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島津光久本意來說,他是絕對不能容忍琉球被明軍奪過去的,不為別的,就為他少了一大財源。
俗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套在他身上一樣適用!
明軍才來了一百多艘戰船,這點兵力,他其實是有把握的。只是,身為薩摩藩大名,他要考慮的方面很多。
歸根結底,島津光久不是忌憚琉球的明軍,而是遠在江戶的德川家光。
德川家經過三代的努力,統治其實已經非常牢固。
不說別的,就現任幕府將軍德川家光,親政之后就實施了一系列的舉措。
他先是任命親信六人松平信綱、堀田正盛、三浦正次、阿部忠秋、太田資宗和阿部重次為“六人眾”。其后,幕府的老中、若年寄、奉行、大目付、目付等職務相繼設立,職責權限也規范完成,幕府的政治體系至此完全建立。
隨后,德川家光修訂《武家諸法度》,要求所有大名在江戶及藩地均建造居所,在江戶參拜將軍,居住一年以后,才能回到藩內,藩內居住一年又要回江戶。當大名回藩時,其親屬則要留在江戶。這個措施,不但削弱了各地大名對自己領地的控制權,也大大增加了各地大名的財力物力負擔。
還有,德川家光又前后兩次發布鎖國令,并最終得以實施。簡而言之,就是倭國不得和外國通商,只開了一道荷蘭人的口子可以在長崎通商,但是這是在幕府的管控下。這就進一步削弱了各地大名的財力。
德川家光從天啟三年上位之后,這么多年下來,經過這一系列政策,那些曾經與幕府敵對的外樣大名或被剿滅或已表示完全臣服,曾經桀驁不馴的京都朝廷的公卿們也已俯首貼耳,德川幕府將軍儼然已取得全倭國的統治大權,甚至成為了實際上的君主,徹底沒天皇什么事了。
在這種情況下,島津光久自然是怕德川幕府的。這一點,包括讓他去江戶就去江戶,讓他停止開采金礦就停止開采金礦便能看出來。
如果他私自派兵前去攻打琉球的明軍,就等于是和當年豐臣秀吉時代攻打朝鮮時一樣。
琉球本身沒什么,關鍵是明軍!
和明軍再開戰,那就是兩個大國的戰事了。
島津光久心中其實很明白,德川幕府只是想在倭國長治久安,壓根就沒有當年豐臣秀吉的野心!如果開啟和明國的戰事,肯定不是德川幕府愿意的。萬一戰事打大了的話,亂世之中,又有大名能學德川家一樣崛起怎么辦?
“唉!”想到這里,島津光久不由得長嘆了一聲。
聽到這動靜,島津久通便知道,他主子有點無奈。
果然,就聽島津光久恨聲說道:“等江戶那邊的消息吧!”
島津久通聽了,稍微猶豫了一會,仗著自己是島津光久的心腹臣子,便略微帶著一點好奇,更多的是擔心問道:“那…江戶那邊會怎么說?”
聽到這話,島津光久不由得有點煩躁起來,想摔東西,不過最終還是忍住了,因為在他面前的,可都是來自大明的器物,貴著呢!
島津久通見了,不敢再問,便只好低頭默不作聲。
過了一會之后,島津光久似乎恢復了一些情緒,便抬頭對島津久通說道:“還能怎么說,指不定就沒回應!”
說完之后,看到自己手下詫異的樣子,他便解釋道:“琉球本就是大明的藩屬國,一如以前的朝鮮。人家大明派兵去了琉球,江戶那邊還能有什么說法?抗議,譴責?”
反問之下,見島津久通啞口無言的樣子,島津光久便自己補充完整道:“就連這,都站不住腳!”
他可是知道,德川幕府甚至還吩咐琉球這邊去江戶朝貢的時候,都要掩人耳目。其實,琉球王國之所以還存在,就是因為大明的關系,要不然,都派兵抓了其國王和臣子,滅了便滅了的。
島津久通聽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便擔心地問道:“主上,那我們要是沒有了琉球收入的話,這可如何是好?”
去年的時候,確實有一筆橫財,可以支持一段時間。但是,那是一錘子買賣,就那么一次而已。而琉球沒了的話,就等于薩摩藩失去了一個可以長期搜刮錢財的地方。
島津久通作為他主子不在薩摩藩時候的實際當家的,自然知道當家有多難!
聽到他這話,島津光久也煩啊!
他當然也知道,失去了這么一個財源,以后薩摩藩的日子會更難過!
說真的,島津光久還真是有點不甘心。
想當年,朝鮮泗州合戰的時候,島津義弘以弱勢兵力反敗為勝,殺了明軍傷亡兩萬有余。那還是以前的明軍!聽說明國內亂至今,估計軍力更弱。
就琉球的那點明軍,他薩摩藩作為倭國強藩,哪怕被豐臣秀吉,還有德川幕府連續打壓,也還是有這個兵力去搶回琉球的。
可是,那德川家光…
想到這個,島津光久就無比地懊惱,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面對島津久通的追問,他只能再次嘆氣以答。
時間慢慢地過去,明軍到達琉球,殺了那里的倭人消息,也就慢慢地都傳開,而不再局限于薩摩藩為首的幾個人知道。頓時,底下的武士便騷動起來了。
沒有了琉球的收入,薩摩藩的錢財來源少了一大塊,當然會影響到普通武士的收入,沒有怨言就怪了。
不過好在島津光久的威望夠高,他剛好在領地內,便也能壓制底下人的騷動。
這一日,島津光久正在自己府邸,用搶自明國的透明酒杯喝酒解悶時,忽然就得報島津久通求見。
對于這個最為信任的家老,他當然不會不見,只是要談及財賦這個,就比較頭疼了。
可誰知,島津久通匆匆入內時,臉上竟然還帶著興奮之意,頓時,讓他有點意外,還有可以高興的事情?
“主上,奄美島的普納貫通求見!”島津久通一見到島津光久,便連忙見禮稟告道。
島津光久聽了,稍微一愣道:“他來干什么?”
這個普納貫通,就是奄美島的首領,是他島津家的忠實走狗。
“琉球人帶著明軍殺上了奄美島!”島津久通聽了,連忙興奮地回答道,“他是逃出來的!”
聽到這話,島津光久就納悶了,當即問他道:“這又不是什么好事,你高興個什么勁?”
“怎么不是好事?”島津久通聽了,下意識地回了一句,隨后發現語氣有點不對,忘記島津光久在的時候,他就只是臣子而不是發號施令的大名,便連忙解釋道,“對他不是好事,可對我薩摩藩來說,卻是一件好事啊!”
島津光久聽得還是納悶,便皺著眉頭問道:“你且說來聽聽,琉球人帶著明軍殺上了奄美島,讓我們又少了一些聽話的琉球人,這對我們薩摩藩來說,怎么就是好事了?”
島津久通一點沒在意他的態度,還是帶著興奮回答道:“主上,我們不是正愁沒了琉球這個財源,說不定以后都不能再有這個財源么?如今正好是個機會,可以把琉球給拿回來啊!”
聽到這話,島津光久頓時心中一動,要是能不失去琉球這個財源,對他來說,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于是,他便立刻反問道:“你是說,派兵幫他報仇?”
剛說完,島津光久自己就搖頭道:“不行,這樣還是不行的。”
歸根結底,就還是德川幕府不想和明國這個龐然大物去開戰!那他就不能去打明軍,打得過也不能去打!
聽到他這話,島津久通沒有一點氣餒,繼續興奮著說道:“主上,這事情是可以這樣的!”
看他這表情,島津光久不由得有點納悶,難道還有辦法解決自己擔心的問題?要不然,他為什么還是如此興奮?
這么一想,他頓時就期待了起來,豎著耳朵聽著。
“王上,我已經控制住了普納貫通,沒讓其他人知道。”島津久通給他解釋道,“回頭就讓他公開出現,稟告說琉球人報復他們部族,殺了他們的人,因此想要向我薩摩藩借兵報仇,不提明軍的事情!”
聽到這話,島津光久的眼睛頓時一亮,好像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隨后他還是搖搖頭道:“不行!”
島津久通聽了,繼續說道:“但是,主上不借兵。不過基于他和我薩摩藩的關系,因此,我薩摩藩內富有同情心的武士,自告奮勇要去幫他報仇。或者說,他雇傭了我薩摩藩的武士去幫他報仇,主上念及舊情,便同意了。并且還明令,不得打出我薩摩藩的旗號,如此一來,不就避開了江戶那邊的擔心!”
聽到這里,島津光久終于聽明白了整個說法,當即大喜。其實就是他派出軍隊去打明軍,奪回琉球王國。只不過換了名義而已,就不是兩國開戰了。
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當年的時候,甚至都直接去了明國東南沿海打劫,反正不是官方名義,還能奈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