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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何等尊貴

  和暢的惠風,徐徐吹進來。

  她站在窗邊,閉上眼睛安靜聽起風聲。陽光、空氣、春景…交織在一起,是如此得令人心安。

  遠遠的,似乎有鳥鳴聲盤旋。

  唐寧睜開眼睛回過身,望向神色懶懶坐在那的迦嵐。他看起來太顯眼,即便換下了花團錦簇的華服,依然過于醒目。

  方才進門時,那對夫妻一直悄悄地在打量他。

  唐寧跟著女主人下去換衣裳時,還被她打趣,身邊兩個少年,一個比一個的俊俏。哪怕唐寧告訴她,他們是兄妹三人,她也像是沒聽見,只掩嘴偷笑。

  等到唐寧換好衣裳走出來,她又連聲驚呼,仿佛唐寧身上穿的不是她的舊衣裳,而是什么了不得的錦羅玉衣。

  那副笑容,那些呼聲,都讓唐寧渾身不自在。

  但她實在是餓了。

  鼻端傳來的淡淡柴火香,讓她愈發得饑腸轆轆。

  她倚著墻壁,雙手環抱住肚子。

  小小的廚房里,婦人正在切菜。

  阿炎高高浮在她頭頂上,盯著她的動作,見她只是老老實實地洗菜做飯,它滿意地飛到灶臺前,又去看火。

  可惜紅彤彤的灶膛,燃燒的木頭,全讓它想起被燒毀的畫舫,禁不住心虛了兩分。

  片刻后,飯香飄出來。

  婦人端著吃食往外走,它慢悠悠跟上,回到屋子里。

  唐寧看它一眼。

  它立刻道:“好!”

  又學會了一個字,果然是好。

  它暗自沾沾自喜,飄到迦嵐肩頭上。

  幾道新鮮時蔬,滾燙飄香,在桌上一字排開。婦人滿面堆笑,招呼他們落座用飯。

  屋子窄小,風一吹,香味便散了滿室。

  迦嵐抓起筷子,夾了根筍絲送進嘴里。可沒嚼兩口,他便皺起眉頭,筷子也重新擺在了桌上。

  婦人瞧見,連忙問:“可是不合胃口?”

  這個時節的春筍,理應是最好吃的。

  一旁的唐心,埋頭用飯,并不說話。

  迦嵐慢吞吞地道:“我不想吃草…”

  手肘抵在桌上,他撐著下巴,看起來有兩分委屈。

  不想吃草…那便是想吃肉?

  婦人愣了下。

  唐寧連忙笑著讓她不必在意,自去忙便是。廚房里的火還未熄滅,鍋碗瓢盆樣樣要清洗,還有許多事情可忙。

  婦人看看他們,又笑起來,推開門出去。

  迦嵐唉聲嘆氣,望著桌上飯菜道:“這盆是草,那盆也是草…放眼放去,全是綠油油的草…”

  唐寧吃了一口飯。

  熱氣騰騰,一直熱到心窩里。

  他還在小聲地念叨,說不想吃草。

  唐寧忍不住腹誹,餓了幾百年還挑食的家伙,即使是妖怪也太荒唐了些吧?

  這時,坐在迦嵐對面的唐心,抬起頭來,說了句:“左右是想吃人,你去吃便是。桌上這些菜,可不會自己變成人。”

  唐寧咀嚼的動作一頓。

  唐心繼續道:“人吃牲畜,妖怪吃人,天經地義。”

  他看著迦嵐,話卻像是同唐寧說的。

  唐寧咬斷了嘴里的菜葉子。

  果然像吃草,如若有的選,她也不想吃。放下筷子,她望向唐心道:“既然天經地義,你我也是人,豈不是要合該給他吃?”

  唐心低下頭,輕聲道:“是我說錯了。”

  他照舊用飯,吃了兩口后卻猛地一抬頭,朝左邊看去。

  阿炎連忙避開。

  雖然看不見,但他總能察覺到。

  真敏銳。

  這樣的人,阿炎還是頭一回遇到。于是它故意在唐心邊上晃悠,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但反復兩次后,唐心便不再理會它。

  不管它是叫嚷,還是亂飛,都無人搭理。

  失望至極,阿炎來看唐寧。

  她先前說什么財不露白,沒法子露了便只能再謹慎些,讓它一路跟著那個女人,盯牢了吃喝,還沒有同它道謝呢!

  可唐寧卻在看迦嵐,眼神很復雜。

  阿炎看不透,但它想到方才的對話,立時便不快起來。

  什么意思?真以為他們要吃人嗎?

  哼,果然人就是人,討厭的人,豬腦子的人,比羅浮山外的小妖怪們還蠢!

  人有什么好吃的?

  它家小主子何等尊貴,普普通通的人,吃了怕是要牙疼。

  它一下飛過去,飛到迦嵐身側,瞪向唐寧,通身上下全是不滿。

  邊上,迦嵐歪坐著,右手托腮望向窗外,忽然道:“要下雨了。”

  唐寧一驚,起身往窗邊走。

  外頭艷陽高照,一絲雨意也不見。

  她狐疑地道:“哪里有雨?”

  迦嵐舉著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吃菜,聞言道:“你等一等。”

  話才說完,一陣冷風自外吹進,天上很快烏云密布。轟隆隆幾聲,大雨便嘩嘩地落下來。

  支摘窗大開,水汽涌進來。

  唐寧心煩意亂地放下窗子。

  她原本想著吃過東西,收拾一番便立刻離開,可眼下大雨傾盆,也不知何時能停。雖然穿了蓑衣也能走,但到底不方便。

  雷州這個鬼地方,一年少說有兩百天在下雨,總是濕漉漉潮乎乎,實在讓人討厭。而且這雨下得毫無章法,明明前一刻還是大太陽,一轉頭便成了暴風疾雨。

  昏暗中,唐寧聽見迦嵐問了句:“你先前說,這地方叫雷州?”

  唐寧坐回桌前,頷首道:“是雷州。”

  他又問:“從古至今一直便叫雷州?”

  這算什么問題?唐寧有些發怔,回憶了一會才不太確定地道:“過去…似乎也叫葉州。”

  “葉州?”迦嵐忽然笑起來,“果然…”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道:“這名字改的倒是貼切,總在電閃雷鳴,可不就該叫雷州。”

  他丟開筷子,伸個懶腰站起來。

  唐寧一看。

  說著不想吃草,他面前的盤子卻還是空了不少。

  對面,唐心也站了起來:“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篤篤篤——”

  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唐寧想起那天晚上,心神一凜,一邊搖搖頭,試圖把念頭甩出腦海,一邊上前去開門。

  不想門一開,大風沖進來,吹得她睜不開眼睛。

  腳下不知何時積起了一灘水,還未來得及看清門外的人,繡鞋踩上去,一打滑,唐寧趔趔趄趄往門外摔去。

  千鈞一發,她抬起手,用力抓住了門框。好不容易站穩,正要松口氣,明明看起來十分堅固的木頭,卻突然爛泥似地融化在她手里。

  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又要摔倒。

  她連忙手腳并用扶住墻壁,這才險險站定了。

  可與此同時,風里突然出現了一截斷枝,像被八石格弓拉開的利箭一般,帶著低沉嘯音,徑直朝她射過來!

  唐寧想躲,但已經來不及。

  從她打開門到斷枝扎進肩膀,不過一瞬間的事。

  若不是迦嵐及時出現拉了她一把,這截樹枝怕是已經扎進她的脖子。

  大雨中,幾步開外,主人夫妻正呆愣愣地看著他們。

  光線很昏暗。

  男人手里的刀卻在發光。

  不過三個孩子,帶著大筆錢財,看樣子又像是在躲避什么…就在這里殺了他們,想必也不會被人發現…

  心思一動,他們趁雨出來,卻不想看見了這樣一幕。

  這是什么樣的邪霉?

  男人看著那根樹枝,背上冒出冷汗。

  大雨一淋,冷汗流淌,就像身體也在下雨。

  檐下,唐寧因為疼痛咬緊了牙關。

  有血從傷口涌出來。

  唐心沖過來,扶住她。

  看一眼她的臉色,迦嵐薄唇微抿,冷著臉,眼中閃過一絲戾氣。

  雨中婦人突然尖叫了聲:“尾——尾巴——”

  話音未落,迦嵐身形一掠,消失在她的視線里。幾乎只是一眨眼,長著狐貍尾巴的美貌少年便到了他們身后。

  二人連忙提著刀轉過去,卻見他皺著眉頭,從虛空中拽出來一個穿黑衣的小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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