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代善并沒有隱瞞,因為前線已經到了生死關頭,隱瞞并沒有任何意義。
這次的戰事,一定不能敗,海州城的軍隊必須要救出來,否則大清就完了。
大清生死存亡之際,盛京城這邊,再一次進行了動員,就連皇宮內的太監都組織了起來,準備開赴前線。
也有很多人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人心浮動,也是難以避免。
不過代善也是有魄力的,對于稍微有苗頭的混亂,那是毫不猶豫的鐵血鎮壓。各家各戶,所有能用于戰事的物資,全部查抄出來。
隨后,他親自領著征集的物資,還有一部分湊起來的兵源準備出發。而盛京這邊,就真得是皇帝親政了。
經過一天的緩沖,布木布泰已經緩過神來,表現出了鎮靜的一面。至少在大部分外人看來,就是如此。
代善出發之時,布木布泰送出城,冷靜地對代善說道:“這里一切有我,無須掛念,只管打敗明軍便是!”
代善其實只是想救出海州城的軍隊,至于打敗明軍,他并不奢求,聽到布木布泰的說話之后,他猶豫了片刻,便屏退了周圍的人,然后才低聲對布木布泰說道:“此去海州,不管結果最終如何,遼陽和盛京恐都能再守。太后這邊在老臣領兵離去之后便做遷都準備。”
看到布木布泰露出詫異地神情,代善便又低聲補充說道:“之所以老臣之前不說,是怕動搖軍心,影響出征。但是老臣領兵走了之后,太后這邊便可以準備起來,并不會有妨礙了!”
放棄盛京?這里可是大清都城!
布木布泰聽著代善的話,還是有點不甘心地問道:“難道真得沒有贏得機會,救不回來了?”
代善聽了,心中略微嘆了口氣,給布木布泰交底道:“就算能救回海州的軍隊,可如此大敗之下,人心浮動。而明軍大捷之下便會趁機追擊。遼陽、盛京兩地距離太近,要想守住真得很難。與其如此,不如退之,等穩定了軍心之后再圖未來,方是上策!”
布木布泰一聽,也是心中嘆了口氣,不過她倒也是干脆,便立刻點頭,簡短卻有力地說道:“好!”
代善聽了,便沒有再逗留,軍情緊急,便立刻告辭,跨上戰馬,領著這支拼湊出來的一萬人,押送著一車車的物資,開始上路了。
建虜的親王貝勒府里的人,都是隨著布木布泰出來送行的。目送著這支軍隊出發,一個個都是神情復雜。
正在這時候,忽然有人指著西邊,驚呼說道:“那邊是什么?”
聲音很大,很多人都聽到了。
布木布泰也聽到了,聞聲轉頭看去。
就見西邊的遠處,影影倬倬的,是有很多人都往這邊過來。
太遠看不清具體的,只能看到一抹紅色。而且大概能判斷出來,是有騎軍的。
送行人群中有老兵,一看這情況頓時嚇得失聲驚呼起來:“明軍!”
這一聲叫,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頓時就炸在了這些建虜的腦門上。
頓時,回過神來的建虜,全都慌了,紛紛轉身往盛京城里逃去。
這時候,等建虜能看到的時候,隆隆的馬蹄聲已經隱約傳了過來。
正在開拔的這支建虜軍隊,也已經發現了動靜,聞聲看去,頓時就目瞪口呆。
明軍竟然神兵天降,突然出現在盛京城外,這時候這些建虜的感受,真得是要有多震撼就有多震撼。
回過神來之后,所有的建虜都慌了,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雖然這是一支建虜軍隊,可是連宮中宦官都有,其戰斗力可想而知。
事實上,這支建虜軍隊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往遼陽和鞍山驛堡運送在盛京湊起來的作戰物資而已。
騎在馬上的代善,同樣看到了。他一下便明白,這支明軍是從蒙古草原繞過來的。
看到那不惜馬力,疾馳沖鋒過來的明國騎軍,感受著大地的震動,聽著那隆隆的馬蹄聲,代善的身子便晃了晃,一下從馬上栽了下去。
因為他心中非常明白,如果盛京城內嚴陣以待,他沒有領兵出城的,說不定還能堅持個幾天;可如今他正領兵出城了,那這盛京城就等于是不設防的城池。就算他領兵撤回城去,那也已經來不及。
換句話說,盛京完蛋了!
而他又是聰明人,知道盛京被明軍突襲之下,對于整個海州那邊的戰事會有多大的影響,是可想而知的。
一想到這個后果,年邁體弱的代善,便再也經不住打擊,直接便暈了過去。
他的親衛一見,連忙架起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回城再說。
甚至可以說,這支建虜軍隊都已經亂了,紛紛拋下了押送的物資,全都往盛京城里逃去。
代善他們所見的明軍,正是周遇吉所部。
在作為大軍耳目的夜不收回報消息說,田野里的麥子都沒收割之后,周遇吉便果斷命令一小部分步軍押送糧草趕路,然后他便命令大部分步軍輕裝趕路。
而到達沈陽城郊之外,周遇吉當然沒有直接沖到沈陽城下。而是先用望遠鏡觀察沈陽這邊的情況,結果被他看到有軍隊要出城。于是,他便等待時機,在建虜軍隊離開,送行的人群還都在城外之際發起了攻擊。
千載難逢的機會,攻克建虜偽都的功勛刺激之下,騎軍將士們也不惜馬力,很快甩開了步軍,猶如一直離弦之箭沖向沈陽。
明軍將領們,都是沖殺在最前面:“殺…”
軍旗咧咧作響,白廣恩、李輔明、馬科,當然還有祖大壽,他們都是參與了當年的松錦之戰的。
想當年,他們不是當了逃兵,就是成了降卒,那時候面對強大的建虜,都是絕望。那段經歷,也成了他們不堪回首的往事。
無論如何,他們中的每個人,再怎么想,哪怕是做夢,都沒有夢見過有朝一日,他們會在沈陽城外向建虜發起沖鋒!
身為大明軍人,擁有這一刻的經歷,這是何等的榮耀。曾經的那些同袍,那些死不瞑目的同袍,要是他們知道有朝一日,大明軍隊能沖殺在這片土地上的時候,他們也該瞑目了吧!
“殺…”
報仇雪恨的怒吼聲,在隆隆的馬蹄聲中,更顯得威勢十足。
目光所及之處,沈陽城外的金錢鼠尾,全都在驚慌失措地逃跑。
這一幕,真得是要印在心中,記憶一輩子,老了之后還能拿出來給兒孫說說!
“殺…”
大明步軍將士們,很多都是當年撤入關內的遼東軍民。當初時候,他們以為再也沒法回到遼東,永遠離開了故土。
可沒想到,如今他們竟然是踏足在了沈陽城外!
這一刻,看著騎軍同袍們在前面沖鋒,他們也是一個個喊著,撒開腳丫子,怒吼著狂奔著。
攻占偽都,殺光建虜,為那些害死的老鄉報仇!
沈陽城外,這支大明奇兵,沒有了隊列,全都在向沈陽沖鋒。速度之快,猶如一陣狂風一樣,卷起漫天的塵土,帶著復仇的怒火,殺到了沈陽城下。
當騎軍趕到的時候,城外到處都是建虜,城門口也都是。
這里沒有多爾袞的果斷,甚至城頭上都沒有多少建虜。明軍將士們就猶如狼群一般,跟隨著建虜殺入了城內。
周遇吉是全軍統帥,并沒有沖鋒在最前面。等他到達沈陽城時,踏進這座重新屬于大明的沈陽城時,全城都已經被明軍所控制。
偽皇順治皇帝被押到他面前;幾個偽太后,包括布木布泰在內,也被押到他面前…
總之,建虜的所謂親王貝勒什么的,只要留在沈陽的,就全都被一鍋端了。
袁時中的運氣最好,遇到了代善,不過已經死了,沒有表面致命傷。袁時中也懶得管,嫌重,就砍了首級送到了周遇吉的面前。
對于這一切,周遇吉雖然高興,但是他沒有太過關心,而是立刻讓人拷打俘虜詢問海州那邊的戰況。
這個事情,沈陽城內的建虜人人皆知,自然容易被周遇吉給問出來。
于是,周遇吉不由得喜出望外。興國公果然又贏了!
對于海州那邊的局勢,他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召開軍議,把他的想法說了出來。
留五千步軍駐守沈陽,其余一萬五千步軍,外加所有的騎軍萬余兵力,立刻集結向南攻打殘余建虜。
如果換了一般的將領,可能不會這么著急。畢竟打下了偽都,這是大功!有這個,其實已經足夠,犯不著再和建虜去拼命!
但是周遇吉跟隨興國公已久,一心考慮的,就是全盤戰局,這也是張明偉放心讓他單獨領軍的原因。
當然,軍中也有錦衣衛監軍,這邊情況如何,將來也是會如實上報的。
“諸位,我們能如此輕松打下沈陽,全賴國公正面之牽制!”周遇吉在下了軍令之后便嚴肅地強調道,“如今正當奇正夾擊,滅建虜于一役!如有松懈畏縮著,斬!”
最后這一個“斬”字,吐字非常地重,非常地清晰,充滿了他的決心!
“末將遵命!”眾將皆是凜然,立刻從攻占建虜偽都的興奮中清醒過來,大聲領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