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他立刻向張明偉說道:“城外施粥,就是個笑話,要不然,小人一家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恩公要是方便的話,出城一看便知!”
張明偉此來,就是想去城外難民營看看的。此時一聽,也猜到朝廷的賑災,估計落不到實處。
于是,他就吩咐王二彪道:“你且帶著他們回府,請郎中來治病,不能耽擱了!”
王二彪有點不情愿,不過張明偉既然吩咐了,他也不能不聽,便只好答應一聲,隨后就看到張明偉他們出城而去。
圍觀的人群一見之下,頓時議論紛紛,不少人猜測,以剛才錦衣衛會管這檔子閑事的事情來看,指不定城外會有故事。
于是,有不少閑人也跟著出城,遠遠地跟著準備看熱鬧。
…………
再說那個徐云超,他并沒有回嘉定伯府去,而是拐去了一處雅致的風月樓,熟門熟路地往一處獨門獨棟的房子而去。
路上遇到的人,都是認得他的,連忙恭敬地問安,不過他卻是理都不理。
到了那房子門口,他便沖房門里面喊了一聲:“少爺,我回來了。”
“進來吧!”房子里面傳來一個聲音,“我的心肝寶貝,有一對雙胞胎,看著還不錯,幫本公子好好調教,回頭一起服侍本公子。”
很顯然,后面的這句話,并不是對徐云超說的。
果然,就聽到一個嗲聲嗲氣地女人聲音響起:“啊呀周公子,您放心,奴家的手段,你還不知道么?”
徐云超聽到,當即推開門進去,繞過屏風,看到他的主子就躺在女人懷里,不敢多看,連忙“噗通”一聲跪倒,哭喪著臉說道:“少爺要為小人做主啊!”
“嗯?”那男的一聽,頓時一愣,隨后臉色就變了,立刻喝問道,“怎么回事?”
“小人在幫少爺辦那事的時候,有不長眼的錦衣衛出手,狠狠地打了我們一頓!”徐云超說到這里,還試圖掀開衣服給看傷勢,然后想起什么,就哭喊著說道,“他們出手特歹毒,把我們往死里打卻一點都看不出被打的痕跡。當時,小人被他們打得,那真是死去活來…”
他的少爺已經坐了起來,臉色格外陰沉,冷喝打斷他的話道:“難道你不會事先報上本公子的名號?”
“啊呀,少爺,小人怎么可能不報上您的名號呢!”徐云超一聽,連忙喊冤道,“小人第一時間就給他們說了啊,說我是嘉定伯府上的管事,替少爺在辦事。結果他們不但不聽,反而更兇狠的打小人了。”
說到這里,似乎還覺得不夠,便立刻向外面喊了一聲,他的那些手下就一個個捂著肚子什么的,進入房間里,反正個個表情痛苦,一看就是全被打慘了。
這個男的,不用說,就是嘉定伯的兒子,當朝國舅周畢安了。
看著眼前一幕,那是臉色鐵青,顯然氣極。
看他這樣子,那女人便連忙安慰他道:“算了算了,誰都知道錦衣衛不好惹。要不這樣,這事交給奴家,奴家給公子再物色幾個調教如何?”
聽到這話,周畢安卻是一下站起來,惡狠狠地說道:“誰給那些錦衣衛膽子了,竟然敢來管本公子的閑事!要是不治治這股歪風邪氣,本公子以后如何在京師混?”
說完之后,他便冷喝一聲道:“沒用的東西,跟本公子走,找他們算賬去!”
徐云超一聽心中頓時大喜,他就知道公子不會善罷甘休的。連忙站起來,提醒周畢安道:“公子,他們此時未必還在城門那邊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周畢安聽了,并不在意,當即大步往外走,冷聲喝道,“找駱養性那廝去便是!”
京師的權貴,當然都是讓著嘉定伯府上的人。誰讓他們有皇后和太子呢!也因此,周奎那個老東西都敢在武清侯的那事上出面和崇禎皇帝對著干。
周畢安也差不多,在京師橫行慣了,就感覺天王老子他最大,突然之間被人打臉,當然要找回場子了!
…………
與此同時,張明偉已經出了城。說真的,他又被震驚到了。
應該是城門口攔著不讓難民進入城內,因此城內的難民比較少見。但是,這一出城,看到的難民就多了。
一路上都有五城兵馬司的軍卒看著,維持著秩序。在道路兩邊,能看到條件好一點的難民,搭著個窩棚避寒。而那些沒條件的,就卷縮在稍微能避風一點的地方躺著。不管是那種,只要仔細去看,都能看到他們其實被凍得夠嗆。
他們看到張明偉一行人走來,都是無動于衷,偶爾眼珠子轉動看過來,也能看出沒一點精神。
沿著大路往前走著,難民就越來越多了。
“啊,那是…”忽然之間,朱媺娖驚叫了起來。
張明偉聽到,聞聲看去,卻見有兩個軍卒拖著一個人,正在往一輛平板車上扔。而這輛平板車上,已經堆了好些個人了。
“那都是死了的難民吧!”李若璉也看到,便解釋一句。
朱媺娖這是第一次看到死人,一臉地震驚,只是盯著那邊,并沒有再說話。
張明偉在后世看過電影1942,描述的是河南大饑荒。說實話,看那個的時候,他也只是感慨一下民生艱苦,自己幸好沒有出生在那個年代。
可如今,當他真得身臨其境,見到了難民在等死的一幕時,他的震撼,就遠非在后世看電影可比。哪怕他對此已經有心理預期,也還是超出了預料之外的震撼。
死人就如同垃圾一樣清走,邊上的人,甚至能看出還有是死人的親人,都是無動于衷。這是見到了多少生死離別,已經麻木成這樣才會如此啊!
城里的人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何曾知道,在城外有這么多等死的人!
邊走邊看,眼看著快到施粥地方,難民越來越多,也終于看到這里的難民有了一絲生氣,至少有在走動的,多是往施粥所在而去,或者從那邊返回。
這些人,有的臉上帶著怒意,有的臉上是失望之意,只有極少幾個是帶著欣喜之色的。
更近了之后,就聞到了粥的香氣。
施粥所在,軍卒更多,清理出一大塊空地。在空地的中間,放著一個大鍋,散發著粥的香氣。
邊上有兩個大棚,其中一個看著里面應該是堆放著一袋袋的東西。
而另外一個大棚,門口停著馬車轎子之類,不過不多。有仆從等著,他們的主人應該都在那大棚里面。
在這個大棚的另外一個方向,分男女,排著兩個隊伍,都是年輕難民。
張明偉一行人正在打量著,就見到有一個錦衣男子從大棚里鉆出來,帶著不知名的笑意,鉆進了轎子。
在他的身后,又出來幾個年輕貌美的女難民,臉上悲喜不一。不過相同的是,她們手中都有一根竹簽。
看到他們出來,邊上沖出幾個難民,老少都有,從這幾個女難民身上接過竹簽。有的哭哭啼啼難舍難分,有的拿了竹簽直接去往那個粥鍋那跑去,這是去換粥的。
看到張明偉這一行人過來,有個兵丁小頭目迎了過去,陪笑問道:“請問這位公子,可是要什么樣的?青壯健婦,還是黃花大閨女,不錯的男孩女孩?說實話,公子來巧了,剛好又有新的難民到了,有別人沒有挑過的,貨色都很不錯的!”
坤興公主的心情,一路看過來,已是很沉重。聽到他這話,頓時就想起之前劉金一家的遭遇,不由得便怒道:“你們這是干什么,當人販子不成?”
她的聲音有點大,怒氣之盛,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住。京師城下,天子腳下,竟然是這樣一副慘狀,這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
轎子離開,剛好經過。那鉆進去的錦衣男子掀開簾子看了下,露出一絲不屑,似乎是在說朱媺娖幼稚的那種,隨后簾子放下,就走了。
這兵丁小頭目沒想到朱媺娖會這么說,一時之間,有點傻眼在哪里。
正在這時,那處大棚的簾子掀開,從里面出來一個官吏模樣的人,看了張明偉一行人后,便厲聲對那兵丁小頭目喝道:“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免得做個善事還被人誤會了!”