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今日一早,大概張明偉還在呼呼睡覺的時候,因為輪到王二彪去崇禎皇帝身邊伺候,因此他是起得很早,匆匆就趕過去了。
沒想到在半路上,他就遇到了他干爹。
自從上一次因為捷報的事情,王承恩這幾天都晾著他,不過這一次,看到他時,竟然把身邊人遣開,召他單獨說話。
王二彪一聽之下頓時大喜,以為他干爹的氣算是消了,便連忙殷勤地過去伺候。
結果沒想到,王承恩把去山東查衍圣公家族的事情,交給了他。
王二彪聽了,頓時就有點傻眼了。那衍圣公是什么人,一般人能查他么?一旦被那些文官知道了,彈劾他的奏章,絕對會雪花飄的。
看他這樣子,王承恩只是淡淡地吩咐道:“這是萬歲爺的交代,你別搞砸了!”
王二彪一聽,便想請示分寸,結果,王承恩已經甩手揚長而去了。
報復,這絕對是報復,干爹的氣還沒消!
王二彪心中想著,便有點傻眼了。
回過神來,他就愁了。當然,他心中,自然也有對王承恩的憤恨。
結果沒想到,臨走之前過來興國公府傳旨,順便還想著和興國公見見面,巴結下興國公的,結果卻聽到了興國公這邊竟然也在交代有關衍圣公的事情。
這一下,他的心思就活絡了。
他是宮里人,算是王承恩的心腹之一,當然知道王承恩之前在宮里的地位如何!
說起來,就是興國公突然出現在宮里開始,王承恩便一下從秉筆太監飛升,連續扳倒了宮中排名第一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提督王德化,還有排第二的御馬監掌印太監,從而成為宮中宦官中的第一人。
而王承恩對興國公的態度,王二彪自然也是看在眼里。別人不知道,他卻很清楚興國公的份量在王承恩心中非常重。只要是興國公的事情王承恩必定會盡心盡力。
平日里,和興國公在言語之間也無不透著尊重。
從種種事情上推斷王二彪便敢肯定,王承恩能有今天應該就是巴結上了興國公的緣故。
試看一下,只要興國公看中的人不管以前品級如何都能立刻飛黃騰達。比如,以前的長沙知府,如今可是成了內閣首輔!
王承恩只是眾多秉筆太監中的一員,如今不也成了宮中宦官第一人。
這也就是說只要討得興國公歡心很多原本不可能的事情,便會變為可能!
這么想著,王二彪的內心,便火熱了起來。
于是,他便連忙問張明偉道:“國公這孔大正的事情,和那個衍圣公有關么?會不會是衍圣公指使的?”
張明偉一聽抬頭看了他一眼道:“這不是廢話么!就憑那個孔大正,敢來和我作對?”
雖然算是間接地作對但是,也絕對不是一般人敢動這種心思的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聽到張明偉的話想明白了這個中內情王二彪便氣憤地說道:“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欺負到國公府上來了!別人怕他衍圣公,咱家卻是不怕,定然要為國公出這口惡氣!”
聽到這話,張明偉略微有點意外:衍圣公是個特例,一般來說,沒人會想著和衍圣公交惡。
王二彪見興國公有點意外的樣子,心中更是高興,便湊近張明偉,拍著胸脯,義憤填膺地說道:“咱家剛接到活,要去山東查那衍圣公。國公放心,咱家定然會為國公出這口氣的!”
原來是要派他去山東調查!張明偉此時才明白,便微笑著說道:“呵呵,這個事情,是我在牽頭的,這衍圣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皇上既然派你去,那就要看你的了!”
王二彪一聽,先是稍微一驚。
他沒想到,竟然是興國公要對付衍圣公!想來也是,如今興國公如日中天,那衍圣公竟然趕來摸老虎屁股,這明顯是活得不耐煩了!
國公一怒,管你是什么公,連沒存在必要都說出來了,顯然,這是要殺雞駭猴,連衍圣公得罪了興國公,都要落得如此下場,其他人,還敢得罪興國公否?
這一刻,他對張明偉的兇狠報復,算是有了一個認識了。
隨后,王二彪便是心中歡喜。因為他剛好有這個差事,只要做好了,必然能討國公歡心了。并且,要對付衍圣公的差事,絕對不是容易的差事,可是,越是如此,要是能辦好的話,那被國公看重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這么一來,說不定哪一天的時候,國公會覺得自己在宮里面,會比王承恩更容易打交道,然后…
想著這個可能性,哪怕不高,可畢竟有一線希望不是!
這么想著,王二彪不由得笑了。
回過神來,他便連忙向張明偉,用斬釘截鐵地語氣保證道:“國公放心,此事交給了咱家,必然會讓國公滿意!”
張明偉倒是沒多想,既然崇禎皇帝已經決定派東廠過去的話,他就不怕錦衣衛了。事情很多,少操心一分就少操心一分好了。
在張明偉進宮議事的時候,國子監這邊,已經是放衙的時候,里面的監生,正結伴出國子監。
那文生也和他的幾個好友一起,邊走邊在小聲說話。
“怎么到現在了還沒動靜,你們有聽說么?”
“沒有,說是昨天好像皇上突然就把人都趕了出來,只留部堂級大人在議事,因此方大人沒機會吧?”
“那這兩天肯定會有動靜,我那邊都已經串聯好了,一等鬧開,我等便去聲援。”
他們正在說著時,忽然,其中一人便驚呼出聲道:“看,方大人過來了!”
文生一聽,便連忙抬頭看去。
果然,就見方孔炤帶著小廝往這邊而來。頓時,文生大喜,連忙對同伴說道:“看來是來找我們商議細節的!”
說話間,他們正要迎過去時,卻忽然發現方孔炤在國子監的布告圍墻,也就是平日貼大字報的地方停下,然后讓小廝要貼什么東西。
文生一見,頓時又是驚喜,連忙對同伴說道:“諸位,看來方大人是要貼戰斗檄文了,我們去聲援!”
“好,快去!”
“去去去!”
這群人,連忙拔腿過去,就猶如一下打了雞血一般。
等他們快到時,方孔炤已經貼好了大字報,然后帶著小廝往另外一面圍墻而去。看這架勢,好像是平日里貼大字報的地方,都要來一份。
見此情況,文生更是欣喜,欣賞方大人的戰斗熱情之余,便連忙招呼他的同伴,先看看方大人的戰斗檄文再去和方大人打招呼。
結果,歡天喜地的他們,一看貼在墻壁上的大字報,那表情就凝固在了他們的臉上,一下便傻眼了。
好久之后,他們才回過神來,頓時,一個個面面相覷。
“怎么回事,方大人為什么要改弦易轍?”
“是啊,就算方大人畏懼那人的權勢,定多不出聲便是,可為什么,他竟然擁護起新學來了!”
“太讓人惡心了,看看,吹捧這新學是什么格物致知,圣賢所倡導的。區區一點小事就迎難而退,這是讀書人么?為學問,為真理,還說朝聞道夕死可矣!”
“不是,最惡心的是這個,說什么以前誤會新學,如今卻知新學之好,竟然說他也要求興國公收而為徒!這…這…”
這一刻,這些人都有點氣急敗壞了。原本以為可以作為反對新學的一個領頭羊,結果卻是背叛了他們,竟然還要去學新學。這么一來,對他們這些反對新學的人,打擊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傻眼了一陣之后,他們這些人也沒主意了,紛紛問起帶頭的文生來。
“我們怎么辦?這事兒沒法繼續了啊!”
“那人的權勢太大,昨天連皇上都迎出城去,據說,皇上是把他當自家人看待的。人家隨便一個手指頭,都能碾死我們,方大人退縮好像也不意外,要不,我們也算了吧?”
“是啊,雖然我們沒有和那人直接作對,可我們畢竟反對得是他搞出來的東西,他一不高興,我們就死定了!”
方孔炤的“背叛”,顯然是沉重地打擊了他們的士氣。
這個情況,讓這文生也手足無措了。說實話,他心中也怕了。
他給不出主意,便有人打退堂鼓了。
“我看,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方大人都扛不住,我就不螳臂當車了,我退出。”
“你們好自為之,再見!”
有一個人溜了,其他人便也跟著溜,只是一會功夫,就讓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監生一下便溜光了,只剩下惶恐的文生一個人。
他轉頭看去,卻見布告欄這邊,很多人都在看方孔炤的大字報,議論聲中還都在看他。
他就有點待不下去了,便擠了進去,把方孔炤的大字報揭了下來,折好之后,在他們的注視下惶惶然而去。
這個事情變故太大,他決定要去找孔大正拿主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