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碼頭越來越遠,魏志棟猙獰著臉,厲聲喝道:“小矮子,你們等著瞧!”
這一次出海,不但沒有賺錢,反而被倭人給搶了貨物,虧大本了!
這么大的虧,他魏志棟這輩子就沒遇到過!
更不用說,還有琉球國王的寶庫,還有倭人當面對他的羞辱!
如此種種,真得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見魏志棟忽然轉身看向劉敏東,帶著恨意問道:“我們出海之前,皇上曾發圣旨說過,不管我們明人到哪里,如果被人欺負了,皇上就會為我們做主對不對?”
“對,皇上是有這么說過!”劉敏東聽了,立刻點頭回答道,“包括《明報》上,也都說了這個事情的,肯定沒錯!”
他也同樣損失了一船貨物,可以說虧老本了,當然也對倭人恨之入骨。
“好!”魏志棟聽了,大聲說著,便從懷里掏出了琉球國王的那份血書,展開看了一看,盯著那個琉球國王的印章,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我這貨里面有我叔的干股,我就不信我叔不心疼。有這封血書在,定要上奏讓皇上為我們做主,不,為琉球國王做主!”
“對,一定要讓倭人付出代價!”劉敏東聽了,心疼地同樣恨聲說道。
聽到他這話,魏志棟忽然想起什么,便對他說道:“等回去,差不多就快過年了,你拿著禮物再去國公府上。國公肯定又會像上次一樣問你情況,你就把今日這個事兒好好說說!”
“…”劉敏東聽了一愣,隨后有點猶豫地說道,“國公未必能見我啊!”
“你上次不就是在路上攔著么?”魏志棟顯然一清二楚,便立刻對他說道,“這一次,接著攔便是,偶遇,偶遇懂么?”
想著那么多的貨物被倭人搶走,劉敏東便一咬牙,點點頭說道:“好,我懂了!”
這時候的明人出海貿易,還從來沒有得到過官府的支持。因此,明人在海外做買賣,其實真得是非常不容易的。
類似他們兩人這樣的,也只是眾多海商遭遇中的一個縮影而已。
甚至有不少人,比起他們兩人的遭遇,都還要悲慘。
一個很好的例子,就是呂宋島的明人。
自從上半年呂宋島的西班牙人知道荷蘭人搶到了明國東南沿海的制海權,收保護費收得手軟之后,便也對呂宋的明人開始動手,提高了稅收不說,還想著法的增加各種稅收名目,就想著同樣從明人身上榨取更多的錢財。
可以說,呂宋島的明人,日子越來越難過。
想要離開呂宋島,卻沒了盤纏。想要出島就難,更不用說海上還可能遇到荷蘭人,那也是要交錢的,沒錢就沒命。
因此,呂宋島的明人,只能茍活著,苦不堪言。
如果換成以前的話,既然活不下去,那就會反抗。可是,幾次的反抗卻都是失敗,代價就是被西班牙人屠殺。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呂宋島的明人,活得極其艱難。
這時候,在馬尼拉城外一處明人聚集的村子里,就有一點特別。
村口處,有人在把風;村子里面一處比較大的院子里,則滿滿地都是明人。
所有的明人,都帶著期望,看著中間坐著的那個明人,在聽他說話。
中間這個明人,身材比較壯實,正在那說著話道:“真的,我絕對沒有騙你們,不信你們看!”
說著話,他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木盒子,擺放到桌子上。把手往衣襟上擦了擦之后,才又小心翼翼地去打開了盒子。
看到他這動作,這個院子里的所有明人,幾乎都不約而同地伸長了脖子,就想著看看那木盒子里面是什么東西?
只見這人從木盒子里面最終拿出來的是一張折好的紙,非常小心地打開之后,便上下拿著紙的兩邊給院子里的明人展示,同時說道:“看,這就是朝廷福建水師總兵鄭大帥給我的憑證!看到沒有,這可是蓋著官印的!”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盯著那張紙看,哪怕他們中絕大部分都不認識字,可是,他們依舊是睜大了眼睛在看著。
他們的眼神中,有好奇,更多的是期待。
過了一會之后,他們便興奮地議論了起來。
“好像是真的哦,我看到有官印了!”
“我也看到了,大紅印章蓋的,肯定是官印!”
“不會吧,真得有這么一回事么?”
“朝廷還真會管我們了?怎么就這么難以置信呢?”
聽到他們的說話,陪坐在那壯實漢子身邊的一個老人,便面帶笑容,捋著額下長須說道:“不用懷疑,王貴兄弟的這份憑證,老夫鑒定過,該是假不了的!”
很顯然,這個老者的威信很高,他這么一說之后,院子里便立刻沒有了質疑之聲。
這個王貴,就是大員的王貴,奉鄭成功之命先一步趕來呂宋聯系明人,以期能里應外合,更輕松地打下呂宋。
此時,在老者證實之后,院子里先是安靜了一會。
忽然,這些明人便立刻激動地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甚至還有人手舞足蹈地,恨不得用他們所有能表達的方式來表達他們此時的心情。
“佛祖保佑,感謝菩薩,我們有救了!”
“什么佛祖、菩薩的?是皇上,皇恩浩蕩啊!”
“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沒想到朝廷還會管我們這些海外的,真得是太好了!”
他們很顯然并不擅長表達,說來說去也說不出個什么來。但是,他們的手舞足蹈,甚至還有的人在抹眼淚,便能清晰地讓人感受到,他們在知道朝廷會為他們做主時候,心情是有多么的激動!
對此,王貴其實是感同身受的。
因為他以前也在呂宋,上一次西班牙人屠殺明人的時候,他逃去了大員。但是更多認識的人,卻死在了呂宋。那個時候,真得是絕望,沒有一絲希望!
原本他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來呂宋的。真得沒想到,這一次還是來了。
不過和以前不一樣的是,以前他是從家鄉逃到海外來謀生,不得已而為之;
可這一次,是奉朝廷之命要來為海外逃民做主的。因此,當鄭成功向他提出這個要求時,他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為什么明人在海外,從來都是被別人欺負的。不說西夷,就是土著都會欺負明人。
歸根結底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欺負明人不會付出代價!
就這,沒別的原因!
一次,又一次,已經讓西夷和土著認為,明人就是天生被他們欺負的,殺了也沒關系!
所以,才會有西夷和土著針對明人的一次又一次的屠殺!
如果這一次,朝廷大軍真得能狠狠地教訓西夷和土著,那么從此以后,其他地方的西夷和土著,還想屠殺明人,想要欺負明人的,他們就要好好想想那么做的后果!
為了將來的明人在出海之后不再受欺負和屠殺,王貴便毫不猶豫地來了。
哪怕他知道如今呂宋這里的局勢,對于明人非常不好,他來這里是有生命危險的,可也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
在院子里的明人宣泄了一通情緒之后,老者看看差不多了,便示意他們安靜下來。
于是,院子里的聲音慢慢地小了下來。可誰知,就在快沒雜音的時候,就又聽到一個中年男人忍不住問道:“王兄弟,為什么這次朝廷會管我們這些逃民啊?”
一聽這話,頓時,其他人便立刻跟著附和起來,院子里一下又是亂哄哄的聲音。
“對啊,為什么會管我們這些逃民呢?”
“官府不把我們治罪就不錯了,如今竟然派了大軍前來幫我們,總感覺這個事情有點不可思議!”
“對啊,我也感覺像是在做夢一般,就怕突然之間有人告訴我說,這是假的!”
這些海外的明人,其實和國內的隱戶一樣,對于朝廷來說,是沒有這個人的。如果被朝廷發現,那是要治罪的。
因此,這個時候一直在海外謀生的明人,其實對于朝廷的麻木,并沒有多大的怨恨。反而突然之間朝廷要出兵幫他們,雖然讓他們非常地高興和激動,可同時也讓他們感到很驚訝。
看著那么多好奇熱切的眼神注視著自己,王貴心中非常清楚他們此時的想法,便微笑著說道:“其實吧,這個事兒不要說你們,就是我當初都是非常驚訝的!但是,真要說起來,其實也就不奇怪了!”
聽到他這話,說就等于沒說一樣,反而更是撓起了他們的好奇心,頓時,院子里的這些明人,便紛紛繼續催了起來,想要知道其中的原委。
對此,王貴并沒有馬上回答,反而是對那個老者說道:“張老,要不您給大家伙兒念下吧?”
張老,姓張,是這個村子唯一識字的,也因此,在村里很有威望,為其他人所信服。
此時,聽到王貴的要求,在其他明人的驚訝之中,就見張老點點頭,伸手往他懷里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