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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落了雨的天兒

  “譯哥哥,譯哥哥,可要來點小油酥?”燕無桃雙手捧著小油酥,同陳譯說道。

  “桃桃吃便好了,我這會兒尚且不餓。”陳譯如實說道。

  “那成吧。”分明是謙讓的話語,可自燕無桃聞著,卻像是在拒絕自己一般,又徒添了幾許低落。

  罵罵咧咧地話兒道出:“煩煩煩。”但見姜禛正書著大字,身前已是鋪滿了紙張,皆是沾了墨的,再瞧瞧她這面兒上的苦悶神色,耷拉而下的眼眉,嘴角亦是不時的抽動兩下,儼然一副倒霉催的模樣。

  路臺亦是著急的,忙不歇地勸道:“姜禛姑娘,姜禛姑娘,這書詞要的可是心境,這心亂了可是書不出好字的,不妨停筆歇歇吧,歇歇吧。”

  真是個倔驢脾氣,姜禛已是書了近一個時辰的字了,越書便越是煩躁,越煩躁,這字便越是顯丑,早沒了初時那般的瀟灑勁兒了。

  無奈,身心俱疲之下只得擱下筆,在瞅眼自己所書的字,這那是自己書的呀!橫七豎八盡是貓兒撓的。

  自知境況不佳,那便如路臺所說的憩息片刻吧。

  話說今兒個還未尋去五洲府呢,一想到陳譯便是沒來由的憋屈,自己到底哪兒不襯他心了?欲尋個答復為何就如此之難呢?

  柳絮是飄走了,來的卻是一陣傍晚微風,現下雖尚未入夜,可這天兒瞅著卻早是暗了下來,保不齊今兒個夜里,或是明兒個便該是落雨了。

  落雨好呀,恰逢這燥人的天兒,方才能寖寖心身,去去乏氣,姜禛如是想到。

  可她卻殊不知,屆時,這雨將落在身上,亦會落在心上。

  這路臺不是想做自己的伴讀先生嗎?好好好,那自己便給他這個機會,姜禛對身后的路臺說道:“你可得拎穩妥了,莫要將這小桃酥給摔著了。”

  姜禛可是知曉的,這小桃酥乃是陳譯最為上口的小食,自己這當子去了街肆,已是買了好幾提了,待會兒便是給他送去,估摸著又得是好一頓的親膩不可,單單想及此處,姜禛便是不住的傻笑了起來。

  可這路臺卻是遭了罪了,什么伴讀先生呀,這會兒分明便是拎貨先生,左手二三提,右手四五提,就差身后再背只雞鴨鵝什么的,回家看姥姥了。

  “姜禛姑娘,姜禛姑娘,小生,小生早是累著了,這滿手的小桃酥可著實有些重呀。”路臺晃悠著步子,同姜禛苦道。

  “姜禛姑娘,你看能不能卸去些,這小桃酥多了,拎久了可著實累人。”路臺已是無力再提了,將滿手的小桃酥輕置在了地上,聳了聳肩,繼而同她說道。

  “哼!就這還欲做我的伴讀先生?無用!”姜禛回身斥道。

  “也罷也罷,看你早是提拎了一路的份上,本姑娘便幫你一程吧。”姜禛彎腰,替路臺拾起了兩份小桃酥,而后起身卻是見著了他。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想必已齋先生也是過來人了。

  黃昏時的灰霾天兒,陰暗著夕陽,壓抑著人心,自某個街肆拐角處,自他人云云的埋怨中,姜禛同陳譯在此撞面兒了,他們的身旁卻也各自有伴,看似并不孤單的樣子。

  二人的眸光交匯了許久,仿徨之下竟是無人開口,這會兒的沉寂,便是二人無措的內心。

  “是你?!”燕無桃率先開口道。

  姜禛身旁的路臺倒是明了的,如此窘尬的氛圍,定是撞著不愿見的人了,如此,還是閉嘴的好,省得給姜禛姑娘徒添瑣事,路臺如此想到。

  可他卻是尋思錯了,并不是撞見了不愿見的人,而是不愿在如此場合下撞見。

  “你怎的不說話了?”燕無桃見姜禛確是一個勁兒的低頭不語,還以為是無視了自己呢,當下繼而追詢道。

  “桃桃。”陳譯上前一步擋在了燕無桃的身前,示意讓她莫要再多嘴了。

  “你們倆看上去很是快活的嘛。”姜禛負氣道,方才的那一聲桃桃,喚的可是有些親切呢,再瞧瞧這一前一后的樣兒,感情是自己煞風景了。

  方才嘴角之上的俏皮笑意,而下早是不現了,眉目間的兇相,亦是俞來俞明顯,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二人,可與這盛怒時的模樣大不相同的,是她眼眸中若隱若現的淚花。

  眸光早是濕潤了,似生氣似委屈地撂了句:“路臺,我們走。”后,便是頭也不會地離去了。

  路臺一路小跑緊隨其后,瞧著姜禛這會兒沉默不語的樣兒,想說些什么或詢問,或安慰的話語,可猶豫了半晌終是未能吐出。

  轉過了巷口便是熱鬧的市坊了,什么稀奇百怪的江湖郎中,什么自吹自擂的小家貨郎,在這兒可是吼破了嗓子地吆喝著,生怕路過的走客注意不到似的。

  他人的各種情緒,心境,皆是擾亂著她的內心,他人越是樂嚷,越是歡喜,便越是顯得自己可憐,伶仃。

  身后還隨著個路臺呢,卻也不是她期望的那個人,他的身旁可是有人陪著呢,倒是不缺自己這一個了,可有可無。

  眸中的淚花翻涌了好一會兒,到底還是抑住了,為了個浪人落淚,不值當!姜禛是這樣想的。

  可這眼淚若是不現面兒了,那便要往心里流了,到底是落在面兒上,還是落在心上,這可得好些掂量掂量才是。

  “姜禛姑娘,這時候也不早了,明兒可是該落雨的,你自己當著點,小生便不入姜府了。”待到入夜方才送她到了家門口,可這可憐巴巴的樣兒,瞅著可著實惹人憐惜。

  “哦,那你慢走,不送。”姜禛可沒那好心情搭理他,接過了小桃酥,隨意對付了幾句后便將人打發走了。

  人家好歹是送你回來的,更是幫你提拎了一路的小桃酥,可是累壞了,無禮,無禮。

  幸在路臺是個好說話的,并不在意,倒是有些憂心這丫頭,日里那個活蹦亂跳的她,這當子去哪了呢?

  方才入夜沒一會兒,便是一陣嘀嘀嗒嗒聲兒漸起,而后宣泄著,傾瀉而下。

  它來的很快,點點滴滴落在了屋脊上,擊打著青銹的瓦片,發出了一陣令人心煩的響聲,她可是聽不清自己的心聲了。

  “娘子,三娘子,來,暖暖手吧。”小韭捧著一頂袖爐,亦步亦趨地跟著,生怕將這袖爐給磕著了,摔著了。

  姜禛獨自一人在前面走著,也未理會身后的小韭,但聞小韭又是出聲道:“娘子,這雨可著實大了些,您就莫要亂走動了,當心著身子才是呀,可莫要寒著了。”

  瞥一眼棧橋外的滂沱大雨,不斷有晚風攜著一股股濕潤,冰涼,寖著身子,拂著面旁,此情此景,著實惹人惆悵,可自己卻還在想著他。

  “娘子,您可快些回房吧,再如此下去可當真要寒著身子了。”小韭算是快急哭了,這大雨天兒的,呆被窩里,手暖著袖爐難道不舒坦嗎?

  “成,那暫且先回去吧。”姜禛答道。

  “暫且?娘子您難不成還要再來?”這答復可并未讓小韭安心,反倒懷揣在心了,倘若自家娘子有個什么不妥的,那自己這屁股怕又該是開花了。

  一滴兩滴打在了蓮花池上,一朵兩朵盛開在了眼前,倒是瞧著新鮮呢。

  待姜禛回房后卻是瞧見了姜婧,似早已候她多時了,見著面兒便是迎了上去,連忙道:“三妹妹,方才你那郎君可是來尋你了。”

  “我的郎君?他…”最在意的人在最不該提及的時候,又一次擾著她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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