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牛車處,人也到齊了。
沒等上車,柳知秋就把手里一直拿著的小糖人遞給了柳玉笙。
“囡囡,給你的,這糖人跟你小時候賊像,忒可愛了,我一見著就跟看到你似的,吃吧。”
柳玉笙抽著嘴角把小糖人接過來,天冷,拿了這么久小糖人也不會化掉。
她是開心的,要是二哥沒說最后那句話,她會吃得毫無芥蒂。
偏生他多加那么一句,不是等于叫她吃自己?
爬到車上,一邊慢慢舔著小糖人,一邊悄摸摸觀察她二哥神色,始終沒發現異樣,柳玉笙心底松了一口氣。
跟李家女子的事情,二哥似乎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不解風情,沒心沒肺,有時候這樣也不錯。
“囡囡,一直瞅著你二哥做什么?”柳知夏早察覺了。
“囡囡看我不行?你嫉妒啊?囡囡,想看盡管看,二哥這張臉還不錯的,耐看。”
柳玉笙,“…”默默扭開了頭。
車里眾人,也皆移開了目光。
傅玉箏極力憋了笑,身子下意識向坐在身邊的男子傾斜而不自知。
柳知夏沒有提醒,唯眼底的光,更柔了幾分。
回到村口的時候,天色就已經開始黑了,杏花村各家各戶亮起了燈光。
在灰蒙夜幕下,百家燈火散發溫暖光暈,為歸家的人指引歸家路,熨燙歸家的心。
看到孩子們回來了,柳老婆子跟魏紅立即擺菜上桌,農家晚飯吃得早,為了等他們回來,飯菜一直在鍋里溫著。
飯桌上一如既往熱鬧,雖然少了幾個人,氛圍依舊。
魏紅跟魏藍兩個人尤其,吃飯跟打架似的,筷子在菜盤子間爭搶,夾得多吃得多者勝。
從在柳家吃了第一頓熱飯之后,魏藍就有了在這里扎根的跡象,連開了十年的攤子都不管了,隨魏紅怎么擠兌,就是不走。
好容易有個窩,又不是沒錢花,他還開什么攤子。
想收集消息,尋空往茶樓一坐,什么最新消息聽不到?
至于布防,以后他跟魏紅輪流值崗。
如今他可知道了,在柳家日子有多愜意悠閑,還想讓他一個人在外沒日沒夜蹲守,門都沒有。
飯后,趁著老婆子熱水洗碗的空檔,柳知秋悄悄繞到老婆子背后,將翠玉簪子插在了她挽在腦后的發髻。
“你這皮小子,做什么呢,奶奶在洗碗,別鬧!”將小孫子趕開,老婆子順手在發髻上碰了下,手背碰觸到溫涼物件,怔了怔,隨即緩緩笑開來。
“奶奶,辛苦了。”說完,皮小子立即溜走。
留下老婆子繼續在那里洗碗,動作沒有停頓,嘴里只笑罵,“皮小子,存的那點壓歲錢,全拿來買這些不當用的東西了吧,真不會過日子。”
臉上的笑褶子,卻一直沒有消失過。
那頭,躥出灶房的人,還沒踏進堂屋,就聽靠在門邊的人問,“奶奶跟囡囡都有禮物,我的呢?”
柳知秋立即送出鄙視,“你想要什么還要我買啊?你的壓歲錢可幾乎沒動!”
自己的銀子捂得緊緊的,來他這坑東西來了。
他不慣著他。
“不得一視同仁?”
“咱家有這東西嗎?咱家爺們可都不值錢。”柳知秋哼哼,“給家里幾個寶買禮物,我今年一錢銀子都沒存下,哥,你可別坑我了,有點兄弟情啊。”
柳知夏看了他一眼,突然抬手在他額角彈了一記,痛得柳知秋嗷嗷叫,“哥!”
剛叫完,一個黑影朝他飛來,柳知秋手忙腳亂將東西接住,一看,錢袋子!
打開,臥槽,兩錠銀元寶啊!還有一些碎銀!
“哥!”柳知秋含了兩泡熱淚,看向柳知夏走遠的背影。
這才是親哥啊!
“嗚嘛!”用力親了口錢袋子,這晚柳知秋睡夢都是笑著的。
夢里,大哥朝他丟出好多錢袋子,里面全是一對對銀元寶。
堆成了銀山。
最后把他埋在下面了。
柳大夫婦、柳二夫婦皆在回外家的第二天就趕回來了。
柳知秋當即就把買的玉簪子一人一支,替兩人插在發髻上,嘴上一通夸贊,逗得兩婦人都沒舍得把簪子拿下來。
當天夜里,停了兩天的雪又開始綿綿下起來。
越下越大,接連幾天沒有停的跡象,柳家院外,雪地已經能淹沒大人膝蓋。
這種趨勢,老爺子開始皺眉。
瑞雪兆豐年,可若是雪下得太大,時間太久,那就會成災。
元宵之前,就有別的村子里傳來的消息,不少窮苦人家住的茅草房被大雪壓塌。
傷了人。
便是收到這消息不久,柳家就開始有人送傷患來就醫。
打破了柳家新年的喜氣。
最先被送來的,是個頭發已經雪白的老婆婆,腿骨凌晨被塌下來的房梁壓斷了。
他們村子里的赤腳郎中不敢醫,老人年紀大了,受傷后氣息極微弱,郎中怕擔責。
人送到柳家來,已經只剩一口氣撐著。
“囡囡?”眼見柳玉笙讓把人抬到小診室,薛青蓮皺眉。
那個老婆子,雖然還吊著一口氣,但是眼瞳已經渙散黯淡,命息幾近于無,若換做是他,他不會勞心勞力去救治,他會建議家眷準備后事。
這么一把年紀了,就算救活來,底子也傷透了,撐不了多少時日,終歸要死的。
柳玉笙沒有說話,眼睛一直在老人身上,待將她放平在小診室里的木榻上,立即用金針在她心口周圍幾處穴道扎針。
先將她最后一口氣護住。
“薛青蓮,幫我拿麻沸散,我要接骨,另外讓我奶奶切一小片人參片來。”少女直接交代。
薛青蓮立即去做準備,沒有再多問一句。
送老人過來的是兩個中年人,站在小診室門口,緊張等待,渾身凍得直哆嗦也沒有走開。
柳老爺子過來,把人請到堂屋,讓他們烤火等著。
“別擔心,要是那邊有什么動靜,囡囡會過來傳話,你們趁著風雪過來的,先把自己捂暖和,別老人那邊治好了,你們病倒了,到時候人誰來照顧。”
那頭老婆子也給他們倒來了熱水,遞過去,同時還拿了家里兩件舊襖子給他們裹上,“一路過來不容易吧?連個牛車都沒有,這么把人背過來,腿都得凍壞嘍。”
兩個漢子裹了襖子,喝了熱水,頻頻朝兩老點頭,眼睛紅紅。
“謝謝柳老爺子,柳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