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錢謙益有外號“水太涼”、“頭皮癢”,如果這些孔家人知道的話,估計就不會這么對他寄予希望了。
當然了,這些人也沒資格罵錢謙益,因為他們自己也是一個樣!
幾天以后,當代衍圣公心情不好,自己一個人在小酢幾杯的時候,忽然,曲阜縣令孔大氣又急匆匆地跑來,帶著點惶恐,氣急敗壞地說道:“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喝酒?”
孔家內,也只有擔任縣令職務的孔大氣,才有多點的底氣和孔植說話。不過當然了,這個底氣再足,也比不上世襲那會了。要不然,這上來估計就直接甩杯子了。
看到他如此驚慌,孔植心中頓時“咯噔”一聲道:“怎么了,又發生什么事情了?”
反正這段時間來,就沒有過好事,全是糟心事!
孔大氣聽了,連忙回答道:“據底下的人說,有外鄉人來我們這里,在暗中調查我們!”
“暗中調查我們?調查什么?”孔植聽了,當即皺著眉頭問道。
這種事情,以前從未發生過。
因為歷代的朝廷,都不會來曲阜搞事,這里就是孔家的一畝三分地。
因此,孔植的反應都有點遲鈍。
孔大氣畢竟是官場中人,比孔植敏感一點,幾乎是對孔植吼著說道:“你忘記了,那興國公還是錦衣衛指揮使啊!外地人來查我們孔家,除了他,還有誰敢這么做的?”
“啊!”孔植一聽,大驚失色,就仿佛才想起來一般,“錦衣衛?他…他…他真敢這么做?沒有皇上旨意,他敢用錦衣衛來查我們孔家?”
一直以來,不管是錦衣衛也好,東廠也罷,還是曾經有過的西廠,整治那些文武百官他們孔家也只是看熱鬧而已或者再幸災樂禍一下。從沒想過,有一天竟然會來對付他們孔家!
“應該不至于皇上要對付我們孔家!”孔大氣顯然在路上的時候就已經想過了連忙回答道,“但那個興國公權勢滔天要動用錦衣衛查我們,誰又會去說什么?如果被他拿到什么不利的東西他肯定就會興風作浪搞我們孔家!”
“對對對皇上肯定不會對付我們孔家的!”孔植一聽,稍微松了口氣,連忙點頭道,“就沒有哪個皇帝會對付我們孔家要不然天下讀書人都不會答應。”
似乎是安慰到了自己,他在說完之后,便看著孔大氣說道:“那我趕緊上書,把事情捅到明面上去,皇上就不會讓那興國公為所欲為。”
“這法子好如今只能這么做了!”孔大氣聽了,點頭同意道“相信皇上肯定不敢得罪天下讀書人,在沒有什么不利證據的時候要想來對付我們孔家,那是會引發公憤的!”
“沒錯!”孔植點頭肯定然后想起什么便又連忙問孔大氣說道:“那錦衣衛要查我們什么?我們有什么可以被他們查的?”
聽到這話孔大氣想了下,便咬著牙,恨聲說道:“放心,只要我們孔家不犯謀逆大罪,普通的事情,誰也奈何不得你。只要有你在,孔家就算被逮個把人,也不會有什么影響。不過為了防止錦衣衛找茬,最好吩咐下去,讓所有族人都收斂一點,還有,嘴巴都嚴實一點。我在衙門那邊,也需要處理下,讓錦衣衛找不到錯處!”
孔家在曲阜是土皇帝一樣的存在,如果這樣還能安分守己,不犯一點事,那就真得是圣賢在世了。
孔家在曲阜繁衍了那么多代,光是土地兼并,向外擴張,就不知道做過多少事情。
只是以前的時候,一般人遇到孔家,那絕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普通官員,甚至封疆大吏,都不可能對孔家有什么處罰。
而如今,卻有這個風險了。
“好,那就這么辦!”孔植一聽,便連忙說道,“我這就吩咐下去,讓所有族人都收斂點。在錦衣衛面前,孔家人的招牌是護不了他們的。”
于是,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孔植自然第一時間寫了奏章,大張旗鼓地送去上京告狀。
不過他卻沒想過,查他的外鄉人,一定就是錦衣衛么?
或者也沒錯,查孔家的人,確實是錦衣衛校尉,但是卻被借調到東廠的,他們現在的名字,那叫東廠番役,不歸錦衣衛指揮使管轄的。
帶頭在查孔家的人,自然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王二彪。
一開始的時候,他過來查孔家的不法之事,還真別說,被他查出了好些個。不過都還是外圍的。
這也是他小心謹慎,不敢一下就查孔家核心的那幾個人,容易打草驚蛇。
但是,他卻沒想到,這里畢竟是曲阜,他們就算再怎么隱蔽地調查孔家,也還是被孔大氣給發現了。
于是,接下來的這些天,他們這些東廠的人,明顯就發現情況不對了。
這里的當地人不但不再配合問話,不再告發,甚至還冷漠以對,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勢。
這個情況,對于廠衛老手來說,一下就知道,這肯定是孔家已經發現他們在查了。
如果一般情況下的話,遇到這樣的事情,東廠番役就只能打道回京了。畢竟對象是衍圣公,就算是廠衛,那也沒法直接喊打喊殺的。除非是有證據!
然而,事情報到王二彪這里時,他卻毫不猶豫地否決了屬下覺得查不出什么,要回京的請求。
就聽他對屬下說道:“眼下我們收集的孔家不法之事的證據,絲毫傷不到孔家主脈那些人。咱家就直言告訴你們,這一次我們出來,一定要拿下一個人,可以是當代衍圣公孔植,也可以是曲阜縣令孔大氣。總之,這兩人,一定要拿下一個,否則決不回京,明白么?”
只有這兩個有分量的人之一,被他拿下一個的話,興國公才會正眼相看。
而恰恰是拿下這兩個人之一不容易,如果他王二彪做到了,那么就能出一口興國公心中的惡氣。如此一來,他王二彪在興國公的眼里,肯定會不一樣!
這么難的事情,都被他做到了,以后有什么難事,興國公也肯定會想到他。這么好用的一個人,要是有機會,興國公會不惦記著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去?
就算最終無法替代王承恩,作為一個對興國公有用的人,如果自己以后被王承恩收拾的話,興國公也肯定會出手幫忙。
王二彪想著這些,心中更是堅定,獰笑著說道:“你們別忘記了,你們是什么人!這里的人不配合,你們就沒手段了么?告訴你們,咱家的目的要是達不到,就算回京,我也會狠狠收拾你們。可要是達到了,你們就是咱家的兄弟,以后只要咱家在,必保你們榮華富貴!”
他的身份,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宮中第一人的干兒子。在外人眼中,那也算得上是宮中最有權勢的太監之一了。
他直接說出這樣的話,份量也是不小的。
而這些東廠番役,說實話,在他們眼里,普通百姓也好,達官貴人也好,都是一個樣的。至于衍圣公,最多稍微有點區別,卻也好不到哪里去。說什么對衍圣公的尊重或者畏懼什么的,這些統統都是不存在的。
如今王二彪這么要求了,那他們也就無所謂了。
東廠的手段,有的是,既然當地人不配合,他們自然會用上他們東廠的手段。
于是,東廠的人就開始在曲阜搞事情了。
而且隱秘行事已經曝光,他們也就沒有顧忌了,開始根據之前掌握的一些不法之事,直接調查孔家核心的一些人了。
衍圣公府大堂,孔植看著過來稟告的孔大氣,震驚地問道:“什么,不是錦衣衛,是東廠番子?”
“嗯,已經查清,他們是東廠番子!”
聽到這話,孔植有點傻眼了,不由得火了,當即喝道:“我奏章都快馬送去京師了,然后你告訴我說,不是錦衣衛,是東廠番役?那興國公還正愁不能怎么我,這不等于是把把柄送他手中去,說我誣告他么?”
“我也沒想到啊!”孔大氣聽了,有點委屈地說道:“我們和東廠無冤無仇的,誰能想到他們來查我們孔家!”
說到這里,他又想起什么,當即震驚地說道:“該不會,真得是皇帝要對付我們孔家了吧?”
“這不可能!”孔植坐在衍圣公得位置上,了解地更多,“最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傳到皇帝耳朵里,所以想警告下我們…”
說到這里時,他忽然想起來,當即對孔大氣說道,“該不會是因為糧田的問題?孔大正被抓,那私田改祭田的事情,怕是被皇上知道了!”
孔大氣一聽,立刻恍然大悟道:“肯定是這事,讓皇上不高興了,所以才讓東廠來警告我們。虧了我是曲阜縣令,這樣,我立刻去改衙門的賬冊,把崇禎年間的改回來。這至少是個態度,皇上知道了,也就是達到了目的!”
然而,他們兩人顯然不知道,事情不是這么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