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爺,怕是奴才派去張家口的人回來了。”范文程連忙向皇太極稟告道,“要不,奴才先去外面看看?”
皇太極一聽,便面露關切之色道:“既然如此,便讓人進來,朕要親自聽聽。”
“要不是去張家口的,你這是欺君!”多鐸在邊上聽了,冷聲哼道,“小心你的狗頭!”
聽到這話,范文程的冷汗頓時就下來了。雖然他猜測很大可能是派去張家口那邊的,才可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可萬一要不是呢?
不過幸好,當他看到被黃馬褂帶進崇政殿的人之后,便知道是張家口那邊的事情了。于是,就連忙給皇太極介紹了下情況:“主子爺,是奴才派去張家口的,叫范安富!”
那人是第一次進崇政殿,嚇得戰戰兢兢地,連忙在殿門口就跪下磕頭,同時大喊道:“奴才范安富見過主子爺,萬歲萬歲萬萬歲!”
多鐸一聽,便想挑事,什么東西,也敢自稱奴才!
不過皇太極急于想知道張家口那邊的事情,便立刻開口,先一步問道:“張家口那邊情況怎么樣?”
“主子爺,大事不好了啊!”范安富一張口,便是語出驚人,頓時就給崇禎殿內的建虜以及漢奸來了個震驚,“那些晉商…晉商全完了!”
皇太極驚得一下從御座上站了起來,盯著范安富厲聲喝問道:“全完了什么意思,說清楚!”
張家口那邊對遼東有多重要,作為建虜的掌權人,是最清楚不過的。也是如此,他才會不顧皇帝形象,失態地一下站了起來。
多鐸顯然知道什么時候該插嘴什么時候不該插嘴,至少這時候,他沒有說話了,只是看他同父同母的多爾袞一眼。
“那些晉商全被朝廷給抓了,株連九族,全完了!”
“什么?”皇太極一聽,大驚失色道,“怎么會突然被抓的?到底是哪些晉商被抓,怎么會株連九族?這不可能,這么多年來不都沒事么!”
“具體詳情不清楚,說是以范永斗為首的八大晉商,通虜…通我大清,賣…明國,罪同謀逆,誅了九族。”
一聽八大晉商這幾個字,皇太極便知道,那些和大清做買賣的晉商全完了。
而這些晉商一完蛋,那大清的糧草鐵器之類物資,還能從哪里去補充?還有關內的消息,又要到哪里去打聽?
想到這個可能的后果,皇太極擔憂之下,不由得大怒道:“怎么回事,為什么那么多年都是平安無事,偏偏在松錦之戰后,他們的事情就被明國朝廷給知道了?”
這個問題說出口之后,他其實也知道,在這崇政殿內根本得不到答案的。但是,不問出來,憋在心里的話,估計會憋出病。
不過他沒想到,在問出話之后,就見跪在那里的那個范安富,有點底氣不足地說道:“回主子爺,張家口那邊在傳,說是遼東有人向明國朝廷告發了!”
“什么?”皇太極一聽之下,頓時震怒,那胖臉都紅了,厲聲喝問道,“是遼東這邊通風報信了,誰?”
他當然不知道,有關八大晉商通虜,朝堂上的諸公都是知道,那是興國公查出來的。就連京師百姓,也大都知道這點。
不過他們當然沒有去追問,興國公怎么會查出來的。
也是如此,張明偉當初就想過,八大晉商這邊被端了之后,遼東那邊等到時間久了肯定會發現異常,然后會派人來查探。這些人,絕對不會混到京師去查探消息,而只可能是在邊關探聽下消息而已。
因此,他早有吩咐過馬祥麟,還有山永巡撫左應選那邊,讓他們在邊關這邊散布消息,就說八大晉商通虜,乃是遼東那邊的人提供的消息。
反正就是順手散布個消息,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成本的事情,如果能造成遼東建虜那邊疑神疑鬼,讓那些投靠建虜的漢奸沒好日子過,給他們多找點事情做做。那么,何樂而不為呢?
如今,果然這個消息便傳到了皇太極的耳朵里。
此時,就見皇太極怒到極點的眼神,掃視過在崇政殿內的那些漢臣,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狠狠地盯了幾眼。就仿佛他能發現,到底是誰在吃里扒外,又學劉愛塔一般,還想著討好明國,想著逃回明國!
范平福那見過皇太極龍顏大怒,嚇得連連磕頭,同時帶著顫音急忙回答道:“如今明國邊關都查得嚴,奴才怕被發現,不敢多問。不過就奴才以為,這事兒要是有名字,肯定奴才已經知道的。”
“廢物!”多鐸聽到這里,上前一腳踹翻了他,厲聲喝道,“沒用的東西,還敢狡辯?”
當年的劉愛塔,真得是讓一眾奴酋記憶深刻。特別是被背叛的這種滋味,更是刻到了他們的骨子里。如今又有人這么做,他們自然是恨不得立刻揪出來,把他抽筋扒皮。
邊上一直聽著的范文程,腦門上已經全是汗了。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連忙跪下向皇太極奏道:“主子爺,奴才親自走一趟,定然打聽出來到底是誰通風報信!”
范平福是他的家奴,沒能打聽出來姓名,這讓他的壓力非常大。
可誰知,多鐸聽了,忽然大步向他逼近,冷聲喝道:“早就知道你這狗奴才有問題,說,是不是想趁著這個機會逃回關內去?”
“…”范文程一聽,頓時啞然。
不過他立刻回過神來,馬上就想辯解時,卻聽多鐸又冷喝道:“是不是說你家人留在遼東,你對我大清是忠心的?我呸,老子玩了你的老婆,連個屁都不放,你還會在乎家人?”
“…”范文程一聽,頓時瞠目結舌。
新近投降建虜的洪承疇聽到這話,不由得非常詫異,很是偷看了幾眼范文程。心中想著,沒想到這個大清的大學士風光的背后,竟然還有這等事情?
被多鐸這么一緩沖,皇太極已經緩過神來,稍微恢復了他的一點理智。仔細一想之后,便開口說道:“休得胡言亂語,范卿的忠心,朕是知道的,斷然不會做這等出賣大清的事情!”
范文程一聽,頓時感激涕零,跪地流淚痛哭,“有主子爺這話,奴才…奴才就是立刻死了,也是無憾了!”
邊上的濟爾哈朗聽了,心中一聲冷哼,哪怕是他,都是不信的。
當年的劉愛塔,和他關系非同一般,事發之前,誰能想到他通明?竟然詐死逃去了明國,還害得他很是惋惜劉愛塔的死!
他在想著,范文程又用堅定地語氣對皇太極奏道:“主子爺,奴才敢對祖宗牌位發誓,奴才入關,定然要查出是誰想叛逃,如此方不負主子隆恩!”
“算了,這個其實并沒有意義!”皇太極已經冷靜了下來,當即拒絕道,“如果明國朝廷隨便說個人名來離間,借朕之手除去他們要想除去的人…”
說到這里,他轉頭看了一眼洪承疇。
這一眼,頓時看得洪承疇嚇了一跳,冷汗立刻從后背冒了出來。因為他讀懂了皇太極那個眼神,就是朝廷那邊很可能會說是他通風報信,然后借大清皇帝的手除掉他!
皇太極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轉頭看向范文程道:“…所以,這等事情很難查。如果范永斗他們還在的話,以他們在明國朝堂上的關系,倒還是有可能…”
說到這里時,他便立刻想起,他永遠失去了那八大晉商。從此以后,大清這邊會多不少困難,便深深地嘆了口氣,也失去了繼續說下去的意愿。
雖然他說不查了,但有一點卻是崇政殿內所有人都知道的,就是遼東有人向明國朝廷通風報信,要不然,八大晉商不會突然被明國朝廷一鍋端了!
他們當然不可能想到,如果說真有這么一個通風報信的人的話,那個人其實他們是壓根想不到的,就是皇太極自己的兒子福臨。當然,也可能是當時的攝政王多爾袞。
如果不是他們入關之后封他們為八大皇商,用以表彰他們的功勞,后世的人都會被蒙在鼓里。
崇政殿內,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
那些漢臣,一個個都低著頭。而那些奴酋,則一個個都在掃視那些漢臣。懷疑的種子,不可避免地播到了他們心中。
這個事情,不是皇太極的英明神武能解決的。這一點,皇太極本人也是知道的。
想著晉商的完蛋,想著急需的糧草,想著以后很可能對關內睜眼瞎,想著由此引發的眾多問題,皇太極感覺腦袋越來越痛。
他本來就因為海蘭珠的死,身體一下便垮了。經常會昏迷,也經常吃不下東西。
因此,這么嚴峻的形勢刺激之下,忽然就見皇太極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眼前一黑,一下暈倒,從龍椅上“滋溜”地鉆去了御案下面。
頓時,崇政殿內,陛下啊,主子爺啊,皇兄什么的,喊成了一片,鬧哄哄地猶如屠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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