出水面。
蘇默把魚取下,放進身旁木桶,幽幽輕嘆,“其實,做小村姑多好,自由自在,回來干什么,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