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他對張明偉說道:“遼東伯在捷報中也說了,陸戰兵力不足,因此海戰雖贏,東江兵要想上岸的話,在建虜有準備的情況下,還是有困難的。如今要調兵過來,這是好事。”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話鋒一轉道:“可是,軍餉好說,糧草之事,山海關這邊也還可以,但是東江鎮那邊卻是難辦啊!”
崇禎皇帝聽了,也是點頭,對張明偉說道:“以前東江鎮那邊還向朝鮮進貢一些,但是,如今朝鮮已經聽命建虜,而東江鎮所在之皮島又不產糧。這個糧草限制了東江鎮的兵力。先生以為,如何解決為佳?”
他沒有問能不能解決,而是直接問如何解決為佳。
由此可見,在他的心中,覺得張明偉肯定有辦法,唯一的區別,就是辦法的好壞!
張明偉一聽,果然毫不猶豫地說道:“不是有開中法么?如果山東這邊糧食不夠的話,就讓江南那邊的商人運糧過去好了。”
說到這里,他想起什么,便略微沉吟一下之后便補充說道:“按理來說,山東一個省的糧食,要供應東江鎮將士的話,也絕對沒有問題的。如今既然問出這個問題,應該也是山東的土地兼并問題嚴重吧?”
“正是!”戶部尚書一聽,連忙點頭。
事實上,等到明末這個時候,不要說山東了,全國各地的土地兼并都很嚴重。
很多時候,所謂的王朝周期不超過三百年的定律,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個王朝的土地兼并太過嚴重,用不了三百年就會出問題,從而導致王朝滅亡的。
張明偉聽了,便馬上問道:“可有查清楚,山東的土地,如今集中在那些人的手中?”
戶部尚書一聽,看了崇禎皇帝一眼便立刻回答道:“主要在三個藩王名下還有…還有…”
大明在山東一共封過六個藩王,其中三個已經完蛋了剩下三個如今都還在。分別是魯王,德王和衡王。
在原本的歷史上這三個藩王中,魯王就是張煌言擁護的藩王在抗清過程中死于哮喘;另外兩個藩王則是投降了滿清,最終在一六四六年被滿清一起咔嚓的。
此時,崇禎皇帝在上面聽戶部尚書在結巴了,便嘴角微撇當即替他說道:“還有一個就是衍圣公了!他孔家名下的田地,比山東任何一個藩王都要多!”
說完之后,他便總結道:“山東的田地,以他們四人名下的田產最多,其他人等當然也有,不過并不是特別突出。朕之前和諸卿商議過還沒有確定下來,先生怎么看?”
還能怎么看!
張明偉一聽便知道三個藩王的田地,因為已經有先例了其實并不難處置。最主要的其實就是衍圣公的了。
對于讀書人來說這個衍圣公是神圣的,是敬重儒家的臉面。他名下的土地太多,要動他,這些讀書人出身的,就有點下不了手。
既然沒有確定下來,很顯然問題是出在崇禎皇帝這里了。
張明偉覺得他不會猜錯,在崇禎皇帝看來,所有藩王因為世襲的原因,名下田產之多,已經影響地方穩定。因此,沒辦法需要把藩王都封出去。
既然如此,這衍圣公名下的田產都比藩王的田產還要多,那是不是也要處理下?
而讀書人出身的這朝堂諸公,對于孔家是敬畏的,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動孔家。
所以,就一直沒有確定下來。
想著這些,張明偉便問道:“我要是隨口一說,相信有些人也不會同意。但是,孔家的土地數目,也確實是有點驚世駭俗了,會影響山東百姓的安居樂業。因此,待我想想再說。藩王的事情,卻是可以先做起來,這一點該是沒有疑問的!”
聽到這話,崇禎皇帝盯著他,忽然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一些東西,便沒有追問,只是拍板道:“好,那就先按先生所說得吧。”
堵錫等人聽了,也是松了口氣,還好,沒有為難。
隨后,就聽崇禎皇帝又問張明偉道:“遼東這次大捷,先生以為該如何封賞為好?”
竟然還有事?
張明偉心中想著,還是想了一下說道:“肯定是按照朝廷律法來吧,不過我可以提一個建議。”
崇禎皇帝一聽,心想這不是廢話么,就是想聽聽你的建議。
于是,他便馬上說道:“先生請講!”
張明偉看到大殿內的人都看向他,便看向崇禎皇帝道:“皮島大捷,乃是海戰。從此以后,制海權便在我們大明手中,建虜只能在岸上干瞪眼的。換句話也就是說,以后登萊水師其實就是運輸船隊了,這就有點浪費了!”
他的這個說法,讓大殿內的人都沒有想到,意外之下,一個個更是用心聽了。
“以后,大明水師的對手,是真正的海上敵人!”張明偉說著,見他們露出一絲疑惑之色,便給他們舉例說道,“西夷各國的水師,是當今天下最強的水師。只要哪里有財富,哪怕萬里之遙,都會過去。如果當地的武力不夠強,便是被他們奴役的下場。”
聽到這話,左懋第有點忍不住了,便問張明偉道:“國公,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么?”
“是啊,他們如今在濠鏡澳遵從當地官府管轄,算是安分守己的。”堵錫聽了,也是附和左懋第道,“朝廷要是出錢,他們甚至都來幫朝廷打仗。”
張明偉一聽,便立刻看向他們問道:“那一開始呢?濠鏡澳的佛郎機人是老實來做生意的么?還不是被我大明打服了才會這樣!還有,大員的紅夷,也是同樣如此,但被福建水師給打敗了。這些西夷,那都是狼來的!”
左懋第聽了,還是有點不解道:“如今不是已經好了么?我們足夠強大,他們過來也只能聽我們的!”
張明偉一聽,便立刻看著問道:“那藩王分封海外之時,會不會發生沖突?我可以告訴你,現在海外很多地方,都已經被他們給殖民,奴役了!要想藩王分封出去,必然是要從他們手中奪過來的。”
說到這里時,他的聲音都冷了一分道:“還有呂宋那邊,我大明百姓被那些西夷屠殺了幾次?不說萬歷年間了,就是在崇禎十二年的時候,就有過一次。就算沒有周王分封呂宋的打算,這筆血債要不要討回?”
聽到這話,左懋第便不說話了,其他人也不說話了。
這時候的他們,哪怕是明末最有戰略眼光的堵錫,他們的視野,也大都只是局限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上。
相對他們來說,已經被張明偉洗腦過得崇禎皇帝,如今的眼界就已經比他們高了。
因此,聽到這里,崇禎皇帝便立刻對張明偉說道:“那先生的意思,是怎么封賞登萊水師為好?”
張明偉聽了,便馬上回答道:“設立水師武備堂,重賞水師有功將士,可令他們進水師武備堂進一步學習和西夷水師交戰的能力;對于鄭福松,福及其父母,讓他們來京師受賞。并把鄭芝龍留在京師,可令其在水師武備堂任博士。至于福建水師那邊,可令鄭福松過去接手。登萊水師,則讓鄭鴻逵接手。”
說到這里,張明偉補充說明道:“大概是這么個想法,等國內安定之后,就是大明分封藩王之時,那時候,水師便是重中之重,得先未雨綢繆起來!”
崇禎皇帝一聽這話,立刻便叫好道:“如此甚合朕意,那就這么定了!”
說完之后,他忽然又問張明偉道:“那東南沿海的那些錢,能歸于朝廷了么?”
堵錫等人,聽得有點莫名其妙,但是,張明偉一聽便知道崇禎皇帝是指鄭芝龍在海上收得保護費。
一年上千萬兩啊,難怪崇禎皇帝會惦記著!
張明偉聽了,當即笑著說道:“陛下放心,那些錢遲早都是朝廷的!”
一聽這話,崇禎皇帝就高興了。抬頭一看,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便笑著說道:“如此,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先生剛剛回京,想必也是累了的。”
張明偉一聽,心中一個樂呵,還是自己這位“準丈人”懂自己的心啊,便點點頭道:“舟車勞頓,確實有點乏了!”
堵錫等人一見,自然不會再說什么,便紛紛告辭,散去了。
張明偉見了,便也準備跟著走了。
一年多了,回家嘍!
可誰知,他都還沒來得及轉身走,就見崇禎皇帝已經過來,握著他的手說道:“先生勞苦功高,朕一年多未見,甚是想念。不如今晚朕與先生抵足而眠,再聊個通宵!”
“…”張明偉聽了無語,有點想罵人了!我是正常的好不好?
“陛下,我累了,需要休息!”
聽到張明偉這話,崇禎皇帝便退而求其次道:“也是,是朕思慮不周。那這樣好了,在宮里吃了再走,朕之前就已經知會了皇后,一家人都還沒一起吃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