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
“皇叔。”
“皇叔。”
坐在龍案后頭的少年,被壓著處理政務,卻不干正事。
手里抓著紫狼毫,笑得一臉神經,不停喚這兩個字。
“風墨晗,午時前這些政務處理不完,下午宗卷翻倍。”男子坐在一旁圈椅翻閱宗卷,眼皮子都沒抬。
風墨晗笑容一頓,嘀咕,“前兒皇叔還叫我風兒,現在又連名帶姓了…”
男子一個冷眼掃過來,立即讓風墨晗縮著腦袋噤了聲。
“剛才我的舉動其實越俎代庖,你沒發現?”男子聲音淡淡飄過來,“你是皇上,懲處臣子的事情本該你來。但是對方是秦嘯,你的氣場跟聲望如今還壓不住他。事情傳出去,將士跟百姓不僅不會信服,還會對你詬病。是以我才做了主。他日待你威望日盛,一應事情便由你親自處理,我會退居幕后。”
風墨晗知道皇叔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這次對于秦嘯的發落,能積攢無數聲望收獲無數人心,于為君者是大好事。
但是現在那些好處都落到皇叔頭上了,皇叔擔心他會不滿。
他又怎會不明白,今日如果由他出面,只會帶來反效果。
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帝王,往日無功績,萬事皆需靠著皇叔跟內閣大臣。
屆時外面的人不會擁護他不止,還會詬病他冒領他人之功,只能靠著皇叔跟內閣給他出主意,自己沒有本事,怎能妄想指點秦嘯來俘獲人心?
皇叔的擔憂多余,他一點都不在意。
在他看來,皇叔有的東西,就等于是他有。因為皇叔會一直站在他身后為他撐腰。任何人都可能會欺他,只有皇叔不會。當然,若是皇叔能對他不那么嚴厲,溫柔點,那就更好了。
要是皇叔想,他隨時能將皇位拱手奉上,他還在意那點子東西?
看著依舊不撩他一眼的男子,風墨晗撇嘴,“就會小看我,我是有大胸襟的。”
孩子氣的話語,讓圈椅上男子唇角不可察的勾起。
也只有在他跟笙笙面前,小皇帝才會展露這一面。
離了御書房,秦嘯沒有立即出宮。
穿過御花園,進入后宮殿宇群,緩緩來到養心殿門前。
以前他來過數次,每次站在門口就能聞到里面飄出來的淡淡檀香,讓人心神寧靜。
如今沒有了。
似乎自從南陵王妃此前住進來后,養心殿就沒有再點過檀香,哪怕現在南陵王妃已經搬回王府,檀香依舊沒再點起。
阿滿,是擔心南陵王妃偶爾過來探望她時,聞到那個味道不喜歡吧。
為了照顧一個有身孕的人,改掉自己多年的習慣。
她別扭的關心著別人,卻不說出來讓人知道。
阿滿她,一直都是如此。
“秦將軍?怎的站在門口,可是來拜見太后娘娘的?”里間,響起老嬤嬤驚訝的聲音。
秦嘯將臉上表情斂去,頷首入內,“今日調職,恰好有些閑暇時間,特意過來探望一下太后。”
這話沖著老嬤嬤說,卻是說與殿內人聽的。
老婦人在軟榻上抬首朝他看來,“將軍調職的事情哀家已經聽說了,恭喜將軍。”
秦嘯唇角有隱秘笑意閃現,他降職,阿滿卻恭喜他,分明是故意氣他。
可是他一點不覺得惱,至少她肯跟他說話,哪怕兩句一句都是好的。
以前她閉關養心殿,他每每尋去門前,說什么她都不給他回應。
“朝中將我調任總教頭,以后便留在京城了。”
“可喜可賀。”
說這句話的時候,皇太后特意裝作不經意的看了男人一眼,卻沒見著他有任何苦意跟惱意,眼睛里反而像是帶著笑。
那她就不高興了,臉色一下掉下來。
“以后…我都不會再離開京城。”
“將軍孤家寡人一個,留不留京也沒什么差別,去哪都一樣。”光棍一條。
看老婦人不高興了,說話還帶了賭氣模樣,秦嘯垂眸遮住眼底流瀉的笑意,“聽聞太后此次去杏花村,帶了好茶回來,不知我能不能品一杯?”
“沒有。”
“…”她手邊茶壺還冒著熱氣。
說不過兩句話,就被趕出來了。
可是秦嘯覺著高興,今天阿滿跟他多說了兩句話,甚至還泄露了情緒。
不似以前,心若死灰,全無波瀾。
或許這當中,有南陵王妃的功勞。
回頭看了一眼身后殿宇,秦嘯眼神轉而苦澀。
阿滿,以后,我不會再錯過你任何事情。
走出養心殿沒多遠,迎面走來一侍女模樣的年輕女子,朝他見禮后直往養心殿去。
秦嘯眉頭微皺,回頭看著侍女進入養心殿,竟然沒有遭到阻攔。
阿滿素來與人不多交往,能進她養心殿暢通無阻的,一個沒有。
這侍女是何人?
南陵王妃身邊的?
紫蘇進了養心殿,把手里捧著的罐子呈上去,“皇太后,這是我們王妃特地為您炮制的藥茶,對體虛夜咳之癥極好,王妃叮囑您每日早晚喝上一小杯。王妃還交代,讓皇太后用膳的時候不可挑食,需葷素得當,長期茹素對身子不好。”
皇太后面無表情,叫老嬤嬤將藥茶收下,便揮退了紫蘇。
等人走后,才又吩咐老嬤嬤把那罐藥茶拿來,打開蓋子聞了聞,藥香很淡。
尚好,不算難聞。
嘴里卻是嫌棄,“挺著那么大個肚子,還炮制藥茶,風青柏也不管管。有孕的時候豈能整日侍弄藥材。”
老嬤嬤抿笑不搭話,她若是真跟著皇太后一并數落王妃,那皇太后才真要生氣了。
出了養心殿,在御花園入口,紫蘇又撞上了秦將軍。
她是認得的,秦大將軍威名赫赫,以前班師回朝的時候她就曾擠在歡呼的百姓中見過兩次。
只是她不明,這位大將軍攔著她作甚。
雖然不是真攔,但是肯定是等在這里堵她了。
“你是南陵王妃身邊的侍女?”
“回大將軍,奴婢正是南陵王妃身邊侍女,名喚紫蘇。”
秦嘯沉沉盯著她,目光犀利,沙場上走下來的人,只一個眼神就能叫人膽戰心驚,“你們王妃喚你去養心殿何事?”
“皇太后有體虛夜咳之癥,王妃憂心太后身體,命奴婢將她炮制的藥茶帶進來給太后。”頓了下,紫蘇解釋,“王妃有孕在身,不能長時間接觸這種藥材,每日只能炮制很小一點分量,足足準備了兩個月,才備齊一小罐。今日才得以呈上來。”
侍女走后,秦嘯在原地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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