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志想起戰時百姓的種種慘狀,眼眶發紅:“你們誰因敵國來攻,而不得已帶著一家老小逃出城,淪為流民成為乞丐?誰又因為沒有糧食啃過樹皮…甚至交換孩子…來活命!”
程遠志不忍心說,易子而食,喉頭哽咽。
“西涼屠城的時候你們在哪里?邊塞百姓祖祖輩輩被殺得人數是多少你們知道嗎?男人被當做牲畜斬殺…女人被凌辱致死的多不勝數!大燕當年攻打我們的城池,殘殺我們的百姓,他們倒是不允許有奴隸,可卻將我們的百姓當做牛馬,去為他們修建皇宮,除非是死了不然不能停止勞作,他們連孩童都不放過,你們都忘了嗎?”
“當年燕國是絕對的強國,那時我還只是一小小兵卒,燕國攻占我們的城池,強征百姓修建燕國狗皇帝的皇陵,你們或許不知道…為何白家軍差點兒將燕國斬盡殺絕!是因為燕國…攻下所有城池后,將男人跟牲畜一樣帶走,女人充作軍妓,孩子…那些孩子力氣小無法勞作,養活又嫌浪費口糧,他們那些燕狗將孩童吊在樹上,讓燕軍練箭!你們誰見過那么小小的孩童身上插滿箭的慘狀?我見過!”
那時還是兵卒的程遠志,跟著白岐山將那些孩子從樹上放下來埋葬,那時…程遠志這個大老粗才明白為何主帥總是說,天下一統…才能天下太平這樣的話。
程遠志眼含熱淚:“燕國現在強大了,連我一個粗人能知道,燕國滅魏…就是為了一統天下!為的是使大燕的西面和南面再沒有什么后顧之憂,而放心大膽的為一統天下而戰!燕國若開始一統之路,就憑大燕九王爺對魏國做的事情,你們自己想想…大周的百姓!還有你們這些大周的讀書人,還有活路嗎?!”
“居安思危…這四個字,是我白家軍主帥白威霆在世之時,時時同我們白家軍講的!我一個沒讀過幾天書的粗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們難道不明白嗎?真的以為滅了梁國…大周從此就可什么高無憂,天下太平?”
“高枕無憂…”又有生員替程遠志補上。
“好好睜大你們這用來出氣的眼睛看看,好好用你們這腦子想想!你們倒是想停戰定盟,可燕國會讓你們定盟休戰嗎?西涼如今是陷入困頓了,西涼騰出手腳會讓你們定盟休戰嗎?戎狄能不來燒殺搶掠我們的邊民百姓嗎?”
“我程遠志深信我主帥白威霆所說,只有天下一統,方能還百姓萬世太平,只有天下一統才能還百姓無憂無懼的太平山河!副帥曾言,只要誰能還百姓以太平,白家軍便是誰手中的刀!亦 是甘做此人手中棋子,這就是為什么白家軍愿意誓死追隨白家諸位將軍,敢死敢戰且生死無悔的緣由所在!”
程遠志的話說得并沒有條理,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可那一腔赤誠便足以打動人心。
偌大的納賢館內,再也沒有了學子們的竊竊私語之聲。
沒有人比將士們和邊塞百姓更懂得戰爭的殘酷,也沒有人比將士們和邊塞百姓懂得天下一統的重要性。
打仗…在最前方舍命的永遠是將士,他們今日舍命…是為了來日自己的子孫不必再舍命。
白卿言不急不躁瞧著這些只敢低聲怒言的學子們,緩緩開口:“定盟、修好、停戰,都是短暫的,你們也讀書也讀史,應當知道…列國盟好都是為了利益而盟好,利聚而來利盡而散,終究是治標而不治本,即便是列國國君都不喜開戰,和平定盟,那這些國君的子孫后代呢?誰能保證這一紙盟書能夠千秋萬代?”
學子們手心收緊,若是盟約管用,何來那么多戰爭殺伐…
就拿晉國來說,曾與列國定下的盟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最后呢,還不是打來打去!
學子們在沉默中,陷入了深思。
白卿言這才接著說:“今日諸位與我來辯女子是否可以科舉、為官之爭,與當初的寒門與士族之爭其實并無區別,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科舉證明了寒門能出人才,出大才!如今許女子參加科舉入仕,我深信也能如同當初科舉一般…為大周選拔大量人才,壯大大周!”
“列國之中,有平定天下志向之人何其多,可又能出幾個平定天下的不世之才?如今燕國蓄勢待發,野心勃勃意欲一統天下,大周雖然眼下實力最強,卻也不敢說便能成為最后一統之國,所以大周取人才,不拘男女…不拘寒庶,大周上下才戮力同心,才能使天下一統,實現真正的太平山河!”
“興辦學堂,使男子女子皆能讀圣賢書,少年發奮,我輩圖強,何愁國家不能興盛?”白卿言雙手抱拳,朝著樓上的生員,和樓下的生員行禮,“敢請諸位,與白卿言一同,共建盛世!”
學子們齊齊起身,長揖朝白卿言行禮。
就連最初滿心憤懣不平的薛仁義,此時亦是被白卿言說服,被程遠志一腔熱忱打動,長揖朝白卿言行禮。
因為白卿言給他們立了一個新的目標,是天下一統海晏河清,有了共同的目標,細枝末節反而顯得不那么重要。
蕭容衍立在樹下凝視著白卿言,白卿言那句…即便是列國 國君都不喜開戰,和平定盟,這些國君的子孫后代誰能保證這一紙盟書能夠千秋萬代,便已經證明了,白卿言此生必要完成天下一統之愿。
他想起昨日白卿言曾言,大周和燕國兩國之間的較量應當是…哪一國的國策,能真正做到富民強國這四個字,哪一國便能名副其實的一統天下。
他閉了閉眼,心中不免有所動搖…
白卿言不在乎誰君臨天下,只在乎誰能富國強民。
白家當真是將“護國安民”四個字刻進了風骨里,白卿言在用她的方式來為百姓爭取最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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