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錢莊心頭安定下來,靠著窗臺席地而坐,就這么隔著一扇窗戶,跟里面的人說話。
“小姑姑,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我為何生你的氣?”
“我今年沒去杏花村看你。”
秦宜其實已經睡了,只是沒能睡著。
聽到窗外動靜又起身,輕聲下了床。
外面男子靠窗臺而坐,沒看到窗戶上映出的剪影。
他以為依著小姑姑的性子,該是淡淡反詰一句有何好看的。
“為何不來?”她說。
她說的是這句話,大出他意外。
錢莊一下愣住了,竟然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解釋就是丟人。
吱呀——
窗戶打開的聲音,直接把錢莊嚇得蹦了起來,轉身看過去,對上女子靜靜面容。
今晚有月,月色溫柔。
她站在窗邊背光,頭頂月色灑落下來,正好照亮了她背光的表情,眼角眉梢漾著如月的溫柔,連笑,也像醉人的月色。
“小、小姑姑…”如受了蠱惑,錢莊朝前靠近,隔著窗臺,近到幾乎能觸摸到她的呼吸。
渾身滾燙,像有火灼燒。
“為何不來?”她又問。
“…我爹說我是癩蛤蟆。”
饒是秦宜自小榮辱不驚,聞聽這樣的回答,面上笑意也凝滯了一瞬。
良久,秦宜才又開口,“癩蛤蟆如何?”
“吃不了天鵝肉。”對面男子實誠到近乎傻,在她面前,連點裝飾都不會。
“小罐子,”秦宜垂下眸子,遮住眼底光暈,“我爹娘是杏花村尋常農戶,家境小殷,除此別無其他。日后我嫁人,找門當戶對的,該也是尋常農戶。錢家高門大宅,日后你娶妻,娶的也當是位高權重人家的千金小姐吧?”
“我回杏花村種田!”那話里的意味,讓錢莊心臟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掐了下,又刺又痛,“我回去種田!”
她若是那么想的,若是只要尋常農戶,他就去種田!
秦宜食指玉白纖細,點上窗臺,指尖于上無規則刻畫,“可是,我兄嫂是南陵王及王妃,算上這層關系,我又算得貴族小姐,若要嫁人,門檻也能被豪門貴族踏破…”
想到將來向她提親的豪門貴族把她門檻踏破的場景,錢莊咬牙,“明日我便去求外公,隨他上戰場,三年之內,定奪個將軍頭銜!我不會比任何豪門貴族差!”
“既能拋開潑天富貴做農戶,也能破甲上陣做將軍…什么都能豁得出去,怎的一句癩蛤蟆就把你打垮了?”
女子抬了眸,眸光明明平靜,平靜之下卻像涌動著誘人的旋渦,瞧得錢莊心跳一下急過一下,想溺死在那里。
“你過來。”
著了魔般,錢莊走過去,離女子更近,恨不得把中間隔著的窗臺給拆了。
女子抬頭,啪一下拍上他腦袋,重重一下。
隨后砰的關了窗。
“小罐子,我一百二十六天沒收到花了。”
“我、我明天一早就送來!小姑姑,你等我、不,你先睡,明天早上等我!”
第二日,窗臺于晨曦打開,女子看著眼前鮮花錦簇,溫柔笑意溢了滿眼滿臉,攏住鮮花另一邊傻笑的青年。
窗臺上,鮮花沾著晨露,一百二十七枝。
禿了南陵王府后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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