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來亨一聽,立刻抬頭看去。
果然,看到海面上已經出現了船隊的影子。
這一見之下,李來亨便立刻激動了起來,那眼睛就盯著遠處的船影,一動不動地盯著,努力尋找著他想見到的人影。
然而,船都還只是影子而已,他又如何能看到想要見到的人!
慢慢地,船隊終于越來越近了。
整個皮島的軍民,都為之轟動了起來。
船隊的到來,不但會帶來糧草,而且還有援軍,不管是哪一樣,都值得他們熱烈歡迎!
在船隊最前面的那艘船的甲板上,李過扶著船舷,臉色有點蒼白,也在努力瞪大眼睛,盯著皮島上的人影看。
激動之意,非常地明顯。
“鄭大帥,能再快點么?”
聽到李過的要求,鄭鴻逵不由得笑著說道:“你急什么,皮島就在眼前了,還差這一時?要我說啊,你吐得身體虛弱,得歇著,小心一個站不穩,掉海里了怎么辦?”
一般來說,在馬背上顛簸慣了的人,暈船的可能就會小。
但是,李過等人,都是流賊出身,是陜西人,那見過大海!
這第一次坐船,風浪小的時候還行,風浪大一點,時間長了,就開始受罪了。
也虧了這一路過來,沿途都有休整的島嶼可以休整,如果直航到皮島的話,估計得有非常的人就看不到皮島了。
可就算這樣,李過也是吐了好多回,那慘白的臉色便是他身體虛弱的最好證明。
聽到鄭鴻逵的玩笑話,李過便轉回頭看著他,笑著解釋道:“我只是以為今后再也見不到他了,沒想到還有再見的一天。一時之間,有點失態,讓鄭大帥你見笑了!”
如果正規出身的官員,可能會對李過有鄙夷。但是,鄭鴻逵是海盜出身,和李過出身流賊,雙方半斤八兩,因此壓根沒有什么歧視,聽到他這話,當即哈哈一笑道:“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此乃人之常情,放心,很快就到的。”
李過當然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便點點頭說道:“是啊,就已經等了這么多天了,也不急在這一時。”
說到這里時,他忽然又有點擔心起來,便問鄭鴻逵道:“他們不會離島去打建虜了吧?那家伙一直以來,都是不要命的,會不會有什么…”
鄭鴻逵聽得無語,剛剛還理智呢,這轉眼就又開始擔心起來了?
真得是,遇到關心的人,哪怕眼前這位征戰沙場多年,心也亂了!
于是,他便笑著回答道:“不會,我離開之前就聽說過,建虜對皮島監視地很嚴,而島上的兵力薄弱,并不能對遼東建虜造成致命威脅。因此,皮島這邊,之前一直是威脅為主,實際行動最多也是對朝鮮而已。”
“那就好!”李過聽了,松了口氣,又轉頭去看越來越近的皮島,隱約間,已經聽到皮島那傳來的歡呼聲了。
想著再過一會,就要見到李來亨,李過不由得又激動起來,便又轉回頭,看向鄭鴻逵,帶著一點擔心問道:“你說建虜會不會在朝鮮設下伏兵,他們上岸的話,萬一…”
“…”鄭鴻逵聽得無語,這又來了?
無語之下,他也非常清楚,眼前這位副將和遼東伯的感情,那是真得好!要不然,一個大男人,也不會如此失態!
這么想著,鄭鴻逵這一次就沒有開玩笑,而是睜大眼睛,努力地去看皮島上的人影。
他畢竟是從皮島這邊離開,相對李過來說,從穿著上面就更容易分辨。
因此,看了一會之后,他便用手一指,對李過說道:“看,那邊那個,應該就是遼東伯了!”
“哪里?”李過一聽,連忙睜大了眼睛一邊看去,一邊問道。
這時候,還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鄭鴻逵也只是根據衣著眼色來區分。
皮島的人全都跑出來歡迎,人山人海的,李過一時之間,并沒有發現什么,但不妨礙他又激動了起來。
于是,鄭鴻逵又指著岸上的人影說了起來。
皮島這邊,看到船隊越來越近了,李來亨也是患得患失起來。
做夢都夢到好多次義父了,可是,每一次的夢都不好,不是夢見義父被自己連累,被那李自成給砍了,就是夢見義父被殺。
雖然李來亨的棄暗投明是受到李過支持,可是,他心中也知道,他的離開,絕對會牽連到李過。更不用說,李過也有被招安的意思,可李自成又是他親叔,李過又重情重義,這其實是個死結。
為此,都不知道多少次,李來亨夢見李過死了。
而他來了東江之后,更是斷絕了消息。
突然之間,聽到李過也成了朝廷官軍,還來東江了,這真得是讓他激動萬分。
努力睜大了眼睛,根據兩年前的印象,尋找著熟悉的身影。
這時候,船只已經越來越近,船上的人,也慢慢地看清了。
忽然,李過的眼睛一下不動了,就盯著第一艘船上的一個聲音,一動不動。
突然之間,他一下跳了起來,揮舞著手筆,激動地大聲喊道:“義父,義父…”
他身邊的錦衣衛監軍,都被他嚇了一跳。轉頭看向他,見他絲毫不在乎他的遼東伯,東江統領的身份,流露出如此失態的一面,便不由得笑了:沒想到戰場上勇猛的遼東伯竟然有如此真情的一面!
很快,船上的那人顯然也注意到了李來亨,同樣揮舞起來。
李來亨一見,已經確認無疑,頓時非常地開心。可突然之間,就見船上的李過搖晃了一下,一下跌到,頓時嚇了他一大跳。
不過好在船上的李過很快又站起來,繼續向他揮手。
李來亨見了,便再也按捺不住,飛奔向碼頭,急著去迎接他義父。
船只緩緩地靠岸,船上船下的人,都已經清晰可見。
李來亨跑在碼頭邊,再向前一步就會掉海里。眼睛就盯著蒼白臉色的李過,淚流滿面,忽然跪了下去,重重地喊了一聲:“義父!”
李過從來沒想到,見多了生死離別的他,有朝一日,竟然還會有眼淚。
察覺到這一點,他連忙用袖子隨便擦擦,就怕衣袖遮住了他看李來亨。
此時的眼睛中,就只有李來亨了!
沒等船停穩,他就想上岸。
離開了船舷,那虛弱的身子立刻便不穩了,嚇得邊上的鄭鴻逵連忙上前扶住了他。
別一會靠岸的時候,船只震動,把李過震下海,那就搞笑了!
終于,船只靠岸,船板搭上,在鄭鴻逵的攙扶下,李過搖搖晃晃地上了岸,一下便抱住了李來亨。
李來亨也同樣抱住了李過,淚流滿面,說不出話來。
看到這一幕,不管是船上的,還是岸上的,全都在看著他們倆。熱烈的歡呼聲,突然之間就沒了,惟有海風吹動旗幟發出的“嘩嘩”聲。
很多人都沒想到,他們會看到眼前的這一幕。遼東伯,東江鎮總兵竟然當眾流淚了。
后面船上的高一功,同樣臉色蒼白,卻帶著激動的笑容看著這一切。
要是換一年前,何曾想到會有眼前的一幕。
世事變化之萬千,真是難以預料啊!
還是李過先回過神來,就當李來亨還小一樣,幫他擦了下眼淚,高興地說道:“從此之后,我們一起為國效力,這是大喜事!”
說完之后,他又連忙低聲說道:“這都是你部下,別讓人看笑話,沒了威信!”
李來亨聽了,一臉不在乎地說道:“他們敢!”
話雖然這么說,不過終歸是心情平復了好多,便連忙攙著李過說道:“義父,我扶您趕緊去休息。”
李過領了他的孝心,笑著低聲說道:“不急,都是以前的老兄弟來了,你得有該有的姿態!”
李來亨一聽,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隨后,皮島碼頭上,便又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
在這歡呼聲中,不少島上的軍民便開始低聲討論起他們總兵的事情。
當他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之后,不但沒有笑話李來亨,反而一個個對李來亨更加敬重。
原因無他,重情重義而已!這便足以讓他們佩服了!
等到歡迎結束,將領們齊聚一堂時,李過便傳達了興國公的軍令:要求東江鎮這邊利用兵力突增的優勢,打建虜一個措手不及。目的不是光復城池,而是有效打擊甚至消滅建虜的有生力量。
至于具體怎么做,就由李來亨這邊根據具體情況自己決定。
不得不說,一下增加了五千騎軍,這絕對是一股很強的軍事實力了。
李來亨之前因為兵力有限一直憋著,如今不但有援軍,而且水師也帶來了糧草,他便一下興奮起來,當即說出了他早已定好的目標:漢城!
建虜有駐軍,朝鮮有背叛大明,是時候該動手了!
于是,他便立刻傳令,讓朝鮮義兵頭領趕去皮島議事。
在東江軍這邊開始備戰的時候,崇禎十七年九月初三,這一日,大明京師學院這邊,忽然有煙冒出,還有什么異響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