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裹挾著一絲絲詭異的熱氣,在別院暖玉閣上空不斷蒸騰著。
暖玉閣內,樓玉皎烏黑澄澈的眸子失了光澤,纖纖玉手攢成團,擔憂地望著貴妃榻上昏迷的臉色慘白的少女。
她抬眸,緊張地問:“阿娘,佳佳不要緊吧?”
溫氏搭著謝佳柔的玉臂,正在為佳柔切脈,根據阿蠻的描述,畫舫上打斗中,謝佳柔中了某種奇毒。
“阿娘,佳佳怎么還不醒?”玉皎心里焦躁,頻頻望母親,“佳佳,她為我遭的難,這可怎生是好?”
溫氏抬眸,愛伶地望著她蒼白的臉,輕描淡寫地說:“三姑娘受了驚嚇,皎皎你在這好生照顧她,娘熬些安神定氣的湯藥來。”
“好!”玉皎點頭,在床榻邊坐下。
溫思純起身,喚阿蠻與翠微來,囑咐道:“你們倆好好照顧姑娘,不得讓任何人靠近暖玉閣。”
“是!”
阿蠻與翠微領命,各自去準備著。
“玉皎,好生照顧三姑娘,娘去去就來!”溫思純微笑著起身。
走出暖玉閣,溫思純折而向東,走的不是西苑的路,而是朝著東苑走去。
漱瀚齋內,樓伯赟靜立在窗前,靜立沉吟,今日之事絕非偶然,是誰,殫精竭力針對定國公府?
“父親大人,您睡下了嗎?思純有要事稟告!”
溫思純在門外求見。
樓伯赟一震,兒媳此時來報,必定有要事稟告,樓伯赟回轉身在檀木雕花太師椅上坐下。
他吩咐老奎,“請少夫人進來!”樓伯赟吩咐老奎。
溫思純進書房,斂衽施禮徐徐跪地,“皎皎及笄禮出了這樣的兇事,有損國公府名譽,實在是兒媳無能。兒媳有罪,對女兒照顧不周,還致使永寧侯謝三姑娘無辜受累,請父親大人責罰。”
樓公爺知道,今日之事定是有人蓄意為之。定國公得圣上倚重,掌握兵權多年,在朝堂威名赫赫,樓家權勢龐大,引起某些人覬覦。這是朝堂的爭端,個中關要厲害,她一內庭女子怎樣防備?
樓國公豈會不明白。
樓伯赟語氣平淡,抬抬臂,“此事太突然,非你所能控制。何罪之有?快些起來說話!”
“謝父親!”溫思純提裾起身,說道:“父親,謝三姑娘中了毒。這毒,與皎皎在襁褓時中的毒有些相似!”
“什么,既有此等事?”樓伯赟聞言一驚,心里強自鎮定,“那,可有解毒之法?”
“稟告父親,兒媳十四年前遇此毒,確實是棘手,用了一年多才幫皎皎解了毒,皎皎那孩子身上因此留下虛癥。謝三姑娘的體魄好,應當恢復得快。”
溫思純斂衽,小心翼翼地回話,“樓謝兩家世交情誼,還請父親知會永寧侯,兒媳要將謝三姑娘留下,方好施以針灸湯藥治療,兒媳請父親知會永寧侯府配合。”
“謝府那丫頭,你要好好地治,該用的藥材甭管多貴,不用考慮盡量去買便是,務必好好地讓那丫頭康復才好。”樓伯赟點頭,又說道:“永寧侯府那邊,為父自會安排妥當,不會讓兩家失了和氣。”
“是,謹遵父親教誨。”
溫思純告退。
溫思純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后,樓伯赟才猛擊一掌拍在茶幾上,震得茶杯跳起,跌落地上,茶湯撒了一地。
老奎慌忙蹲下去收拾茶具,勸解道:“國公爺,不過是一次意外。好在,姑娘們都完好,沒出啥大亂子,您呀,何必置這么大的氣?”
“這,可不是意外,”樓伯赟唇角下沉,銳利的眸光帶著狠厲之色,“必定有人蓄意為之!還真是不要命了,敢拿我樓氏嫡女下手!老夫會著人去查,若抓住此人,定讓其生不如死!”
“公爺,永寧侯府那邊,該如何辦?”老奎整理完地上的茶漬,彎腰請示道,“永寧侯府,咱也不好得罪,…希望,謝三姑娘無恙才好。”
永寧侯府老侯爺謝謐與樓伯赟是發小。前幾年,老侯爺已仙去,謝文昀襲了侯位,兩家關系一直親厚。樓伯赟自詡,在子侄輩前賣個老臉,這倒不是什么難事。
只是,這事不能讓宮里那位娘娘知曉。
謝文昀的妹妹,當今圣上最寵愛的妃子謝婉霓,對謝三姑娘喜歡得緊,三姑娘真有點什么,謝貴妃豈能不追究?樓伯赟有點擔憂,怕她借這件事來發泄怨猶。
樓伯赟端坐在檀木椅上,眸子里流露出幾許恍惚之色。
“老公爺,”見他不吱聲,老奎又追問,“您可想好了?屬下該如何行事?”
“哦,”樓伯赟斂住心神,下定決心,“老奎,你拿了我的名帖去,請永寧侯過府來相商!”
溫思純離開漱瀚齋出來,疾步前行,走動在中庭的長廊,遇到急急歸來的樓玉蕤。
那姑娘穿著玉皎的衣裳,兩姑娘實在是相像,溫氏幾乎沒認出。玉皎在暖玉閣陪著謝佳柔,斷不會這時刻亂走,溫氏判定是那位樓姑娘。
溫氏意外,這姑娘還沒走?“樓…樓姑娘?”
“夫人,我,樓玉蕤!”玉蕤匆匆行了禮,急急問道:“夫人,謝三姑娘如何了?”
她疾惡如仇實在難得,更難得的是,遇到這樣的災禍,旁人躲閃都來不及,她卻不避嫌疑往前沖,不怕被人構陷。可見,她心底一片赤誠。
溫氏再次打量她。
她行色匆匆,從外剛回,臉上的急切神情不像是裝的。溫氏心里一動,“姑娘如此關心三姑娘,是否與她有交情?三姑娘的狀態不太好,一直昏迷著,不知中毒還是別的,…”
“謝三姑娘中了毒,”玉蕤急急說道:“畫舫上,兇犯執刀行兇未遂,便扔出一個裝滿毒粉的布囊。玉蕤閃身躲過了,卻沒護住謝三姑娘,心里十分不安。夫人,謝三姑娘可有好轉?”
玉蕤的關切是真的。
“姑娘通醫理?姑娘能確定謝三姑娘中毒?阿蠻說,你匆匆去追兇犯,”溫氏臉上略略驚訝。
“小女子哪懂什么醫理?不過是自小行走江湖,什么下三濫的手段都見識過一二,”玉蕤自謙道:“那兇犯逃命在即,還拿一個布囊朝我砸過來。小女想,那兇犯見刺殺不成,不可能那么好心送什么香粉吧!”
她分析得頭頭是道,不拘泥不自卑,侃侃而談,這份自信,溫思純心里暗暗贊賞。
溫思純抬眸,笑道:“謝三姑娘確實中了毒,只是我醫術尚淺,實在看不知該用何種解藥。”
“夫人,您也看不出?”玉蕤詫異極了。溫氏醫術高超,她若看不出,恐怕是華佗在世也難解。
玉蕤急得頓足,露出哀婉之色,“唉,都怨我!夫人都沒辦法,謝三姑娘這樣毀了么?這…這,該如何是好?”
“樓姑娘,別急!”溫思純微微一笑,“我倒是有個解毒的方子,只是,不知對不對癥。權且,試一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